第五十三章 金鑰匙先遣隊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探險隊進入如火如荼的組派先遣隊的籌劃中。整個船隊每一個人都可以提出自己的方案,經過歸類篩選,每一種方案都會經過仔細的研究。最終選出全體公認的最可行、最可靠的方案:將風神號上裝配的單桅小型帆船安裝上三排櫓槳,派四人,裝滿足夠兩個月的淡水和食物,進入通道。四個人選由兩名南海海軍、一名戰家代表和一位穆德家代表組成。
四人的選擇也是自願報名在先,大家投票選出。希望號上最後選出的是愛講幽靈船故事的費大哥,海魂號上選出的是來自盈月堡的沙普上校。穆德千炫沒有競爭過來自家鄉的資深通訊水手希蒙,風神號的二副戰伍最終還是如願以償地作為戰家代表成為先遣隊隊員。
為了確保可以驗證每個人的身份,這四個人都有三重識別密碼。第一層密碼是自己的代號,這組密碼隻有自己知道,寫下來後密封起來交給曉宸,進入通道後第一次聯絡的時候當場對比身份密碼。第二層密碼是在自己受到挾製的情況下發出的求救密碼,這個密碼同樣被密封起來,僅限本人和其頂頭上司知道。第三層密碼是組合密碼,隻有當四人全部同意後才能發出。
兩天後的傍晚,迎來了幾個月來最令人牽掛的告別時刻。
“小洛林,不要讓我們等太久啊,下次我們在通道裏見麵的時候,我可不想叫你一聲大叔!”費大哥爽朗地笑著。“縫補補”遞給他一條舊風帆改的薄被子,上麵居然繡了七十七個字,代表希望號上七十七個人。費大哥一個勁兒的揉眼睛,大白天地抱怨蠟燭灰吹進了眼睛。這時候戰澤唱起了一首海珠港水手小調:
兩眼淚汪汪的姑娘呀你為什麽悲傷,
難道你思念的情郎啊還在海上飄蕩。
趁今夜月光明朗快來到我的小船上,
讓海風吹起將我們的小船輕輕搖晃。
剛唱了一句,大家就紛紛加入進來,亂七八糟地和著。費大哥也跟著一起唱。洛林覺得自己的嗓子發緊。他雖然堅信這四個人可以順利通過入口,但是如果他們就此杳無音訊,洛林不知道該如何度過自己的餘生。
紅色信號彈再次劃破深藍色的天空,先遣隊“金鑰匙行動”開始了。“金鑰匙”在來自母艦的旗號和聲號的同時指引下,劃著櫓槳,向東而去。船頭船尾各掛著一盞明亮的燈。每隔一分鍾,希蒙會吹響一長一短兩聲號笛確認自己的位置。探險隊三條船一字排開,近四百人都揪著心,站在甲板、桅杆上,望著越飄越遠的小船,和船上搖曳的燈光。
洛林緊張地傾聽著來自對方的指示,直接用霧號發送方向指令,另外一個信號員幫他做記錄,並翻譯給指揮官們。從探險隊的角度來看,漸行漸遠的“金鑰匙”似乎不是在貼在水麵上劃行,而是沿著一個坡在向上移動,但是傳回來的笛聲卻表明,他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很快,“金鑰匙”的桅燈已經漂浮在半空中了,而且似乎越來越明亮,突然,兩盞燈仿佛蒲公英般瞬間膨脹開來,閃爍了幾下,消失在半空中。三條船上都發出了驚呼聲。洛林的腦子嗡嗡作響,開始出現耳鳴,淹沒了所有其他的聲音。
曉宸命令大家安靜下來。但是過分緊張的洛林卻不能阻止耳鳴,他感到自己被緊緊抱住,一個激烈有力的節奏擂在他的胸口。他知道這是戰澤在告訴他:跟著我心跳的聲音,回到我這裏來。漸漸地洛林放鬆了下來,耳鳴漸去,開始聽到戰澤的心跳,聽到周圍人屏住的呼吸,聽到遠處船隻上的緊張質疑聲。
然後他聽到兩種笛聲,一個是來自湧泉王子艦隊的熟悉地笛聲:進來了,看到,正向我靠近。
一個是“金鑰匙”上的笛號:進來了,正靠近主艦,稍等。
洛林激動地記錄下兩個聲號,交給通訊兵去翻譯。
大家在沉默中繼續等待,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才又開始傳來笛聲,一共四組,每一組都有自己的識別代號,第一個是沙普上校的,內容是:安全進入,看到六艘帆船艦隊;
第二組來自費大哥:古老鍍鐸帆船上很多人。
第三組的識別碼是戰伍:金色花問候飛鴻隊。
第四組是希蒙:我們在自己船上很安全。
四組分別由曉宸、雷鵬、戰晟同時打開信封驗證發送人密碼。
希望號上首先爆發出狂熱的歡呼聲,另外兩條大船上聽到這裏的歡呼聲,等不及看燈語傳遞,也先後傳出更狂熱的歡呼聲。戰澤奉命釋放出一顆照明彈,標誌先遣隊第一階段任務順利完成。
在接下來的幾周時間內,三艘船依舊原地等候,每天和通道內的船隻們保持聯係,了解裏麵生存環境、條件,確認的確可以隱約看到新大陸的海洋和洋麵上迅速移動的、沒有風帆的船隻。
從五月十一日洛林第一次聽到號笛的那天,探險隊已經在這一片海域下錨停船五個星期的時間了。先遣隊進入通道的四個人似乎很快就失去了時間概念,他們認為他們剛剛進入通道不到一天的時間,所以非常訝異被告知已經兩周過去了。他們甚至還沒有開始食用帶進去的食品,隻飲用了一些淡水。洛林想起費大哥那句話:下次我們在通道裏見麵的時候,我可不想叫你一聲大叔!
雖然大家還想多些時間留在這裏繼續觀察,但是曉宸知道,通道膨脹,給方洲留下的時間並不很多,他們必須馬上回航,開始籌劃移民。這天終於到來。經過一夜無休無眠的交流,探險隊和湧泉王子艦隊及先遣隊完成了最後的通訊,開始進行起錨升帆的準備工作。
工作了一夜的洛林和戰澤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的艙房,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方洲是否有足夠的時間運送移民,最關鍵的,他們是否還能順利找到通道入口。疲憊地走向床鋪,二人同時看到擺放在床鋪上的東西:兩套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海軍製服。
互視了一下,再看向床鋪,戰澤揉了揉眼睛,洛林按了按太陽穴。走上前去,二人伸手摸了摸,的確是兩套嶄新的白色製服。洛林回身,雷鵬和曉宸站在門口,看著二人的反應。戰澤完全說不出話來了,洛林著急地打著手語詢問。一起上了一個月夜班的曉宸,已經能看懂很多洛林的手語,他微笑地點點頭說:“穿上你們的新製服後到甲板上來,起航前,我來主持你們兩個的入隊儀式。”
戰澤覺得一股巨浪襲來,猛烈地地搖晃著船身,他跌坐到床上。洛林的臉出現在他有些模糊的視線裏,關切地望著他。他感到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似乎想安撫住一顆要跳出胸腔的心髒。他這才感覺到,是自己的心髒在瘋狂地跳動著。他看著洛林鼓勵的笑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望向門口,艙門已經關上了。
“我好像也做了一個白日夢。”他喃喃地說道。
洛林用雙手捧住戰澤的臉,綠色的眼睛望進戰澤的心裏,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把一頂白色的軍帽戴在了戰澤頭上。
“是真的?”戰澤仍然不敢相信。
洛林微笑著,也在自己頭上戴上了一頂白色的軍帽,然後鄭重地向洛林行了一個軍禮。
艦長室中的雷鵬和曉宸,終於聽到了隔壁爆發出來的歡呼聲。二人嘴上掛著笑容,繼續換著自己的製服。
號聲吹響,希望號和海魂號兩船同時集合,全員著裝在甲板兩側列隊。曉宸身穿上將製服,站在希望號艦長室前。希望號上的官兵們都激動萬分,雖然上將經常便服到軍艦上來探望,在過去一個月中更是天天夜裏都在希望號上度過,但這是第一次他以上將身份主持的全船的正式儀式。這是隻有海魂號上才有的待遇。
一身戎裝的曉宸,英俊威武,站在船頭最高的甲板上,朝陽從他側後方照來,將他全身鍍上了一層金光,和戰澤記憶中五年前那個永遠刻在他腦海中的畫麵疊在了一起,賽特號上那個逆光而來的金盔騎士。不僅戰澤,全希望號上的官兵都一臉崇拜地仰望著他們的最高統帥。而海魂號上的官兵們,同樣心懷崇敬地隔船相望。
“去年11月15日從疊濤海軍基地出發,到今天我們返航,整整七個月的時間,我們不僅找到了這次探險任務的答案,我們還將比預計提前六個月回到軍港。這為方洲爭取到了非常寶貴的時間。但是一天不安全返回疊濤海軍港,我們的任務就不算最終完成。在過去的七個月時間裏,特別是在過去的五周內,我們都看到了來自兩名年輕水手的努力和貢獻,他們以出色的表現和功績,證明了自己,贏得了光榮的海軍稱號。今天,我宣布,飛鴻騎士團陸戰隊騎士戰澤正式成為飛鴻海戰隊隊員,任海軍中尉。陸戰隊騎士洛林正式成為飛鴻海戰隊隊員,任海軍準尉。”說完,曉宸親自給戰澤和洛林別上了領章肩章和臂章。戰澤和洛林向飛鴻騎士團的海軍軍旗宣誓效忠。
戰澤中尉的第一個任務是發射一枚綠色信號彈,向無風帶內的艦船宣告探險隊起錨回航。
集合結束後,曉宸在登上小艇回海魂號以前,對這兩名嶄新的海軍軍官說道:“你們兩個的第二個任務就是趕緊去休息。我們回航要加快速度,夜裏也會掛帆航行,所以接下來你們的夜值會增加。你們的健康關乎到航行的安全。”一邊叮囑,曉宸一邊抬手正了一下洛林的領章,滿意地微笑著:“白色製服才是屬於你們的顏色。”
但是洛林和戰澤實在是太興奮了,幸福來得太突然,他倆哪裏睡得著,製服都舍不得脫下來,戰澤在狹小的艙房裏踱來踱去打著手語,洛林微笑地在本子上畫著各種角度的海軍中尉戰澤。
“為什麽你從來不畫你自己?”戰澤在看了會兒幾頁紙上的自己後,用手語問洛林。這個問題他問過很多次了,從來沒有得到過答案。
洛林照例隻是聳聳肩。
“你知道自己長得什麽樣子嗎?你好像都很少照鏡子。”戰澤很遺憾地嘮叨著,他總認為洛林長得這麽漂亮,不畫下了太可惜了。他下決心,這次回到海珠港,一定找到最好的畫師,給洛林畫一幅穿著海軍製服的肖像。
洛林抬頭思索了一下,然後無所謂地揮揮手,給戰澤重新擺了一個手托軍帽的姿勢,開始畫起來。
戰澤眼珠轉了轉,突然低聲說道:“洛林準尉!”洛林條件反射般地彈起來立正。“我命令你畫一張我們兩人宣誓效忠海軍的正麵畫像。”戰澤忍住笑,沒等洛林反對,緊接著補充道:“這是我作為飛鴻海軍中尉頒發的第一個指令,請你服從。”說完,主動擺好姿勢,“你站在我左邊的。”
洛林誇張地行了一個禮,翻開新的一頁,快速移動著手中的筆。很快,兩個年輕人肩並肩站立的輪廓出現在畫紙上。“你現在快和我一樣高了。”戰澤觀察著畫麵上的身影,拉著洛林站起來,比了比二人的頭頂。洛林揉了揉眼睛。戰澤也打了一個哈欠。於是二人萬般不舍地脫下白色的製服,整整齊齊地疊好後,才跌進低矮狹小的床鋪,頭還沒有挨到枕頭,就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