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豐庭的目光

  這個下午，我跟慕斯意的關係終於稍微緩和了一些，看得出他很愛鋼琴，我便趁此跟他聊了許多，還曾提到十八歲那年差點被柯蒂斯錄取，隻是慕斯意明顯不信的樣子，我便笑著沒有多說。 晚餐前，我跟他結束練琴，在走出琴房時，我狀似不經意地說，“這首曲子很適合表達愛意，如果少爺能有機會彈給太太聽，太太應該會很高興。” 慕斯意對我的防備卸下不少，聽了之後思考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一半是期待發展，一半是緊張結果。 但我不想承認，我的內心最深處，還隱隱存著一絲因為利用了慕斯意而生出的內疚。 當晚，慕豐庭回來後，慕家一家三口在餐桌上沉默地進餐。 慕斯意率先打破沉默，他帶著一絲期盼，卻假裝若無其事地開口，“媽，我今天下午新學了一首鋼琴曲，明天彈給你聽，可以嗎？” 段嫣沒有回答，慕豐庭便在一旁微微笑道，“今天鋼琴老師沒有來，你從哪裏學會的新曲子？” 一旁的我霎時間屏住呼吸。 慕斯意抬頭看了一眼我，沉默了一秒，開口道，“她教我的……林姐姐之前學過鋼琴。” 慕豐庭略帶訝異地看向我。 我立即低下頭，狀似露出羞澀的神情。 “不錯，什麽曲子？”慕豐庭微笑著摸著慕斯意的頭。 “李斯特的《愛之夢》。” 隨著慕斯意這句稚氣清冷的聲音在餐廳裏響起，我分明看到慕豐庭深黑的眸子深處猛烈地顫抖了一下，仿佛冰封多年的湖麵，刹那間哢嚓一聲，出現了第一條細微的裂縫。 慕豐庭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放在桌下，淡淡地“嗯”了一聲。 慕斯意沒有察覺到慕豐庭神色的變化，開心地轉向段嫣，“媽，聽聽看好不好？” 段嫣明顯毫無興趣，但還是點了一下頭。 慕斯意頓時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仿佛很久沒有這麽開心過。 而我低著頭站在一旁，卻能明顯地感覺到，慕豐庭的目光正不動聲色地穿過餐廳，直直地投在我身上。 * 托鋼琴的福，我跟慕斯意的關係逐漸溫和了起來。 當慕斯意不再那麽抗拒我之後，他便開始對我的來曆感興趣。 “你以前究竟是做什麽的？”一天慕斯意練完琴後，開始詢問我的過去。 我一如既往地微笑，“什麽也不是。” “那你應該上過大學，對吧？”慕斯意緊緊盯著我，仿佛想從我的臉上得到答案。 看著他不依不饒的神情，我決定稍微鬆鬆口。 “嗯，我上過大學，不過念到大二那年就退學了，後來一直在慕少家裏做事，最近才被慕少推薦來這裏幹活。” 慕斯意立即追問，“為什麽你會被退學？” 他清脆稚嫩的聲音像把幹淨的劍，刺進我的心裏，令我的眼前有一刹那的模糊。 那個陌生的胖女人像一頭憤怒到失去理智的獅子，發瘋般揪著我的長發，當著全校師生的麵將我拖行到政務樓的那一幕，突然閃現在我眼前。 一瞬間，我曾以為自己早已忘卻的那些鄙夷震驚嘲弄厭惡的眼神帶來的周身寒意，再次如涼水般兜頭澆下。 慕斯意的神情突然變成了疑惑跟擔憂，“……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