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無能為力，愛莫能助
文三等人見虯髯大漢出手就是一招高明之極的“隔山打牛”，心中更加惴惴。
“感情又是為山上高人啊！”
進了院門，兩人領眾賊曹在大廳落座。
莫毅見六名官府賊曹隻敢拿四分之一的屁股淺淺的挨著凳子，舉止之規矩拘謹，好似頭一次出閨房見人的少女，不禁啞然。
“諸位差爺來的太早，我們來不及準備什麽，就請喝杯清茶吧。”莫毅微笑道。
眾賊曹連說不敢叨擾，不敢叨擾。
莫毅微笑搖頭，讓馬豪陪他們坐著，自己去廚房找到紅泥火爐，往裏麵添了幾塊果碳，一把鬆子點燃，又取過蓄滿甘甜山泉的銅壺，閑庭信步返回大廳。
儒雅斯文的莫毅一走，文三等人便隻能跟馬豪大眼瞪小眼的苦熬，堪稱度日如年，如坐針氈。
關鍵這虯髯大漢不哭不笑也不說話，就那麽瞪一雙虎眼在他們身上來回遊弋，就像在挑選一處適合的部位下刀，讓人渾身不自在，寒毛直豎。
“馬大哥，跟諸位差爺聊得怎樣，情況都說清楚了嗎？”莫毅的聲音忽在門口響起。
眾賊曹聽到這聲音，幾乎激動地打擺子，那感覺，就跟遠遊多年的遊子重返家鄉後，再次聽到母親呼喚差不多。
“沒有，這幫家夥不說話，我都等半天了。”馬豪甕聲甕氣的道。
文三幾人聽到這話，眼淚都快下來了，心說：“你這麽瞪著我們，我們敢問什麽啊，你問我們還差不多！”
莫毅聳了聳肩膀，將火爐銅壺放在桌子中央，重新落座，“諸位差爺，想問什麽就問吧，我們願意配合官府辦案。”
“多謝公子體諒，多謝。”文三忙抱拳道謝，之後努力定了定神，這才試探著問，“莫公子，不知昨日你們是何時離開隨園的？”
“常饕的腰傷十分嚴重，若不及時治療恐有性命之虞，所以諸位一走，我們便直接回了連升別院，也就是前後腳的事。”莫毅道。
“可曾看到什麽可疑的人在芙蓉巷逗留嗎？”文三接著問。
莫毅想了想，搖頭道：“不曾，我們走的時候，看熱鬧的百姓正陸續離開，巷子裏亂哄哄的，就算有可疑之人，我們也不會留意。”
“對了，是誰在芙蓉巷死了，我們認識嗎？”莫毅說完反問。
文三一愣，隨即苦著臉答道：“是常凱公子和他那些扈從。”
“是他們？！”莫毅眉頭微蹙，“我記得他們有十幾個人吧？全都死了？”
“全都死了，凶手武功極其厲害，幾乎是一拳殺一人，一個活口也沒留下。”文三道，對於這件些事，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反正不出兩天，這些事情就能傳的整個抱山鎮都知道。
“原來如此……”莫毅抿了下嘴唇，點頭道，“嗯，也難怪你們一大早就來找我們問話，我們剛跟常凱產生矛盾，確實有很大的嫌疑。”
“可不敢說什麽嫌疑不嫌疑的話。”文三急忙擺手解釋道，“小的們隻是來詢問情況而已，絕沒有把諸位好俠士當嫌疑人的意思。”
莫毅擺了擺手，“沒關係的，我們並非蠻不講理之人，你們按章程辦事，懷疑我們也合情合理，隻是我們確實是跟你們前後腳離開的，一路上那些百姓都可以為我們作證。”
文三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便不打擾了。”
莫毅卻是又擺了擺手，“不必急著走，等喝過茶，看過常饕的腰傷，諸位再走不遲，否則縣令大人問起來，你們逃脫不了敷衍了事之罪。”
眾賊曹互視一眼，急忙起身向莫毅抱拳致謝。
果炭與鬆子燒在一爐，紅豔豔的，好似滿山楓樹間盛開了一朵朵紅杜鵑，散發出一股特殊的清香之氣。
等不多時，銅壺冒起熱氣，壺水開始咕嘟咕嘟的響個不停，莫毅從方寸物中取出兩支竹筒，往眾人的茶杯裏到了一些花茶，冰糖，“這是我調配的菊花茶，清熱去火明目，加了冰糖以後還有止咳的功效，諸位喝喝看味道如何。”
文三等人道聲謝，小心的拿起茶碗吹涼，正要喝時，就聽門外一個清朗女聲響起。
“能清熱去火嗎，趕緊給我也來一杯。”
莫毅笑著點點頭，又到了一杯。
馬豪道：“桃嫵，一大早就過來看我們啊，夠朋友。”
文三等人嚇得一哆嗦，茶水灑出，燙的他們暗暗叫苦。
“唉，別提了，煩人得很，煩人得很，來你們這兒躲躲清淨。”桃嫵說著直接在莫毅身旁坐下，端起茶碗吹一口氣，一飲而盡。
文三偷偷看一眼桃嫵，發現確實是哪位高來高去的遠山門第一弟子，急忙放下茶碗起身抱拳問好，“小吏抱山鎮賊曹文三，見過桃花女俠。”
其餘賊曹見真是桃嫵，也連忙起身戰戰兢兢的問好。
“你們是縣衙的賊曹？”桃嫵放下茶碗，覺得菊花茶味道不錯，便示意莫毅再來一杯。
“是是是，我們都是縣衙的賊曹。”文三點頭如搗蒜。
“你們不在縣衙裏好好當差，來這裏做什麽？”桃嫵眉頭微蹙。
隻因為這句話語氣略微加重，文三等人嚇得心頭一緊。
“回女俠的話，昨日在芙蓉巷發生一起涉及十餘人的命案，其中一個叫常凱的還是遠山門外門弟子，由於莫公子等人在命案發生前恰好在芙蓉巷，所以縣令大人便讓小的們來問問情況。”文三連忙將責任推給縣令，反正他腦袋比自己大，能頂的雷也比自己大。
“常凱？”桃嫵仔細回想，發現毫無印象，便道，“那你們問完了嗎？”
“問，問完了。”文三知道這是在下逐客令了，隻得訕訕笑道，“本來小的們已經打算離開，但莫公子體恤小的辦差辛苦，讓小的們喝完茶再走。”
桃嫵看看莫毅和馬豪，不明白他們怎麽會有耐心跟一幫賊曹浪費時間。
莫毅微笑道：“生活不易，何必為難他人，他們不過是來問問情況而已，我們配合一下也就是了。”
一句話說的文三等人險些落淚，在縣衙當賊曹，可謂裏外都不討好，縣令是官，他們是吏，差著一個等級，就天生要受那居高臨下的鄙夷輕蔑，而百姓則把他們當成閻王爺跟前的牛頭馬麵，有事時百般巴結，沒事時唯恐避之不及，至於江湖人，則幹脆把他們看做朝廷走狗，平日碰見武功高強的，他們連人的待遇都沒有，卻沒想到莫一公子竟如此體諒理解他們，文三甚至都有了主動幫莫毅等人洗脫嫌疑的想法。
桃嫵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茶水喝完，莫毅便帶著文三等人去看了常饕，那被生生挖去菜盤深陷一大塊肉的腰部，看的眾人都跟著肉疼。
送走賊曹，莫毅返回大廳，衛青等人也蹦蹦跳跳的抬著常饕下了樓。
正在等客棧送來早飯的桃嫵看著熱熱鬧鬧的一幫人，忽然對莫毅狡黠一笑，“常凱什麽的，是你們殺的吧，為了這兩個孩子？”
明人麵前不說暗話，莫毅幹脆利落的點頭，“那家夥貪得無厭，謀了這兩個孩子的遺產不算，還想害死他們巧取隨園，我氣不過，便把他們打殺了，沒給你惹太大麻煩吧？”
常饕聞言立刻道：“桃女俠，莫大哥是為了我和簪花兒才出手的，你若是要怪罪，就那我去抵命吧！”
簪花兒嚇得抱住桃嫵哇哇大哭，“桃女俠，不要殺我哥哥，這件事都怪我，是我偏挑那時候去給哥哥洗衣服，才……才中了常凱的算計，你要抵命就抓我吧，求求你別殺我哥，他剛被常凱打的半死，已經受了好大的罪了。”
大廳的氣氛一時間尷尬到了極點。
桃嫵拍拍簪花兒的腦袋，無奈的道：“傻丫頭，我什麽時候說要怪罪莫毅了，又什麽時候是說要找人抵命了？不就殺幾個惡人嘛，有什麽大不了的，品行不端的外門弟子隻會敗壞我遠山門的門風，一經發現，別說莫毅，就是我都要清理門戶，算不得什麽事情，何況人不是全殺了嗎？”
說著桃嫵看看莫毅。
“在場的一個沒留。”莫毅道。
桃嫵點頭，“那不就行了，死無對證，誰也拿你們沒辦法。”
“真……真的？”簪花兒仰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桃嫵。
桃嫵苦笑，捏起袖子幫小丫頭把哭花的笑臉擦幹淨，“真的，比珍珠還真，放心吧，江湖人殺百姓是大事，官府會咬著不放，但江湖人殺江湖人，沒人會多管閑事追究的。”
簪花兒頓時破涕為笑，楊柳等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兔美的耳朵這時動了動，歡喜道：“小二送早飯來了，我去接一下！”
楊柳攬著簪花的肩膀道：“愛哭鬼，跟我端早飯去，不出力氣可沒有早吃飯。”
簪花兒已經忘了之前的擔驚受怕，笑嗬嗬的點頭：“不幹活沒飯吃，哥哥說過的。”
於是楊柳顧盼兒等人就全都歡歡喜喜出了大廳。
……
縣衙後堂，縣令蔣巍坐在太師椅上聽著文三的匯報，邊上坐著滿臉悲憤怨恨的常家家主常再興。
“你是說，莫一那些人在你們離開後也離開了？”縣令蔣巍聽完文三的匯報，慢悠悠的開口。
見蔣巍說話如此慢吞吞，痛失愛子的常再興額頭青筋直跳，但也隻能強行忍住，縣令的慢性子全鎮皆知，哪怕是前年縣衙著火，也依舊這麽慢慢悠悠，改不了了。
於是常再興便轉頭瞪著文三這些賊曹，以發泄心中不滿。
文三擦了擦額頭汗水，點頭道：“應該沒錯，出了連升別院以後，小的怕他們作偽，又去找了幾個當時在場的百姓詢問，所有人都是這麽說的。而且……而且……”
“有話就說，不必吞吞吐吐。”蔣巍淡淡的道。
文三偷瞄一眼臉色鐵青的常再興，權衡再三，咬牙答道：“而且常饕的腰傷之嚴重，幾乎到了名醫難救的地步，想來哪怕莫一他們手段了得，也不敢在耽擱下去。”
常再興聞言惱怒冷哼，常饕的腰傷是凱兒用軟鞭所打，這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仍不死心，“你懂什麽，這些人武藝高強，哪怕走了再折返，也不過彈指間的事，百姓看著他們離開又如何，也洗脫不了嫌疑！”
文三不知該怎麽應付常再興的責任，因為這道理誰都知道，可沒拿到活的，知道又如何，根本死無對證。
“你說後來桃花女俠也去了連升別院，可瞧清楚了？你確定那位真是本尊？”蔣巍插話道。
“大人，桃花女俠雖未來過縣衙，可小的們還是幾次目睹過她的風采，小的們絕不會認錯的。”文三抱拳道。
對於來這就是桃嫵，文三他們打心底確定，那目空一切的氣勢，滿抱山鎮找也找不出第二個。
“她聽說此事後真的毫無反應？”蔣巍又問，
“回大人，桃花女俠聽說芙蓉巷命案後點了點頭，然後找莫公子又要了杯茶，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反應了。”文三道。
“知道了，你們退下吧。”縣令蔣巍擺擺手，沒再給常再興責問自己手下的機會。
等眾賊曹離開後堂，關上房門，蔣巍這才慢悠悠的道：“常家主，抱山鎮的規矩你是知道的，我們縣衙和遠山門各管一灘，遠山門不欺擾百姓，江湖上的事，我們縣衙也不過問，何況如今看來，此事已經死無對證，我們即便要逮捕莫一等人，也師出無名，此事，實在愛莫能助啊……”
“那我兒就白死了不成？！”常再興猙獰的一拍桌子，茶盞彈起，滾到地上，啪的碎成一地瓷片。
“常家主，此事我們縣衙不管，你還可以去找遠山門主持公道嘛，何必動怒。”蔣巍依舊是那副慢騰騰的氣定神閑，“不過看桃花女俠這態度，恐怕跟莫一等人交情匪淺，莫說常少爺未必是他們殺得，就算真是他們殺得，此事恐怕你也很難討回公道了，言盡如此，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