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早已知曉
他一聲歎息,似乎是為平王的計劃落空而感到惋惜。平王看著他漸漸起身,心裏對這個小皇帝似乎有了其他的一些新的看法,但是在這刹那之間已來不及多想看法的內容。
陳炎君從白狄懷中拿過他的那份供詞。
“好生伺候平王,一方王爺,禮節上不可有怠慢;明日朕之壽辰與百姓同樂,亦與平王同樂。”
“是。”白狄應著。
陳炎君走出牢門:“等明日過後,平王想清楚再另做供詞。”說著將供詞放到燭台上。
宣紙很快被點燃,火苗燃起,化成了一堆灰燼。
禦書房外,唐婉若恭正地侯在門前。
陳炎君回到這,剛轉過廊角就看到她,疑惑地道了一聲:“你?”
唐婉若見他來立即行禮。
“陛下,下官有事要和您稟告。”唐婉若答著,臉上露出了一絲溫婉的微笑。
禦書房內,淡淡的檀香依舊彌漫。
唐婉若跟隨在他身後進來,李公公在外邊把門關上,整個房間內隻有他們兩個人。
陳炎君坐下,在坐席上看著她問:“唐大人有何事要奏?”
他看著她,麵上稍露出了一許欣慰之色,又道:“唐大人現在知曉以君臣之禮相稱,不再自稱‘民婦’,看來此番出行確所受益。”
唐婉若雙手合禮高舉額前,稟告道:“下官穿的是朝廷發的官服,在陛下麵前應該以臣子相稱呼。”她答道,不過這不是她來見他的重要的話。
唐婉若放下手,開始和他說正事道:“陛下,下官前來是為了陛下明天的壽辰。”
陳炎君聞聲眉頭一挑:“壽辰?”他不解,等著聽唐婉若後麵的話。
唐婉若點了下頭,接著說:“陛下壽辰各個大人都準備了厚禮,但下官家底微薄,不知道陛下喜歡什麽,下官能給到陛下滿意,所以……”
她猶豫了一下,陳炎君的指尖敲擊桌麵,輕哼一聲:“你真是越來越放肆。”
雖然這話是責罵,但語氣卻非常平靜。陳炎君看上去不是生氣的樣子,反而還笑了笑,問:“你既然自稱‘下官’,就應當知曉朕為君、爾為臣,自古臣子想要賄賂君主,哪有你這樣明目張膽地問的?”
唐婉若淡然搖頭:“下官沒有要賄賂陛下的意思。”
陳炎君的眉頭轉而變得疑惑,反問:“那是什麽?”
她的頭撇向一邊,靜想了片刻,雙手又舉到額前向他行了一個宮禮道:“下官是想,以下官的職責,送給陛下最好的賀禮莫過於合適入宮為妃的女子,但要是明天下官真這樣做了,不論是什麽樣的女子,陛下都不會高興吧?”
這位陛下的心思她早就弄明白了。
他根本就不想成親納妃!
她在禦書房外等候的時候就已經想了很多,以她現在的家底,能拿出來的最能讓人滿意的禮物也就是盡快把這件事情辦了,普天同慶!但是要是她這麽做了,朝廷是滿意了,陛下就算麵上不說,私下間大概會叫白大人秘密地殺了她吧!
那晚清風閣內裴相那副慍怒不悅的臉又浮現在了眼前,唐婉若抬頭,正對上陳炎君疑惑的麵孔……
唉呀,頭疼啊,頭疼!
“你想送朕什麽?”陳炎君問,“朕喜歡的你未必送的起。”
唐婉若的眼神頓時清明,這個問題她早在門外等候的時候就想好了,有一個禮物她一定能送的起!
“下官可以去替陛下勸說平王,讓平王放棄謀反的念頭。”
唐婉若朝他笑著,但陳炎君在龍椅上卻是怔住了。她笑道:“下官思前想後,這是能為陛下做的,眼下又最實在的事情了。”她知道平王並不是窮凶極惡,也不是想做皇帝,勸說下來應該是有希望的。
而且要說到送一份真心實意的禮,替陛下分憂就是她最想做的事了。
不論是為了對得起這身官服,還是他的那張臉。
陳炎君半晌沒有吭聲。
唐婉若的心有點虛,他這個樣子讓她的心中很沒有底。
“陛下,難道,又發生了什麽?”唐婉若愣愣的問。
陳炎君笑了:“沒有,唐大人和平王倒是心有靈犀,一個盼著進去,一個求著進去。”
他的話讓唐婉若稍有不懂。
深宮之中。
白狄帶著她來到地牢,打開門對她說:“進去吧。”
唐婉若走進去,白狄站在外邊看著她的背影就納悶了。
陛下還真的讓唐媒人來見平王了?
白狄很詫異,而且更詫異的是陛下竟然一點都不打算對唐婉若隱瞞這一處地牢的位置,直接讓他就把人帶了過來,這不符合他一向嚴謹慎微的作風啊!
唐婉若如期望中的走進去,平王正坐在裏麵大口喝酒。他的手腳都被銬住,雖然可以自由活動,卻不能離開牆壁上的枷鎖一尺的距離。唐婉若就這樣站在他前邊,和他打了一聲招呼:說:“老伯。”
平王看到她,也不感到意外,招呼她坐下道:“來,丫頭,宮裏的酒菜。”
平王沒有顧忌什麽形象的吃著,和當時在花樓裏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一樣,就是一個糟老頭子。
唐婉若笑了笑,坐到桌邊,但沒有動筷子,對他說:“老伯,我又來聽你說故事了!”
她笑得純淨,像不沾染塵埃的仙子。平王嗤笑一聲,揚手:“還有什麽故事?本王的故事該說的你都聽完了,你要是來當小皇帝的說客現在就開始,本王聽著!”
啊,出師不利!
唐婉若心想著,但還是笑道:“沒有,老伯,我知道要勸您改變主意不容易,但是我還是想問問,老伯不是說有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兒?她現在如何了?”
平王喝酒的動作停滯了,稍沉默片刻,然後一口飲盡。
“你問這個幹什麽?”
“好奇的問問,要是沒有嫁人,我這裏剛好找到幾個在京城的家底豐厚的公子。”
唐婉若的眼裏閃著光,讓平王真切的意識到了她原本是幹什麽的!
平王抬頭看著投進些許日光的窗口,似有感慨地說:“她已經嫁人了。”
“哦?”唐婉若似驚訝,追問,“既然已經嫁人,若老伯您這有個三長兩短,沒了娘家,這位姐姐今後該如何是好?”
話題還沒開始,就已經全部的被平王識破。
但平王看著她眼裏有些許的欣賞,對她說:“丫頭,你別忙活了,本王的女兒早就已經嫁到了漠國,在她離開大炎邊關的那一刻本王的生死就和她無關,你不用在這方麵費心思了!”
平王說:“本王已經告訴了小皇帝你是我精心安插的人,你就等著陪本王一起死吧!”
平王悠然地喝酒,讓唐婉若好生一驚。
“您和陛下說我是您安排的人?”唐婉若驚訝得不可思議,“這太荒唐了!”
“荒不荒唐老夫都這樣說了,丫頭,要不是可憐你,老夫怎麽會著了你的套落到這付田地?”
他抬起手腳,上麵的鐐銬枷鎖發出沉悶的響聲。
那天晚上的事情記憶猶新,對此,唐婉若也是很無奈地道:“我再怎麽解釋老伯也不會相信我沒有事先的安排,更不是陛下的旨意,那天抓住老伯是因為陛下一直派人悄悄的跟著我。”
唐婉若說道:“我的確是想弄清楚老伯的事,也想替陛下鳴不平,但是我真的沒有和陛下提前商量好,也不是陛下刻意叫我去找老伯的。”
白狄在外邊偷聽了一會兒,知道唐婉若是平王刻意招出來的,心下著急,也沒有耐心聽他們接下來的談話,立刻到外邊離開這裏去到陳炎君身邊。
他奔到陛下的寢宮,一進去就驚喜地大叫:“陛下,唐媒人是冤枉的!”
陳炎君坐在踏上,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又如何?”
白狄閃爍著炯炯的目光,對著他說:“唐媒人,陛下,不是平王的人,她對陛下您是忠心的!”
“哦。”
陳炎君冷淡地道了一聲,然後接著做他的事。
“唉呀!”白狄過去就扯開他剛拿起來的書卷,對他道,“唐媒人不是平王的手下,你就一點都不欣慰嗎?或者是,鬆一口氣?”
陳炎君看著他,從他手裏又搶過書卷,說道:“朕從來都知道她不是平王的人。”
白狄這就來興致了:“你怎麽知道的?難怪一出來你就把平王的供詞燒了,你就這麽相信她啊!”白狄低下身,看到他正在翻的書卷是《金匱要術》,更是好奇地一聲笑。
“這不是醫書嗎?陛下,你怎麽在看這個,有蘇神醫在,讓他看不就好了?”白狄興致勃勃,不過看他這樣如常的反應,總覺得那裏不正常。
“陛下,唐媒人現在正在和平王在喝酒聊天吃飯,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感興趣?”
白狄仔細地關注著他的神態,但是很可惜的是的確什麽變化都沒有看到,好像他真的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陳炎君沒有理他,隻問他:“敬亭軒最近的動作查清楚了沒有?”
“敬亭軒!”白狄猛然想起這個組織,臉上興致盎然的神態瞬然消失。
陳炎君不緊不慢,接著問道:“那個兵部的沈之,爾父又查的怎麽樣了?”
白狄訕訕一笑,腳步一點一點地挪向門邊,向他說道:“還在查,應該很快就有消息了吧!”
“我,我這就回去問問我家那老頭子!”
話音剛落,白狄似一陣煙似地逃離了出去,隻留下半開的宮門,和宮內陳炎君嘴角的一抹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