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流放
李文萱穿了件一字領荷葉邊淺藍色收腰襯衫,平直的鎖骨和圓潤的肩頭為她增添了幾分少女感。
陳天身上是一件黑色長袖T恤,黑白雙層小立領帶幾粒白扣子,既幹淨又精神。
大美女和小帥哥開始視頻通話,那個戴著麵具的觀眾悄無聲息。
“陳天,我向你道歉。之前是我魯莽了。”
陳天麵無表情,看著屏幕上的李文萱。
李文萱等了等,沒有等到陳天回應,自嘲地笑了笑。
“我隻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得到答案,希望你能告訴我。你隻要告訴我,我馬上送你回去。”
“殺手可以保證我說的話。你就算不相信我,也應該相信他。”
說完這些話,李文萱閉上嘴,似乎在等陳天消化她的話。
十來秒鍾後,她重新開口。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讓鄧傳富去西山鎮?”
陳天依舊麵無表情,平時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屏幕上那張美麗的麵孔表現出極大的耐心,溫和帶著懇求的眼神盯著陳天。
過了一會兒。
陳天扭頭朝向殺手。
“我好像說過,我不跟死人聊天。”
殺手像根木樁。
李文萱眼睛眯了一下,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絲淩厲的氣息。
陳天轉回頭,眼神淡淡地,似乎屏幕上是鎖屏畫麵,而不是一個真人在對麵。
李文萱突然笑了,像三月的油菜花綻放,聲音低了下來,如泣如訴。
“陳天,我從事的是人口販賣的業務。”
陳天臉上連一條肌肉都沒有顫動。
怪不得,原來如此。
“你破壞了我一單生意。如果不能知道原因,我就隻能永久放棄這項業務。”
李文萱的目光似乎穿過陳天,看向不知名的遠方。
“我是龍國警方S級嫌疑人,他們沒有證據抓我。隻要我繼續作案,警方就有機會抓到我。”
陳天突然很想笑,但還是控製住了麵部表情。
他明白這女人的意圖了。
“如果我被迫金盆洗手,我的財富也足夠過下半輩子。那樣,我就永遠、永遠逍遙法外了。警方,將永遠、永遠再也沒有機會為那些孩子伸張正義。”
李文萱微笑看著陳天,眼神溫柔,充滿期待,就像一個少女向自己的心上人吐露心事。
“你決定吧,親愛的。我的未來,由你決定。”
陳天笑了。
真的控製不住了啊!
陳天哈哈大笑,笑得十分暢快。
李文萱臉上的笑容也愈加嬌媚,像美麗的罌粟花,似火焰跳動,又似蝴蝶出繭。
旁邊輕輕響了一下椅子跟地麵的摩擦聲,殺手靠住椅背,把兩條腿伸到會議桌上。
笑聲漸漸平息。
陳天搖搖頭。
“傻逼。”
陳天伸了個懶腰,李文萱控製著麵部表情緩慢收斂。
“抓緊時間花錢吧!爭取在死之前把錢都花掉。”
陳天說完這句話,不等李文萱有反應,手落下,“啪”地把筆記本電腦合上。
旁邊響起兩記輕輕的掌聲。
陳天看了殺手一眼,兩條腿也架到桌上,仰麵看著天花板的吊燈。
“殺她要什麽條件?”
那邊沉默了兩秒。
“你下過單了。”
“意思是,我死之前,你沒法殺她?”
“對。”
“那我什麽時候死?”
“不知道。”
“我撤單重下。”
“撤單罰十倍。”
陳天吹了一聲口哨。
“她不值一個億。”
“確實不值,我都才3300萬。”
會議室內保持安靜,輕微的晃動感表明遊艇開始行駛。
“我們要去哪裏?”
“你傷了李文萱的心,她把你流放了。”
“.……”陳天翻了個白眼,“我猜李文萱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請了你來殺我。”
“她最後悔的是抱了那個孩子。”
陳天離開椅子往外走,殺手跟了上來。
夜,像一幕質地很好的絨布,星,是散落其上的碎鑽。
海風帶著潮濕的鹹味兒,從嘴唇邊上擦過去。
兩個人沿著欄杆,慢慢走動,駐足良久。
仙女星係在東北方向的天空中看起來是紡錘狀的橢圓光斑,是肉眼可見的最遙遠天體之一。
“李文萱的人,上次在魔都抱走一個小孩。三天後,他們帶著孩子去交易,交易地點在距離魔都幾十公裏的一個小鎮。”
殺手躺到太陽椅上,開口說話。
陳天仍然站立在欄杆旁,目光仍然朝向天空。
“她的人偶然看見孩子母親出現在鎮上。嚇得他們要死。”
講話的人輕輕笑了兩聲。
“李文萱讓他們放棄孩子,終止交易,馬上撤退。”
一抹笑容悄悄爬上陳天嘴角。
那天,那孩子問他“哥哥,你要錢做什麽呀?”
“他們發現並不是警方追蹤到他們。後來,安排了人去接近那家人,沒費什麽勁兒,就打聽出來,原來是你讓他們去的那個小鎮。”
“李文萱非常恐懼,每個晚上都失眠。”
海風呼呼。
陳天轉身,看了一會兒,走過去坐下。
“你這兩天看守我,收她多少錢?”
“免費。”
“因為她把這個故事告訴你,並答應讓你一起聽我的秘密?”
殺手沉默了一會兒。
“你會告訴我嗎?”
“你會殺我嗎?”
“我可以向自己下單。”
陳天也沉默了一會兒。
“我另外告訴你一個秘密作為補償吧……我殺的人比你多。多得多。你這輩子應該沒機會超過我。”
陳天起身。
“我要去睡覺了。”
“我會幫你保守秘密。另外——”
陳天駐足。
“隻要你死了,我就殺李文萱。不管你死在哪裏。”
……
被叫醒的時候,陳天正在做一個美夢。
可惜,剛醒來就忘了,隻依稀感覺夢裏麵有戴陶陶、武一諾、芮青落、張語同……好多人。
星光微弱,模模糊糊能看見遠處另外一艘船的輪廓。
殺手粗暴地將一件救生衣套在陳天身上,隨便捆了捆緊。
“不能用其他辦法嗎?”
“你失足落水,就是最好的辦法。”
“我不會遊泳啊!”
“抓緊學。”
殺手用力將陳天一推。
陳天立即將那兩個罵人的字吞回去,迅速吸了一口氣,嘴巴剛剛合上,整個人就落進海水。
他閉緊眼睛,任由重力把自己拽下去,再任由浮力將自己托上來。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陳天睜開眼睛,看見身邊的遊艇開始後退,船頭有個黑影正在衝他揮手。
神經病。地球人都是神經病。
那邊那條船放了一隻救生艇下來,很快把陳天帶上大船。
這艘船很大,看上去是正經的遠洋船,具體是什麽型號或者功能的船,陳天就不知道了,晚上也看不清楚。
登上甲板,陳天感覺應該是艘貨輪,放眼望去都是集裝箱。
把他從海裏撈起來的是個白人,帶他去洗澡換衣服的是個黑人。
沒有人跟他說話,也沒怎麽他,隻是手上推他的力道有點大。
他們非常熟練地處理陳天,就好像他們不是第一次這樣接收“貨物”。
借著走廊的微弱燈光,陳天看清楚身邊的黑人,三四十歲,光頭、方臉、厚嘴唇,完全不能讓人留下印象,他們長得好像都一個樣子。
黑人拿了個噴霧罐,往陳天身上噴,上上下下前前後後。
陳天扭頭避開刺激性的氣體,那個味道像是消毒水。
完了黑人抓過一瓶礦泉水和一袋麵包,塞進陳天懷裏,陳天連忙用手抱住,1.5L礦泉水,十幾個裝的小麵包。
黑人示意陳天跟著他,轉過頭去,陳天看見他脖子後麵的刺青,像是一朵花露出半邊。
走出船艙,上到甲板,陳天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借助手電的微弱光芒,兩個人在集裝箱之間的巷道裏轉了一會兒,停下來。
黑人用嘴叼著手電,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一把鎖,用力一推。
集裝箱外壁上出現了一道小門。
黑人示意陳天進去,手電的光芒劃出一道弧線,照亮了門內。
全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