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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崔家的擔憂

  第二百四十七章 崔家的擔憂


  崔進升府邸

  朱紅描金的大門半掩著,裏麵空無一人。隻不時傳來一聲聲低微而淒厲的慘叫,令人不寒而栗。昔日的水榭歌台,青山秀水,都被蒙上了一層重重的陰影,透著些許的猙獰和陰森。


  崔府後花園,一汪清泉汨汨而流,穿過淺灘,匯入那方碧綠的人工湖。老家主崔士貴背著手站在泉眼邊,身形佝僂。每日他都會在這裏站上半晌,隻有看著噴薄而出的泉水,他才能從這個遍布死息的府中找到那麽一丁點活氣。


  今日依舊如此。他看著清澈的泉水徐徐上浮,心下不覺得有些苦澀:這世間最幹淨的怕就是這抹泉水了,可惜再純淨的水,也衝不走人心中的肮髒。忽然,那清澈的泉眼裏竟冒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色。崔士貴眼皮一跳,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少頃,就過來一個崔府的暗衛,對著他躬身稟告了幾句。崔士貴神色先是驚詫,待聽那暗衛說完後,卻是一片勃然之色,青筋暴突,怒目圓睜。


  他麵色陰沉,拂了拂衣袖,轉身向假山走去。待穿過那扇不起眼的低矮小門,進入暗室。迎麵而來的撲鼻血腥味不由的讓崔進升皺了皺眉頭。


  饒是他再有心裏準備,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暗無天日的室內,地麵一片猩紅,已有些年頭的灰色內牆上,噴濺著大片紅色的暗點。地上雜亂不堪的放著各種刑具,有新有舊,大多已是血跡斑斑。一個熊熊燃燒的鐵爐立在牆角,竄出的火焰仿佛是來自地獄的紅蓮業火。


  此時刑架上正綁著一個人,麵部青紫腫脹,衣服已經破敗不堪,一條條深淺不一的鞭痕裹遍全身。胳膊上被鐵鉗燙的已沒有幾塊好皮。幾條獵狗正瘋狂噬咬著他的小腿,有幾個地方已森然見骨。隻從披散的頭發和碎衣片中能勉強分辨出她是個女人。


  崔士貴隻看一眼,不由地一陣惡心,幾欲嘔吐。他心下連連歎道:作孽啊!

  那女人仰著頭,眯縫著腫脹的雙眼,看到崔士貴進來,雙手將鐵索拉嘩嘩作響,口中含糊不清地撕聲喊叫。


  崔士貴皺著眉仔細一看,不由得心下一驚。她竟是崔夫人的貼身婢女。


  崔進升此刻正坐在一張檀木小椅上,悠閑地品著茶水,麵上沒有太大的表情,仿佛這裏的慘狀跟他沒有絲毫的幹係。


  崔士貴也在戰場上征伐出身,雖手上也沾染滿了鮮血,但他卻從不傷婦孺。他一生光明坦蕩,從來都是為了北照國的江山殺人。現下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宛如地獄來的惡魔,冷血猙獰,咬著無辜的人不死不休。他不由的勃然大怒。


  “夠了!”崔士貴快步走到崔進升麵前,一拍桌子怒吼道。


  崔進升神情冷淡,隻是將眼皮抬起看了他一眼就放下去了。


  “進升,你瘋了嗎!為了一個女人你要造多少的殺孽才夠!你要將我崔家折騰散了才滿意嗎?”崔士貴將壓抑了很久的怒火一泄而出。


  他青筋暴突,顫抖著雙手連連指著崔進升,激動地說著:“你!你看看下麵跪著的那些人,再看看每日扔出去的屍首。有伺候了崔家半輩子的老人,有天真不諳世事的少年,還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進升!你晚上睡覺的時候良心不會不安嗎?”


  崔士貴緩了口氣,接著說道“你是個將軍,手裏的刀是用來保護我北照國的子民的。可現在為了一個女人,你揮起屠刀對著你的百姓,對著這些老弱婦孺。你還配得上將軍這兩個字嗎?”


  崔進升卻是冷冷一笑,恨聲說道:“一個女人?她是我崔進升的夫人,是你的兒媳! 我崔家默默享受著她帶來的榮光,有誰真心對過她?!你,她問你叫一聲父親,你卻將她當成一枚棋子!現下她死了,我恨不得將所有人拉下去給她陪葬!”


  他頓了頓,嘴角溢出一抹笑意:“良心?!我連心都已經沒有了,怎麽會不安?我已經身在地獄裏了,誰還想好過?!”


  崔士貴心下一陣苦澀,仿佛一瞬間老了幾歲,竟有些站立不穩。他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哀聲說道:“好!好!這些我都可以不管。我們這些滿手殺孽的人,誰又比誰高尚多少?你在府裏怎麽折騰,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刺殺那吳王的側妃南無憂啊!”


  崔進升聽到南無憂這個名字,卻是臉色一變,眼中射中點點寒芒,緊握的雙拳青筋暴出。他陰沉著口氣問道:“南無憂死了沒?”


  “她要是死了,今日我倆還能好好站在這說話?”崔士貴沒好氣地說道。


  崔進升的心下有些失望,“竟然沒死?!”不過轉瞬間卻又陰森森地笑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南無憂,你沒死太好了!我要讓你嚐遍府內的千種酷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崔士貴看他/森然的神情,心裏竟生了一絲寒意。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他們這些小輩的事你少插手。他好歹是吳王心愛的人,為了琉璃你……”


  話未說完,卻被崔進升一把打斷,他疾言厲色地喝道:“為她?!休要再提那個孽障!我崔家沒有那麽良心狗肺的東西!要不是因為她是婉娘的唯一血脈,我豈能容她?!”


  崔士貴一愣,訝然說道:“那南無憂不過是個蜀地的女子,又無母家依仗,在國都也沒有背景。不是為了琉璃,你為何對她恨之入骨?”


  崔進升眼底一片陰霾,咬著牙冷冷地說道:“南無憂那賤人竟然逼得婉娘當眾下跪。婉娘那麽高傲的人,硬生生地受著她的侮辱,苦苦哀求她卻未果。婉娘自回來以後就一病不起了!”他說著不禁有些哽咽,語氣中多了幾抹苦澀。


  崔士貴也是一驚,竟有這等事。驚訝過後更多的卻是澀然:婉娘!婉娘!又是婉娘!這個來自西陲的女子,此刻就如一道魔咒狠狠地纏繞著崔家活著的每個人,帶來絕望的窒息,沒人能夠逃脫。


  他歎了一口氣,苦口婆心地說道“你再痛恨她,她也是明媒正娶的王妃,是皇家的人。你這樣做,是在挑戰皇家的底線!你心裏還有皇上嗎?你讓皇家的顏麵往哪裏放?你要記住你是個臣子,不管你再強勢,哪怕權傾朝野。你也隻是個臣子!皇上的雷霆之怒,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又怎麽承受的起?!你這是將我崔家往絕路上推啊!”


  崔進升卻是一副不屑的口吻:“你太小看我了!我若讓她三更死,她豈能苟活到五更?”


  崔士貴不禁有些愕然,猶疑的說道:“這說了半天竟不是你做的?你為什麽不早說!那為何死去的刺客身上會有我崔家的令牌?”


  “那刺客竟然死了?真是廢物!連一個女人都殺不了。我崔家豈會養那些廢物?”崔進升冷哼一聲。


  崔士貴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中,心道:那會是誰呢?為何要嫁禍我崔家?難道是孤獨無極那個老賊?還是許家?片刻之後,他緩緩說道:“暗衛報告說,太子趙承乾和泰王都去了吳王的府邸,想來皇上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


  崔進升不由地一愣,眼睛眯了起來,若有所思地說道:“太子竟也去了吳王的府邸?他和吳王私下並無交往。”不過轉念一想卻是明了,“太子素來是個酒囊飯袋,腦子空空。為人卻極其好色。據說曾私底下打過那南無憂的主意,想來還是色心不死!想趁機而入。”


  崔士貴卻是一臉憂慮:“南無憂與琉璃結怨已久,琉璃曾害的她差點難產而死。這女人睚眥必報。這次不管是不是我崔府行的刺,她都會趁機報複我們。她要是在太子和泰王麵前添油加醋地一哭訴,我崔府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崔進升卻是一點都不擔心,他冷笑一聲:“父親不必擔心。你是開國功臣,曾救過先皇性命。我又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這許多年來,我崔家根基早已深深紮在朝中。而那南無憂並無母家可以依仗,吳王又遠在邊關。皇上豈會為了一個賤民出身的王妃去得罪朝中的重臣,動了朝綱。不要說我崔家沒有做,就是做了又有何懼!”


  “唉!進升,你現下說的話,絕對不可以在皇上麵前表露一絲。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皇家曆來忌憚臣子功高震主和勾連朋黨。君王一旦起了疑忌之心,那再大的樹也會有倒的那一天!我崔家不能再有任何的閃失,我哪怕是死,也絕對不會允許!”老家主崔士貴語氣堅定地說道,臉上一副決絕的神情。


  透過窗縫裏擠進來的微光,崔進升看著對麵的父親,這個為了崔家苦心經營一輩子的人,如今早已風燭殘年。


  崔進升,這個從屍山火海裏走出來的將軍,心裏也不由得有了一份溫情。但他卻想不到,命運的黑手又一次毫無預兆地伸向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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