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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謊言

  仿佛為了應證我們的夢境,能救宋羽命的心髒,終究沒有找得到。


  霍擎川和衛延有些頹喪的坐在我們身邊,十幾個小時沒有休息的他們看起來非常的疲憊。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我現在什麽也想不起來,什麽也聽不進去,好像進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始終無法接受眼前發生的事情。


  原來死亡真的離我們這麽近,就在不經意間。無論你接受與否,也逃不掉失去一些人的命運。


  想起夢中宋羽跟我說的那句話,他是笑著的,但是為什麽回憶起來又是如此的悲傷。


  眼淚又滑了出來,我卻連拭掉的力氣都沒有。


  麵前出現一方白色的手帕,我抬眼看過去,手的那邊是霍擎川。


  “抱歉。”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因為長期操勞的關係,我知道他已經很累了。


  他一點錯都沒有,我知道的,但是此時此刻我卻沒有什麽餘裕去寬慰別人。


  淚水迷蒙了雙眼,我甚至看不清他的樣子,我沒有接過霍擎川的手帕,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到了我放在膝蓋上的手背上。


  霍擎川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向我這邊探了探身子,動作溫柔的幫我擦著眼淚。柔軟的手帕吸去了不斷湧出的眼淚,霍擎川的臉逐漸清晰了起來。


  距離宋羽被推出搶救室已經過去三十多個小時了,我幾乎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的,帶著匆忙倉促的氣息。


  知道宋羽的病情無力回天的這幾個小時裏,我一直在流淚,我沒有像白少傾那樣的哭出聲音,我拚命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生怕會把悲傷的情緒傳到一牆之隔的宋羽那裏。


  宋叔叔還在昏迷,不知道白發蒼蒼的老人在知道自己唯一的兒子將不久於人世的消息後能不能接受的了。


  由於悲傷和操勞過度,白少傾的身體有些吃不消,她的臉色煞白,看著隨時都可能會暈過去。


  “老衛,帶少傾去休息吧。”霍擎川看出了不對勁,對她的丈夫說。


  “那你們呢?”衛延站起來,扶著自己妻子的肩膀,眼神有些擔憂。


  “我們,”霍擎川朝我這邊看了看,“宋羽沒人照顧,我們留在這裏好了,不用擔心。”


  衛延停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扶著顫顫巍巍的白少傾離開了。


  “有什麽事盡管叫我們。”臨走時,他留下了這麽一句話。


  走廊裏再次安靜下來,安靜的讓人心慌。霍擎川把剛才為我擦眼淚的手帕強行塞到了我手裏,並且連同我的手一起緊緊的握住了。


  “你不要自責,你盡力了。”從他的手掌中傳遞過來的感情清晰的過度到我心裏,我知道他在想什麽。


  “這可能是天意吧。”我抬頭望著天花板,淚水模糊了發著慘白光芒的白熾燈。


  “既然是天意,你為什麽要哭?”霍擎川看著我,眼中有說不出的擔憂。“遲晚,你不要把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我擔心你的身體吃不消。”


  我沒有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啊,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就算再怎麽盡力也解決不了女兒的問題,也挽救不了宋羽的生命。


  明白這個道理,卻為什麽如此的不甘心,如此的憎恨所謂的命運。我隻想跟我愛的人們一起平淡的生活,生活卻為什麽要給我諸多的磨難?!


  我擦了擦眼淚,看著霍擎川,“我沒事,隻是有些想不開而已。”


  霍擎川看我的眼神瞬間凝滯,然後帶著絲絲的憂慮。


  “你不要想太多,我不會做傻事的。”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你去休息一下吧,你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吧,我在這裏看著,有什麽情況我會告訴你的。”霍擎川拍拍我的肩膀說。


  “不了,”從椅子上站起來,我看了看宋羽的病房,看到病床上仍舊與各種器械為伍的人,“我想要等他醒過來,這個消息,還是我們親自告訴他的好。”


  霍擎川也跟著站起來,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我一直在考慮,宋羽那個脾氣,我們還是暫時不要把事實告訴他好了,起碼讓他的心情不那麽糟糕。”


  我看著他,“真的可以這樣嗎?”


  “當然可以,但是我們需要跟宋家父親和醫生都商量好了,”霍擎川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你不知道嗎,很多病人在不知道自己得絕症的情況下,存活的時間比知道自己情況的病人要長很多。”


  我看著仍舊在熟睡中的宋羽,再看看霍擎川,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我們畢竟是外人,還是讓宋叔叔來決定吧。”思考了良久,我說。


  霍擎川點點頭。


  宋叔叔的病房離這邊隻隔著一個走廊,當老人由父親攙扶著來到重症監護室外麵的時候,我驚訝的發現,才一天不見,原本精神矍鑠的宋叔叔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很多。


  是念子心切吧,我悲從心起。


  “怎麽樣,怎麽樣,小羽他醒了嗎?”宋叔叔一看到我們就焦急的詢問著,還不住的往監護室裏麵看。


  原來他還不知道宋羽的真實情況,是醫生還沒有來得及跟他說嗎?


  我正思考著要怎麽樣表述才能把對宋叔叔的傷害減到最小化,為宋羽檢查的醫生剛好從病房裏走了出來。


  略過我們,宋叔叔朝著醫生走去。


  他像之前那樣緊緊的攥著醫生的衣服,聲音沙啞,形色憔悴。


  “大夫啊,我的兒子他怎麽樣了啊,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醫生看了我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詢問我們為什麽沒有把病人的實際情況告訴他的家屬。短暫的視線交流之後,醫生歎了口氣,然後輕微的清了清嗓子。


  “很抱歉,醫院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患者的配型心髒沒有找到,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手術時間。”


  我不清楚是不是所有的醫生都會是這樣一幅見慣了生死的淡然語氣,也許別人的至親的性命在他們看來,不過是手下的一個個患者,毫無感情可言。


  “那···那我兒子他······”宋叔叔的聲音開始顫抖,再怎麽不想接受事實,他也理解醫生話裏的意思了吧。


  “具體情況還要再做觀察,請您做好心理準備,患者的生存時間可能最多隻有三個月。”醫生說。


  他過於理性的答複讓宋叔叔向後趔趄了下,然後年邁的老者再次老淚縱橫,他抓著醫生的衣服,哭聲回蕩在空寂的走廊裏。


  “怎麽會這樣,不應該是這樣,我兒子還那樣年輕,他的命怎麽可能隻剩下三個月啊!”


  過於激動的宋叔叔使勁的拉著醫生的衣服,好像想要通過這種舉動抓住自己兒子的命一樣。


  “這位老先生,請您冷靜一下。”醫生被大力的拉拽有些驚慌,但仍舊保持著高級醫師應有的禮儀。


  我們幫著把宋叔叔跟醫生分開,父親從後麵抱住了宋叔叔,“老宋,你這樣吵,是想要把小羽吵醒嗎?!”


  父親的言外之意很明顯,你是想要你的兒子也知道這個噩耗嗎?


  奇跡般的,宋叔叔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是仍舊掩飾不住悲傷。


  “抱歉了醫生,請您理解一下作為父親的心情。”霍擎川替宋叔叔跟醫生道歉道。


  整理了一下自己褶皺的前襟,那位醫生並沒有任何不滿的神情,“我能充分理解老先生的心情,隻是我們真的盡力了。”


  說完,醫生便離開了原地。


  宋叔叔開始嗚咽起來,他雙手捂著臉,慢慢的蹲到了地上,肩膀止不住一顫一顫的。


  要他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是怎樣一種痛徹心扉的遺憾。


  我們三人隻是靜默的站在宋叔叔的旁邊,看護著他,對於現在的宋叔叔來說,我們能做的微乎其微。


  過了許久,父親蹲下身,把自己的老友從地上拖了起來。


  “老宋,小羽這個樣子我們都很難過,但是要向好的方向看,如果知道你為他傷心壞了身子,小羽不會安心的。”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如此溫和的安慰人,也就隻有麵臨如此絕境的是他才會這樣吧。


  “宋叔叔,我們送您回病房吧。”唯一讓我欣慰的是,宋叔叔這次沒有暈過去。


  老人已經悲傷到極點,任由我們扶著他回到了他的病房。


  坐在床上,宋叔叔仍舊止不住的流淚。


  靜靜的陪著他,希望時間能夠稍微撫平他此刻心中的傷痛。


  “小羽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過了很久之後,宋叔叔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雖然還帶著哭腔,但語氣足夠的理智,“他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我看了眼霍擎川,點點頭,“是的。”


  “他還能活三個月這件事情,等他醒來後不要跟他說了。”宋叔叔吸了吸鼻子,作為宋羽的家長做出了決定,“我想讓他在人生最後的這段日子裏,活的輕輕鬆鬆的。”


  “我們也是這麽考慮的,”霍擎川說,“這樣對宋羽的身體來說也是有益無害的。”


  “我們家的事還要麻煩霍女婿操心,真是羞愧啊。”宋叔叔看著霍擎川說。


  “您說的哪裏話,我一直把宋羽當做弟弟看待。”霍擎川客氣的說,“您先休息,我出去跟醫生還有其他人囑咐一下,既然要瞞著他,就要徹底,不能出紕漏。”


  “麻煩霍女婿了。”宋叔叔說。


  霍擎川走後,我到宋叔叔麵前,“對不起,宋叔叔,沒能找到合適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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