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亂猜鴛鴦譜
郭碧玉的本意是希望這番話能讓郭皋和費氏想清楚,郭儀不過是一個戶部的侍郎而已,壓根沒有這麽大的臉!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對於他們身份低微的人,上位者的垂青和禮遇,不啻於白吃的午餐——說不定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安子鶴,或者錦鄉侯府一定有什麽緣故才刻意和郭府結交。
給她這樣的一個商戶之女賠禮,又對著郭皋這樣的商人一口一個伯父,怎麽想都不正常!
而郭皋和費氏壓根就沒有按照郭碧玉的思路考慮!
郭皋正在勸費氏:“我都沒生氣,你生什麽氣?看碧玉哭成那個樣子。”
費氏歎了口氣道:“大郎,你不覺得今個兒碧玉的表現,太古怪嗎?她也不是真的沒有教養的野丫頭,我都觀察過了,隻要她願意,做的一點兒也不輸給二娘子,為什麽偏偏對世子爺那麽無禮?”
她說到這裏,突然和郭皋對望了一眼。
兩個人福至心靈的道:“會不會是……”
夫妻兩個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樣一來,反倒能解釋的通了。
難不成碧玉這孩子對世子爺……
“安世子還特意前來,我看他對碧玉也……十分寬和。”郭皋大膽的做出了猜測,“是不是上元節那天晚上世子相中了我們家碧玉?”
“我聽碧玉最後說的話,倒有些這個意思,似乎是在說安世子是為了她才登門的。”費氏琢磨著道,“你再品品?”
郭皋撫著胡須點點頭,道:“碧玉自己個兒說出身不高,世子爺還特意來賠禮,十有八九就是為了她才登這個門。”
他越發覺得這想法沒錯,臉色不由得惆悵起來:“囡囡這是長大了,她才多大啊,真是舍不得。”
“還是孩子呢,不過一打眼合了眼緣而已。”費氏道,“想這些還太早了。”
郭皋道:“這位安世子看起來年歲也不大,可做事說話真是讓人心中喜歡,也沒有高高在上的樣子。”
他一說到這兒,費氏又尋到了蛛絲馬跡,道,“一定是這樣沒錯了,不然,聚時珍做的再大,那也是個商戶,有什麽本事讓人家世子爺喊你一聲伯父?”
“唉。”郭皋臉色又陰沉起來,“可錦鄉侯府,哪是那麽好攀的人家——世子的婚事,怕也不由世子自己做主吧?”
“我可不願意碧玉去做側妃,說的好聽,那就是妾。”費氏臉一耷拉。
“你還說我想得早,你想的也太長遠了。什麽都還沒定呢!”
兩個人徹夜難眠,嘰裏咕嚕又是歡喜,又是擔心,一會兒覺得誤會了碧玉,一會兒又覺得碧玉怕是因為李氏把美玉也喊過去了才不高興。
費氏臨睡前迷迷糊糊的道:“可若真是這樣,碧玉幹嘛都沒有個好臉色給安世子呢?”
郭皋道:“當初你也沒給我好臉色啊!”
“去你的!”
——愛的分割線——
如果郭碧玉知道因為她最後說的那句話,郭皋和費氏的想法歪到了十萬八千裏以外,肯定要吐血三升。
第二天早上,她頂著黑眼圈跑到了棲雲居請安。
母女之間哪有隔夜仇?更何況費氏還想歪了,隻當是碧玉是萌生了小女兒的心思,這才鬧起別扭來,倒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也不跟她再提安子鶴,隻道:“以後再也不許這般無禮。”
郭碧玉點點頭道:“女兒知道了。”態度自然十分良好。
這倒不是她裝柔順,昨天費氏的話,她是真心有觸動的。
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打鐵還靠自身硬呢,雖然現在看力量懸殊,可是夢想總是要有的——總有一天,誰敢動她的恩人揚羽,她就弄死誰!
可是她娘看她的目光怎麽怪怪的?
郭碧玉百思不得其解,隻得繼續表明自己的來意:“娘親,我想找齊叟。”
“你找齊叟做什麽?”
“之前他不是教我健體的嗎?”
費氏道:“你又打什麽主意?我聽齊叟的意思,你不是不想練了嗎?”
郭碧玉臉色微紅:“他看出來了?”
“他是成了精的人物,你那點小心思怎麽瞞得住他?你怎麽又想要跟他學了呢?”費氏促狹道。
郭碧玉扭扭捏捏的道:“女兒既然闖了禍,萬一出去碰到仇家怎麽辦。”
費氏冷著臉道:“你現在倒知道怕了?遇到又怎麽樣?難道還想再打一架不成?”
她也怕那些小郎君們不依不饒的,又怕萬一郭碧玉性子上來了親自上陣——那女兒豈不是要惡名遠揚了?便道,“你這段時間先不要出去了。”
“那怎麽行!我也不能一直都不出門啊!”郭碧玉大聲反對,她得去看揚羽啊!
費氏瞟了她一眼:“女兒家總是出門才奇怪吧?你看看二娘子,什麽時候有事沒事就往外麵跑?就算是出門,那也是有人邀約、宴請,乘車去、乘車回!怎麽會惹到麻煩?你就好好給我在家裏呆著,最近哪也不許去!”
“啊——”郭碧玉沮喪之至,她強打精神道:“那好吧,咱們不是在說齊叟的嗎?”
“你既然覺得琴藝、書畫隻要花錢就能解決,打人這種事又何必自己練?以後要是覺得不放心,替你雇幾個人護著你,要是雇人也不放心,買下來幾個也不成問題。”
郭碧玉一時無語,知道她娘在嘲諷她,老臉一紅,撒嬌耍賴道:“娘,娘——誰說我是要打人……我、我就是想身體好了,不、不容易生病……”
費氏逗夠了,才肅聲道:“齊叟不是咱們家的奴仆,哪由得你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我和你爹當初求了齊叟,也就是這個意思,女兒家身體康健些,少生點病——若是想學別的,人家還未必肯收你這樣的嬌嬌女做徒弟呢。”她想了想,又道:“就算是要收你,爹娘也不同意。”
郭碧玉實則很想學怎樣揍人。
她見到安子鶴,內心總會油然而生一種按捺不住的暴戾之氣。
然而這種想法萬萬不能被她娘親知道了,她把腦袋晃得像撥浪鼓一樣,道:“女兒不學別的。”
—?—愛的分割線—?—
轉頭郭碧玉見了齊叟,道:“齊師父,怎麽能又快又準又狠的打人呐?”
齊叟一愣,隨即會過意來,將帶的一個徒弟名叫方勝的喊了過來,指著個樁子道:“假設這是個劫道的,你試試。”
方勝原本就是郭家的奴仆,有身契的,是郭皋和費氏挑出來伺候齊叟的,沒想到被齊叟看對了眼,教他習武,他沉穩的走到那樁子麵前,挺胸收腹運氣,猛喝一聲,醋缽大的拳頭就砸到了那樁子上,就聽“哢擦”一聲,那樁子竟然出了一道裂紋!
雀兒先“嗷”的一聲跳到了旁邊,郭碧玉沒被這一拳頭嚇著,反而被雀兒嚇了一跳。
她走上前摸了摸柱子,瞠目結舌的道:“這打在身上會不會打死人?”
雖然她是很想把安子鶴直接解決了,可是她不想吃官司。
齊叟道:“這是要對方像木頭樁子那樣不動不躲,把要害露出來讓人全力一擊才行,尋常打架,哪裏就能輕易打死人?”
郭碧玉剛想說她想學,冷不丁瞟到了方勝身上,謔,拳頭上方是將袖口都繃緊的遒勁肌肉,就更不要說整個人了,渾身上下都是疙瘩肉。
齊叟又道:“這是力道,若是想要又快又準,不光是打樁子,還要練別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這說的就是咱們。”
郭碧玉頓時泄了氣,別說她不能見天兒的這樣練,就算是能練,她也不想練成一塊衣服都繃不住的捆蹄啊!
齊叟就知道是這樣,笑道:“男女有別,力量上差距懸殊,大娘子還是像以前那樣學學健體就好。方勝,你把你吃飯的盆子拿來。”
不多時,方勝端了一個有鍋子那麽大的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頭道:“每天練的多,實在是太餓了。”他因為是長房家養的奴仆,擔憂的看著郭碧玉道,“大娘子不是嫌我吃的多吧?”
郭碧玉急忙道:“沒有沒有,你好好練,想吃什麽隨便你吃。”
心裏卻納了悶,上輩子,她還真沒注意過有這麽一號人。
沒過多久,齊叟跟她爹爹娘親辭行,說是要回老家,她也沒太在意,齊叟好歹也曾經在小時候教過她,可她硬是沒有去送行。
想到這裏,她背過身去,長吸了一口氣。
那時候,等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才開始留意起安子鶴的一舉一動來,沒多久,便知道原先她拿出來的最後那麽點財物,還有良田,還在安子鶴手裏握著——他壓根沒有幫她去托人照顧千裏流放的爹娘。
安子鶴那時候在門外說,她在郭家的倚仗都沒了……沒了的意思,她不敢想,可就算是不想,那些她以前聽說過的事兒還是著了魔的往她腦海裏鑽——流放的苦,不光是吃不飽穿不暖,還有惡差的棍棒,很多人都挨不住,死在了路上。
若是有齊叟,哪怕是有這個方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