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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奇葩的爹

  不隻是玉剛,一眾丫鬟仆從都急忙跟了過來,青燕道:“大娘子,您這是去哪兒啊?”


  “還能去哪兒,回郭府。玉剛,揚十指怎麽回事?為什麽揚小郎會缺錢?”


  玉剛恭敬地道:“這事兒小的也是今個兒才知道,正要跟大娘子回稟。”


  在仙客來門口這群人站了有一會兒了,打頭的正是季雲起。


  他與人在家中會文,一時興起,竟然忘了時辰沒用晚飯,這會兒便請幾位同窗到仙客來這裏小聚。


  季雲起一到仙客來這邊,便看到了郭碧玉命人將揚羽塞到車裏的一幕。


  他們這群人裏除了季雲起,其他的不知情,紛紛撫掌輕笑道:“倒是個幹脆利落的娘子,頗有幾分匪氣,難道是要效神女事?”


  來上京的書生們,不是沒機會遇到這種事兒。


  有的書生會在醉中被小廝或婢女抬走,與美貌的女郎春宵一度,隻說是神女對他有意,夢中相會歡好。


  等這書生醒了之後,仍在原來的地方,倒也有人真以為是夢中事。


  可也不是誰都這麽傻啊!其實哪有什麽神女,那些女郎是宦門、富貴府第的禁臠,春閨寂寞,偷偷抬了人進去,等用完了,再抬出去。


  而今這已經是私下流傳、看破不說破的事兒了。


  在這群人看來,這隻是一樁無傷大雅的風流韻事而已。


  隻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娘子,竟然這般大膽,眾人自然要圍觀一二。


  季雲起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覺得沒有什麽必要為一個隻見過幾麵的小娘子辯解,正默默看的時候,就覺得頭上也有些吵鬧,一抬頭,原來仙客來上麵臨街的雅座裏也有人將頭探出窗子看著下麵的熱鬧呢。


  隻是誰也沒想到郭碧玉隻是交代了幾句話,就把揚樂師送走了,並未同車而去。


  上麵看熱鬧的人便縮回了頭。


  而郭碧玉卻視若無物地經過了他們向前走去。


  不知為何,季雲起微微笑了起來,對同行的文人道:“這位娘子是個坦蕩的人。”


  …?……?…


  “揚小郎是個孝順的人。”


  馬車緩緩地駛離了仙客來的大門口,玉剛就跟在馬車旁邊,低聲回稟道。


  “這我知道。”郭碧玉有些焦躁,平複了心緒才對著外麵道,“老胡,慢一點兒走。”


  “大概是揚十指前一段日子很像是改過自新了,所以揚小郎便也很相信揚十指。平日裏他沒有什麽開銷,您也知道,除了偶爾給齊延年、尚德鳴兩位師傅買些禮物之外,剩下的便都是他自己的,而今揚十指又不酗酒,還每日要做飯做菜,揚小郎便將銀錢都交由他爹保管了。”


  郭碧玉在車裏暗道了一聲“傻”,卻也知道人家那是爹,這樣做是孝順,完全讓她沒話說。


  “揚小郎實在,可小的看,他那個爹可不怎麽實在,雖然小的不曾親耳聽見,但大概也能猜得出來,不外乎就是什麽攢錢修葺院子、房子,給揚小郎娶媳婦之類的話唄?”


  “他還小,娶哪門子媳婦。”


  玉剛覺著這話音裏一股冷颼颼的意思,急忙道:“是小的一時著急,說差了。”


  “接著說。”


  “娶媳婦是真的,卻不是揚小郎,小的找了個臉生的奴仆去跟揚十指套近乎,聽揚十指話裏話外的意思,他為了養育揚小郎,這麽多年一個人幹靠。等以後揚小郎娶了媳婦——揚小郎現在就有了名氣,以後找他的人,還不得如同過江的鯉魚那麽多?”


  郭碧玉“噗哧”一笑:“那叫過江之鯽。”


  “小的肚子裏沒幾兩墨水,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揚小郎到時候整天在外麵跑,揚十指覺著,他一個單蹦兒的公爹,和兒媳婦在家裏,總歸是不便,揚小郎必是要搬出去住的。他身邊豈不是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眼下總算揚小郎算是成了人,他也算對得起揚小郎死去的娘,找一個相當的一起過日子也是該當的。”


  郭碧玉冷笑了一聲:“想得倒長遠。”


  可她的心神卻飄回到了記憶裏。


  她的記憶裏沒有任何有關揚十指的事情。


  從打被全錦敲定了嫁給揚羽的那一刻,到進了揚羽的那間小院子,她就一直隻和揚羽兩個人在那裏。


  大概從這點上,揚羽和揚十指想到了一處。


  那會兒揚羽通常回家都是很晚的——那想必就是先去揚十指那裏,然後再回家了。


  他很少在郭碧玉麵前提起揚十指那個爹,似乎也沒有要求她這個原本他攀不上、夠不著的、從天上掉下來的娘子像他一樣去伺候、孝順揚十指。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不情願,她的委屈。


  郭碧玉雙目微微潮濕起來,吸了吸鼻子以後,她道:“他哪會是真的能等到揚羽成人了才尋思這種事的人?以前不找,不過是揚羽賺不來錢,他又酗酒,哪個婆娘瞎了眼才願意跟他。而今突然有這樣的心思,八成是有了相好的了。”


  玉剛已經習慣了郭碧玉說話完全不像一個大家閨秀了,他快步地跟在車子旁邊,道:“大娘子說的是。揚小郎怕也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將銀錢交給揚十指,這次他們家這兩個人要上番服役,揚小郎手裏沒有錢,便問揚十指要。”


  郭碧玉嘲諷地道:“吞進嘴裏的肉哪那麽容易吐出來。”


  “就是這麽說!若是這一次上番,也就罷了,揚小郎手頭也能支應開,隻是揚十指也不知道怎麽了,非鬧騰著要一次把三年的份兒都交了,拿著這次價錢抬高了做由頭,直說以後怕還是要漲價,不如一次都交齊了。就算揚小郎有能耐,哪裏能憑空變出幾十緡錢?”


  凡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對於郭碧玉來說都不是問題。


  她道:“明個兒你去替揚小郎交了,別讓他為了這種事兒煩心。”她又想到若不是心裏愁悶,哪裏會去飲酒,若不是心裏憋屈,哪裏會一飲就醉,心裏就更恨揚十指了。


  “這些事都是果,不重要。重要的是因。”郭碧玉冷冷地交代道:“你也別一直盯著他家,看看他平時有沒有慣常去的地方。”


  常言說得好,有了後媽,就有後爹。


  揚十指原本待揚羽就不像個爹,萬一再找一個不著調的婆娘,那揚羽豈不是倒了大黴?


  想到這裏,郭碧玉又道:“你仔細著些,若真的是有眉目,能找到揚十指心裏邊兒想娶回家來的女人,我重重賞你。”


  玉剛道了一聲:“得嘞,交給小的。


  還有一件事,小的也覺著應該跟大娘子回稟。”


  “說。”


  “您覺著揚小郎精神頭兒怎麽樣?”


  郭碧玉平日裏雖然每天都聽人回稟揚羽的事兒,可心裏牽著,也不能日日見著,單從今天看,自然覺得揚羽累的不行,她道:“好奴才,話說半截兒讓我猜嗎?”她是笑著的,也沒有真要責備的意思,又補了一句:“看起來今天是累著了。”


  “大娘子您能看出來,其實揚小郎可不光是今個兒晚上,他平日裏都累得很。”


  “怎麽回事?”


  “大娘子,您也知道,揚小郎是在齊延年的樂班之中,眼下已經是裏麵的頂梁柱、定海珠了,但是揚小郎敲定的是每個月初、月中在仙客來,那平日裏,齊延年還有一大幫子人要養活呢,自然要借著揚小郎的名氣接那些飲宴助興的活兒。”


  這一點,郭碧玉知道,可是沒辦法。


  揚羽畢竟不是她手下的奴婢。


  她願意護著揚羽,如果可以,幹脆藏起來才好呢,可是不行,她不能幹涉揚羽太多。


  就像齊延年這個班子,如果離了揚羽,也不至於立時就散了,可是有揚羽能一起去演奏,人家給的價錢便要高一些,揚羽是個心地良善的人,一般也不願意拒絕。


  好在自從她上次敲打了齊延年以後,齊延年也沒有太過分,讓揚羽一刻不得稍歇連軸轉那樣的事兒沒有過,她這才略微放心的。


  “可大娘子忘了,揚小郎還有個爹呢。”


  郭碧玉一愣,不禁咬牙切齒起來,怎麽什麽爛事都是這個揚十指弄的啊?

  “揚十指又怎麽了?”


  “他看著揚小郎在齊延年的班子裏,自然覺得自家的兒子,反倒去給外人賺錢,心裏邊兒不爽唄!再加上原本揚小郎就在齊延年那裏出師以後白幹過一段兒時間,揚十指就愈發覺得虧了。”


  “他虧什麽?揚小郎學習笛藝的師資,還是他後來自己個兒慢慢補的,揚十指什麽時候出過一文錢?揚羽賺的錢,不還是給他了嗎?”


  “揚小郎給的,和自己收的,哪能一樣?”玉剛也無奈地笑了一聲,“他見揚小郎能賺錢,得,他這頭兒也亂收人家的銀錢,為揚小郎接一些佐宴奏曲的活兒。”


  “什麽?”郭碧玉壓著聲音,可心裏已經極為憤怒!

  “揚十指先收了錢,又說花用了,還不出來,又說他沒臉去退錢致歉,得揚小郎自己去。他耍起賴來,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做張做智地說都是為了多攢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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