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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是可忍叔不可忍

  說到這兒,玉剛也生氣:“大娘子,您說揚小郎也不好豁出去這張臉,每次都去退錢道歉,登門道歉的功夫,還不如就給人家唱一曲算了。揚小郎沒辦法,就這樣兒,十次裏倒有八次能得逞。”


  郭碧玉在車裏邊兒氣得渾身發抖。


  青燕先前不敢插嘴,這會兒見大娘子氣成這樣兒,急忙將手放在她後背上捋著,柔聲道:“大娘子有事情就想法子,可別把自己個兒氣壞了。”


  “真不要臉!”郭碧玉從牙縫兒裏擠出這幾個字來。


  “要是要臉,他可也就不是揚十指了啊大娘子!”玉剛道,“就這麽著,他用揚小郎,用的竟然比齊延年都狠,因此這半個月揚小郎幾乎是連軸轉,能不累麽?”


  說到這裏,玉剛又道:“這是小的疏漏,看著揚小郎都是出去做正事,便沒及時告稟大娘子。”


  這會兒馬車也到了郭府門口,郭碧玉下了車,道:“不怪你,現在還不算晚。”


  揚羽這半個月受點累,還算好,最怕的是揚十指讓揚羽去什麽不可靠的府第!

  郭碧玉直想罵娘,齊延年那邊的她都把控的牢牢的,去什麽人家奏樂,隻要是讓揚羽一個人去的,她都要求齊延年回掉,沒想到揚羽自家裏還有個捅簍子的爹!


  她臉色陰沉的往裏走,卻不曾想又在大門口碰到了郭儀。


  郭儀也正沉著臉呢。


  郭碧玉道了一聲“二叔”,便要往裏走。


  “站住!”郭儀喝道。


  郭碧玉原本心情就不好,心知她這個二叔這又是要長篇大論的訓斥她。


  果然,郭儀背著手走到她麵前,道:“你看看你,成什麽樣子!簡直丟盡了郭家的臉!”


  郭儀痛心疾首地看著郭碧玉,以及郭碧玉身後跟著的這一群烏泱泱地奴仆,道:“公然去追捧一個樂師,成何體統?”


  郭碧玉眨著眼睛道:“二叔這話說的,難不成侄女不公然追捧,私下裏追捧麽?”


  “你!”


  在這個郭府裏,郭儀說話,誰不是乖乖聽訓,哪個敢這樣對他講話?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上京之中是什麽名聲?都快比那個樂師出名了!郭家的臉麵都被你丟光了!”


  “二叔,侄女隻是去聽個曲兒也不行了?怎麽就丟臉了?難不成仙客來那麽多文人雅士都是丟臉的?還有,侄女兒是什麽名聲?若是二叔覺著是丟了郭府的臉麵,那請你與我爹爹說,將侄女兒沉了花江,或者攆到廟裏去做姑子,豈不是幹脆利落?以後侄女兒也不會礙二叔的眼!”


  “你……你竟敢這樣和我說話……目無尊長,奢靡無度,驕橫放蕩……”


  郭碧玉眼睛微微眯起。


  當真是恨不得一下子將她的罪名扣死了。


  她目無尊長,那也是因為尊長不慈。


  她奢靡無度,那是她自己賺的錢,輪不到旁人心疼。


  可說她驕橫放蕩,這是一個做叔叔的說侄女的話麽?這是什麽真心教訓的好話麽?她還真不能認了!

  郭碧玉突然笑了起來。


  郭儀道:“你笑什麽?”


  “我笑二叔,和二嬸一起久了,竟然和二嬸變得一樣蠢笨!”


  “什麽?”郭儀氣得儀容失色,兄長家這個不服管教的女兒竟然敢這樣說他!


  “嘖嘖嘖,您看看您,和那個晚上急不可耐要給侄女我扣上罪名的二嬸有什麽不同?侄女不過是回家稍晚,您不問我去了哪,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便是一個屎盆子扣下來。”郭碧玉目光爍爍地盯著郭儀,“您非要將侄女不問青紅皂白,按個罪名一棒子打死,到底是想做什麽呢?”


  郭碧玉也不等郭儀回答,自己往裏麵走了幾步,突然回頭厲聲道:“二叔以為,是什麽能讓您這一家子一文錢都不出能住在這樣的宅子裏,吃香的喝辣的?是什麽讓您這一家子四季衣服每年都要裁製數十套?是什麽讓二妹妹移栽了那麽多名品梅花?是什麽讓堂哥書房連筆墨都是名品?”


  郭儀就仿佛被人“啪”的一下扇了一耳光!


  偏偏他還說不出什麽,隻得強硬道:“你休要牽扯旁的,既不認錯,亦不改過,還要忤逆長輩!你爹爹雖然是我的兄長,可管教子女上卻仍是脫不了商戶習性,我便要替兄長好好管教管教你!”


  “嗬嗬嗬嗬!”郭碧玉冷笑起來。


  張嘴商戶,閉嘴商戶,心裏瞧不起得很,可花用起來卻不曾想過一分一厘都是商戶賺來的!


  郭碧玉譏諷道:“二叔視行商為下賤事,兩袖‘清風’,但也不該不知道聚時珍的大事呀!”


  聚時珍是郭儀的根基。


  他那點官俸與他而言塞牙縫都不夠!全指著聚時珍盈利的分成!


  他麵色微變:“聚時珍怎麽了?”


  郭碧玉歎了口氣:“聚時珍在上京開張,可生意一直不怎麽好,死馬當活馬醫吧,而今在上京又開了兩家分號,可開張這幾日買賣還是起不來,死氣沉沉的。我爹娘又不在,侄女隻好勉為其難拋頭露麵去看看怎麽回事,連續去了幾日,每天都是熬得精疲力盡才回來,不想倒被二叔這樣冤枉,從今個兒起,侄女再也不去了,聚時珍是好是壞,是賺錢還是賠錢,跟我有什麽關係?”


  郭儀心裏咯噔一聲,耳朵裏被“生意不好”四個字都灌滿了!


  郭碧玉卻沒理會他,徑直往裏走去。


  “等等!碧玉,你等等!”郭儀在後頭道。


  郭碧玉回頭道:“二叔您放心吧,侄女什麽都不管了。哪怕聚時珍倒了,餓不死就行,受累還挨罵,您當侄女是傻子麽?切!”說完,無論郭儀在後麵怎麽喊,她都沒停,直接進了東院玉錦閣。


  她先前早就寫好了信,隻是一直猶豫要不要寄給她爹娘。


  現在看來她不用猶豫了,本來還想仁慈一點,無奈二房的幾位總是致力於往她怒氣的小火苗上添柴火。


  “玉剛,你晚上還回揚十指那邊,我先前讓玉平將揚小郎送到客棧去休息,明天一大早揚小郎肯定要回家,揚小郎認得你,你把他給我請到通善坊的宅子裏,我明個兒盡量過去一趟。”


  郭碧玉又轉頭對著墨鴉道:“墨鴉,你也別在府裏用晚飯了,馬上跟玉剛一起從角門那邊出府,去一趟冉掌櫃那邊,遞一句話,隻要二房有人去查賬,給他看第二套賬,冉掌櫃就明白了,傳完話了你也不用回府了,去通善坊那邊住一宿,讓郭媽隨便做些東西給你吃。”


  “奴婢曉得了。”墨鴉臉色也十分凝重,徑直跟玉剛走了。


  她二叔郭儀不是生意場上的人,反應沒那麽快。


  他回到西院,肯定還要和李氏說,等想起來要核對她說聚時珍經營不善的事兒,怕是已經宵禁了,要查也是明天了。


  郭碧玉冷笑了一聲,又道:“雀兒,明早齊師傅來教你打拳,你讓他留一會兒,我有事情要請齊師傅幫忙。”


  雀兒點點頭道:“是。”


  …?……?…


  入冬了,天亮的遲,可更鼓卻不會變,還是那個時辰打了更敲了鼓,南城門一開,兩匹駿馬便趕早出了城,在還是黑黢黢的天色中沿著通往南邊的官道急馳而去。


  因為新做的通藩商人,所以郭皋和費氏今年的歸程比往年都要更晚。


  郭碧玉這封信,要在他們返京之前,遞到他們手裏。


  她有錢,直接囑咐送信的齊叟和另一個身強力壯的小廝玉飛,馬不行了就換,住最好的店,吃最好的飯,睡最上等的房,為的就是快些把信送到。


  等信送到郭皋和費氏的手裏,他倆嚇的臉色都變了。


  “齊先生,您怎麽來了,是不是碧玉出事了?”


  尤其是郭皋,手哆嗦了半天,竟然沒敢拿那封信。


  齊叟愕然道:“這是怎麽話說的,大娘子好好的,這信就是大娘子寫的。這信重要,不能假手旁人,又想趕在您二位回京之前送到,大娘子這才差老朽來送信。”


  郭皋輕噓了一口氣,人仿佛漏了氣一樣癱軟在椅子上,道:“讓齊先生見笑了,碧玉實在是我們兩個的命根子。”


  既然齊叟交了實底,費氏也放心了,道:“我們這幾日就要安排返京了,這當兒看您過來,當真是以為那邊出什麽大事兒了!”


  她接過了信,沒有立刻裁開,道:“兩位真是太辛苦了,竟是日夜兼程,我叫人在花廳擺了飯,等用過飯去客房好好休息。”說罷便交代了兩個小廝給齊叟他們引路過去。


  等他們過去了,費氏才急忙裁開信封,道:“碧玉必是想咱們了,你看這厚厚一摞子。叫你早點回去你不聽!”


  郭皋湊過來道:“總得置辦一些年貨帶回去才好。”


  兩個人頭挨著頭看郭碧玉這封信,越看臉色越難看。


  費氏是怒氣越來越重,郭皋的臉上卻滿是失望和疑惑。


  最後費氏將信紙放到了桌子上,高聲道:“來人呐!”


  廊下的玉福進來道:“娘子有何吩咐?”


  費氏冷冷地笑了一聲:“你傳我的話下去,那些打包好了的東西都給我拆了,咱們不急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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