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人一半
就算安子鶴不說,郭美玉也隱隱知道他在做大事,父親也是一樣,想到這裏,她看著鄭娘子的背影,搖了搖頭。
這些下人們眼光就是短淺。
如果錦鄉侯府還是烈火烹油的時候,誰又舍得將管家的權利交出來?
也就隻有現在,處境雖然窘迫了一些,可也沒到窮困潦倒挪用不開的地步,對她來說剛剛好。
等以後世子爺的大事成了,整個錦鄉侯府跟著雞犬升天,那會兒才是好日子的開始,誰也不能將她手裏的權利奪了去。
一想到這裏,郭美玉便有些安心,胃口也比之前舒暢了一些,又用了一碗參雞湯之後,才揮了揮手,道:“撤了吧。”
等蒔花上了一杯茶,她又坐在桌子邊上就著燭光看了一會兒賬,才聽到浣琴在外頭低聲道:“夫人,鄔河回來了。”
“進來。”
鄔河現在是郭美玉這邊主外的大管事了,蓄了胡須,作揖道:“見過夫人。”
郭美玉推過賬本子示意蒔花收拾起來,轉頭道:“這麽快就回來了?世子爺去了哪裏?”
“回夫人,世子爺用了車,天色晚了,路上人又少,小的不敢跟的太近,看著樣子是往通善坊那邊去了,小的怕夫人急著聽信兒,便叫了個遠房親戚,還有些本事在身的跟著世子爺,等他那頭有了消息,再稟告夫人。”
郭美玉笑道:“既然有本事,也別虧待了人家,我現在也是用人的時候。”
鄔河猶豫了一下,道:“他那人是混市井的,是大牢的常客,哪配進世子爺的府裏聽用?夫人但有什麽不方便做的事兒,小的給他幾個錢,讓他去做,也就是了。”
郭美玉一想,她也並不合襯與這麽醃臢的人有什麽直接的瓜葛,便道:“天也晚了,鄔管事且下去吧,明早有了信兒再來回我。”
可安子鶴這麽一出去,就是一個晚上都沒回來。
距離郭美玉新婚,也沒過多久,雖然這麽多天,安子鶴一下都沒碰她,到底還算是同床共枕,這個晚上竟然幹脆就……郭美玉在雕花大床上翻了一夜,連帶著在下麵陪床的浣琴也沒睡好,等早上起來了,她從鏡子裏看見浣琴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樣,便皺眉道:“有什麽話?”
浣琴道:“夫人,奴婢總覺得通善坊有些耳熟……想了一晚上,好似聽說大娘子在那邊有一處宅院,原先她身邊的郭媽就是被她調派到那邊去當差了。”
郭美玉手裏正在把玩著一隻玉簪,聞言便是一頓,良久,她將玉簪輕輕地放在妝台上,道:“可惜大姐姐已經要奉旨招贅那個樂師了,不然我還能成全一下世子爺,娶我大姐姐做個側室。”
“夫人也是大度。”浣琴道,“既是都要招贅了,為什麽要這樣……”
“那個樂師算是個什麽東西。”郭美玉輕蔑地道,“大姐姐心裏想必也就拿他當個物件兒罷了,又哪裏有世子爺好。你再去問問鄔管事,他那個遠房親戚回話了沒。”
……
……
同樣這些天徹夜難眠的還有郭儀。
一方麵是興奮,另一方麵是深感責任重大。
奪嫡這種事情,自己爭取固然是一方麵,可將對方死死按在地上,同樣極為重要。
有史以來,成王敗寇,兄弟情?那是表麵說說的。
因為郭儀,端王手裏才有了靖王私募兵士、存蓄兵鐵等禁物、妄圖舉事的一些證據,最關鍵的是這些是通過郭集購買的……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彈劾他這個二皇兄一個“裏通外國”之罪,將靖王那邊一舉扳倒!
這件事讓郭儀在端王的智囊團中很是露了一把臉,而今已經是能排在前麵幾號的人物了。
隻有位置靠前了,說話才有人聽,在這以前,郭儀說話可是沒什麽人聽的。
可在這之後就不同了,他提了幾條建議,其中有的被端王采納之後,還受到了聖上的誇讚,很是被端王倚重。
這份倚重,可以說是全方位的。
他也明白其中一個原因是他與錦鄉侯府的姻親關係,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郭家的財力了。
郭儀頭疼也就是在這一點!
先時他和端王打了保票,保證能將他兄長說服——這對於他來說,是無需專門開口的一件事,郭家原本就是一體的,他而今貴為戶部尚書,已經是朝廷大員,他選擇的方向,自然也就是整個郭府選擇的方向!
原本郭府就沒有靠山,長房又不得不奉旨招贅一個樂師,簡直對他一點助益都沒有!郭儀想到這裏,隻埋怨郭皋買賣做得再大眼界卻不高,完全不知道如今這政事上風雲詭譎!
今天正逢他休沐,他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和這個不開竅的兄長說道說道。
說也巧,他剛跟李氏用完了早飯,郭老夫人那邊就差弄芹過來喊他們過去。
等到了鬆鶴堂,郭儀和李氏才發現長房一家都在了。
郭老夫人坐在床榻上,手底下按著一個花梨木的匣子,道:“當初美玉出門,我也是給了這麽一匣子東西。”她看著郭儀道,“都是我這些年攢下來的愛物兒,說是這麽說,其實都是你哥在外頭,今個兒看一件兒好,買下來孝敬我,明個兒看那一件兒好,也拿過來給我把玩。林林總總這些年下來,就有了這麽些東西,簪環首飾還有一些小玩意兒,我分成了兩份,也沒偏著誰。”
說完了,常媽便端著匣子送到費氏那兒,道:“這是老太太給兩個孫女兒的心意,值不值錢的做個念想。”
李氏臉色便有些不好看,道:“母親這麽一分,碧玉招贅了一個樂師,又是什麽光彩事嗎?也能和美玉一樣?母親又說分了兩份,倒好似映娘不是郭家的姑娘一樣!說是不偏著誰……”
“閉嘴。”郭儀道:“混說什麽?娘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郭老夫人搖搖頭道:“娘老了,大概也等不到映娘出嫁的那一天,可是好歹也能活一些日子,臨死之前,難道還不能再攢出這麽一匣子東西來?你大哥又不會斷了孝敬。”
她態度依舊平和慈祥,可這話裏的意思,誰都能聽得出來——郭儀鮮少會買這些東西給老夫人。
別看這些物件都不大,可都是上好的玉石瑪瑙所製,就拿早些年郭碧玉非要讓薛家姑娘賠的那個琥珀,就價值不菲,郭儀可舍不得隻為了給老娘平日裏消遣擺弄著玩就買這些昂貴的東西,更不要說李氏了。
所以郭美玉能分了一半兒,郭老夫人說是沒偏著誰,是則的確是偏了二房了。
她看著李氏道:“碧玉要招贅樂師,這是皇上派人來宣的,我心裏也不樂意,可是隻有心疼碧玉的,你也是做嬸母的,不幫忙張羅也就算了,怎麽為了些許財物說話就這般刻薄難聽?”
郭老太太原本就心疼碧玉的婚事這般折騰,這幾句話說的也是很重了,郭儀臉色微紅,道:“母親一大早叫兒子過來,是有什麽事?”
郭老夫人道:“是你哥找你,說是有事情想當我的麵兒跟你說。”
郭皋握著胖乎乎的拳頭,輕咳了一聲,緩聲道:“不知道親家大人是否離京了?”
李延貴進京述職,也有一些時日了,原本是想在郭儀和靖王之間以郭集為契機搭上線,怎奈郭儀這邊有了變故,為此遲遲還未返回西北。
郭儀搖頭道:“聖上還有些事情要詢問,嶽父大人過幾日才離開。”
“等親家大人離京的時候,務必也要知會我們,我們已經備好了土儀,肯定是要為親家大人餞行的。”
郭儀卻知道李延貴在靖王那邊,十有八九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但他曆來心冷,這些事情也不會多做提醒或泄露,隻點頭道:“自然。大哥還有什麽事?”
郭皋便道:“今日找二弟過來,實則是有件事要商議,二弟跟端王殿下走的很近吧?”
郭儀便是一愣。
郭皋急忙道:“說起來上次是我的不是,沒問清楚就對你動手了。我們長房是行商的,可這消息也還算靈通,聽說美玉的夫家,安世子那邊,一直是端王殿下的人,二弟支持端王殿下也是應當。”
郭儀搖頭道:“我主管戶部,有時候剛好和端王殿下領的差事有些瓜葛,怎麽就變成我支持端王殿下了?大哥這話說的不妥,可千萬別到外麵去說,為咱們家招禍。”
郭碧玉一直站在郭皋身後,聞言道:“二叔怎麽連自家人都瞞著?二叔為二妹妹陪嫁的嫁妝,怕是有一大筆吧,侄女兒可是聽說,數額遠遠超過了二嬸母這些年為二妹妹攢下來的嫁妝,表嫂還為了此事大鬧了一場,差點被衡玉表哥攆回家去!那些嫁妝呢,前腳抬進了錦鄉侯府,後腳安子鶴便在江南那一代收糧收草。”
郭儀臉色一凝。
郭碧玉沒理會,繼續道:“既然安子鶴原本打算娶的是我,侄女兒便花了好些心思去查探了他家的產業,不說窟窿到處都是,可也差不多了,安子鶴又沒有去典田質地,他從哪裏來的銀錢替端王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