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趁機分家
郭碧玉看著郭儀微微一笑,道:“不過是你們翁婿之間左手倒右手,二叔借著這件婚事助了端王殿下一臂之力罷了。”
這件事,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沒想到二叔還有這樣的財力,可見除了當時從聚時珍船上下來的時候狠撈了一筆之外,這麽多年沒有少獲得聚時珍的紅利,為二房攢下了極豐厚的家底,才讓這位二叔飄飄然不知所以,竟敢投下這麽大的賭注!
幸而她爹她娘還不糊塗!
郭皋向來就是一門心思老實本分做生意,他不是對商人這個身份妄自菲薄,而是十分清楚一點:在官場勢力、世家門第乃至奪嫡陣營的傾軋中,商人一旦摻和進去,隻會是待宰的羔羊!
就算是全副身家都押進去,且不說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在那些“功臣”眼中,商人也不過是出幾個臭錢而已的存在。
那又何必呢?
聖上雖然年歲漸高,可眼下還是太平盛世,隻要自家不瞎折騰,誰做皇帝不是照樣做生意?怎麽都能過著平安富貴的好日子。
郭皋和費氏想的清楚,但郭碧玉卻想的更深。
她始終記著上輩子,長房獲罪,可二叔,卻高升了。
那時候她糊塗啊,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以現在的情勢以及二叔慣常的為人來看,如果長房跟著二叔站到端王那邊,最後長房所有的付出,怕是全做了二叔的墊腳石——這還是事成了,如果事情不成,全都要被拉下水,那是最糟糕的情況。
更關鍵的是,郭碧玉從來不覺得端王事情能成。
她和季雲起退婚是退婚了,可卻一直沒斷了往來。
作為補償也好,合作也好,通過她手下的四通號、邸店匯總得來的消息,也源源不斷地送到了季雲起那邊。
季雲起自然也有所回饋。
這回饋,就是那位大皇子的動向。
一直被聖上隱藏在身後的大皇子,郭碧玉隻覺得那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物。
最先成年,也是唯一一個跟過聖上平亂的皇子,全聽聖上的安排,裝病一裝就是這麽多年,看著外麵幾個弟弟時而這個呼聲高,時而那個評議好,竟然能隱忍至此,若不是早就從聖上那裏得了底兒,就是手中原本就勝券在握。
靖王和端王?還有那個以文會友招攬天下賢才的三皇子?
他們都不行。
得出了這個結論的郭碧玉,這才意識到郭府不能這樣任由她二叔拖下水,得趕緊掰扯開,這才有了現在的這場談話。
商人做生意,各類消息靈通,郭儀不過愣了一下,便麵色如常,既然被提起了,他也覺得這是個順理成章的由頭,便開口道:“我既然是朝廷大員,做事情總有考量,這也是為了咱們郭家尋一個可靠的靠山,一個大好的前途。”
他將身子略微往前探過去,道:“這條路誰都知道前麵是無限風光,可憑什麽讓咱們走上去?大哥既然做生意,也應該明白,凡事都要有先有投入,才有回報。我這麽做,也隻是為了咱們家先付出一些罷了。”
說完這些,郭儀又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道:“不過也沒有關係,下次我來替兄長引薦,想要為端王殿下出力機會還有,我實在也不太擅長經濟之事,你我兄弟,一個出謀劃策,一個出錢出力,定然能掙出個錦繡前程來。”說到這兒,他自己個兒也興奮的滿麵紅光,“便是封侯也未可知。”
郭碧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二叔可也真是天真,大概覺得做了官,頭腦便能碾壓長房,這是拿他們當傻子哄呢。
郭皋倒沒有立刻反對。
他和費氏對視了一眼,然後細細的思忖了一下,才轉頭問道:“娘,您怎麽看?”
郭老太太原本就是農村老太太,能有今日都是不敢想的,聽到老二說“封侯”什麽的,倒沒有跟著一勁兒興奮,反而有些害怕,便道:“我又不懂這裏麵的事……”
郭皋便道:“二弟,我是個生意人。你說的對,做生意總歸是要前期投入進去,後頭才有希望看見回頭錢,這世上沒有不要本錢的買賣。但還有一點,沒有哪門生意就是穩賺不賠的,所以咱們行商的,從來不會把錢都投到一處。”
郭儀聽著前半句還受用,後麵來了個轉折,臉色便有些難看。
“大哥,咱們是一家人,我還會害你麽?正因為這是穩賺不賠的,我才拉上你一起。”他平靜著心中的不快,道,“我又不靠這個在殿下麵前露臉,這些時日,我的條陳很受殿下的重視,呈給聖覽,也讓殿下得了聖上的稱讚。我若不是為了兄長鋪路,又何必以家產來幸進?”
郭皋不好意思地笑道:“那讓二弟費心了。隻是我還是這個想法……”他轉過頭看著郭老夫人道,“娘也知道,我從小是從走街串巷的貨郎做起的,哪怕一樣東西再好賣,我也不能全進那一樣東西,是不是?”
郭老太太還沒等點頭,就聽郭儀大聲道:“大哥淺見!”
她嚇了一跳,回頭道:“你嚷嚷什麽?本來就是商量,好好說不行麽?”
郭碧玉走到她身邊,輕輕撫著她的後背。
郭皋道:“你說的固然有道理,可是這世上還真是沒有萬無一失的事,你拉著郭家上下一起支持端王殿下,好處自然是有的,可是風險也大得很,我是做哥哥的,有的事情和你考慮的不同。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
郭儀道:“大哥?難不成你背著我支持了別的皇子?”
郭皋一愣,道:“你想哪兒去了?我隻想做個本份的生意人,壓根也不想去支持誰——二弟你和端王沾邊兒,所以才想拉著我一起,不然那些個皇室貴胄,哪隻眼睛裏會看到我區區一個商人呢?”
“百尺竿頭還要更進一步呢!”郭儀道,“難得咱們家的生意做到這個地步,難不成大哥就不能像高祖時那樣……”
郭碧玉道:“二叔慎言。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不一定就升天了,說不定一腳踏空掉下去摔死。高祖就更不能瞎比,那是改朝換代!而今不過是聖上挑個人繼位,哪裏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其實郭儀一說出口就知道說錯了,可被郭碧玉這樣指出來,不免羞惱道:“長輩議事,哪裏容得你在這兒插話!”
郭碧玉笑道:“二叔不讓我說話,那是最好的,我還真怕二叔也拉著侄女兒的那一大攤生意往端王殿下跟前兒湊呢。”
郭儀聞言便是一滯,他怎麽又忘了這茬兒了,眼下郭碧玉自己個兒的生意在上京商界的份量就很不輕了,還是商行會首……
他還沒想好怎麽圓回來,郭皋輕咳了一聲,道:“娘,我還是這個意思,咱們家不能全都冒進,尤其是這件事還不一般,二弟自去掙前程,後頭就總得有人留後路。”
郭儀冷笑道:“俗話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說到底大哥還是不信我,當真讓人心寒。”
郭皋仍是寬厚地笑著:“二弟,有人往前衝,就要有人殿後,有人走一條路,就要有人走另一條路,這才能相互扶持。當年你讀書做官,我便為你去做了行商,難道那時我讀書不如你麽?那時我不知道讀書前途更好?可我從沒想過兄弟兩個一起在讀書這條路上硬著頭往前衝,若真是這樣,怕是我們兄弟一個都出不來。”
這句話是徹底把郭儀要說的話堵死了。
說實話,當年的郭儀,也沒有提出來過兩個人走一條路啊!
郭老夫人點點頭道:“你大哥說的也有道理,你就聽你大哥的吧?”
郭儀暗暗咬著牙齒,不甘地道:“大哥記住了,郭家隻有一個,一榮俱榮。隻是到時候大哥別忘了這份榮耀是我掙下的就行了。”
郭皋再度歎了口氣,道:“二弟,你還有半句為什麽不說,還有一損俱損。你若失敗了,咱們郭家整個都好不了。”
郭老夫人這才聽出點端倪來,聯想起早先聽的那些話本兒故事,動不動就滿門抄斬的,聲音都哆嗦了,擔心地道:“這……那可怎麽辦?”
郭皋道:“娘,兒子不孝,若是二弟不抽身,為了咱們郭家能有一條後路,兒子請娘主持……”他重重地叩了個頭,道,“把家分了吧。”
費氏也跟著跪下了。
她和郭皋都跪著了,郭碧玉也急忙跪在她娘親旁邊。
費氏道:“娘,當初我與大郎也是厚著臉皮,才能跟二弟這樣的清貴人住在一個府裏,媳婦也知道這麽多年,我們這一家沒少給二弟惹來非議。”她看了一眼碧玉,接著道,“而今碧玉又要招贅——還是個樂師,當初聖上派內侍深夜傳話,可不是明麵兒上頒旨的,這事兒傳出去以後,難聽的話也不少。數遍上京,也沒有哪個官老爺家中招贅樂師為侄女婿的……就趁著這件事,咱們搬出去,對二弟名聲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