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迷霧

  孫小雨是自己退學走的,不過自那天起小九也被他們那群狐朋狗友徹底孤立了。牌桌上的友誼本就不會長久,他們能鬧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內。


  兩周後張帆問我要不要去老八家打麻將,我以工作太忙為由婉拒了。


  期間小九來醫院找過我兩次,沒什麽特別的事,就是專程來約我去吃午飯。


  小九的表現很奇怪,他似乎對我本人非常好奇,一直打聽關於我家的情況。


  “米茲姐姐。”小九好奇地問:“你父母在國內是做什麽工作的?”


  “普通工人。”我隨意扯個謊,說了個非常萬能的答案。


  “哦!”小九若有所思點點頭,“醫學院的學費這麽貴,你家出得起這麽貴的學費嗎?”


  “出不起。”我繼續扯謊,“我在眾籌網站上發起募捐,我是靠全國人民的捐款來這裏讀書的。”


  “能捐到這麽多錢?!”小九一雙眼睛瞬間瞪得賊亮賊亮的!


  “可以啊!”我睜眼就是一通胡說八道,“你隻要把募捐項目寫得勁爆一點,比如你承諾畢業後去大山裏工作三十年,就會有很多人給你捐款了。”


  小九又點點頭,似乎是找到一條發家致富的財經之路。


  晚上回家後我給阿剛發了個信息,問他最近過得怎麽樣。


  過去一個月,我和阿剛一直沒有聯係。我特別擔心他,尤其是聽說他在實驗室遭到不平等對待。阿剛的家境和我差不多,要是再這麽耗下去,單單是經濟這一項阿剛就熬不過去。


  我和阿剛之間有九個小時的時差,沒想到我的信息才一發過去,阿剛立刻秒回說:“我今晚又失眠了。”


  我回道:“我很擔心你。實驗室老板還是欺負你嗎?”


  阿剛:“沒有,我辭職了。”


  我:“你打算回國嗎?”


  阿剛:“我現在在一個私人幼兒園裏教小朋友說英語。”


  我瞬間被阿剛的文字震驚到了!阿剛身為一個科學家,現在竟然淪落到在幼兒園教英語的地步!


  霓虹國不是號稱科技強國嗎?他們就是這樣對待科學家的嗎?!科學家都被逼走了,還有什麽人為他們做實驗?!

  在我認識的科學家裏,或許隻有武老師過得最瀟灑。他帶著新婚妻子去了美國,然後進了美國一個非常高級的實驗室。


  前幾天我從媽媽那裏聽說了武老師的近況。媽媽說武老師的妻子懷孕了,他們決定在美國生一個美國寶寶。


  對於年輕科學家,在美國生個美國寶寶是移民美國的最快途徑。畢竟科學實驗周期長見效慢,大多數科學家都不是天才,短期內拿不出任何成果申請移民。


  或許,武老師從一開始就是這麽打算的。他以前過得跟個少林寺的和尚一樣,清心寡欲許多年都沒有談戀愛。出國前不久,武老師突然和他現在的新婚妻子閃電式結婚,然後拖家帶口去了美國。


  如果武老師是個女人,或許這事情做起來還不用這麽麻煩。可惜他是個男人,沒辦法通過單性繁殖的方法自己生個孩子。所以武老師在最短時間內找了個媳婦,然後帶著新婚媳婦一起出國。


  不過媽媽並不看好武老師的這段婚姻。因為武老師在美國拿到的薪水太低了,而武老師的太太就是個全職太太,去了美國完全不工作的。


  美國生活成本那麽高,單靠武老師一個人根本養不活一家人。武老師家裏每個月都要給武老師匯錢,才能維持武老師在美國的最基本開銷。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心裏不禁咯噔一下!

  武老師的經曆怎麽和阿剛的經曆一模一樣,都是去了發達國家,都是倒貼錢幫發達國家的資本家做實驗!

  可是轉過頭來想想,美國和日本都是不缺科學家的地方,就跟德國不缺醫生一樣。除非是出類拔萃到鳳毛麟角的人才,否則普通科學家去了美國隻會被埋沒在茫茫人海之中。


  武老師的媽媽太想要一個美國孫子,所以她砸鍋賣鐵也要支持兒媳婦在美國生個孩子,讓孩子生下來以後拿美國護照。


  在我看來,美國護照絕對算得上一把雙刃劍。


  有錢人拿美國護照是錦上添花,窮人拿美國護照是雪上加霜。


  美國和歐洲一樣,普通的公立學校亂得一塌糊塗,根本談不上什麽教學水平,頂多是個大齡兒童托管所。那些教學質量高的私立學校又貴得離譜,最好的那幾個私立學校的學費比我在國外學醫的費用還要高!

  武老師的孩子還沒出生,他就要靠家裏接濟才能在美國待下去。等他的孩子出生以後,以他的經濟能力,他準備送孩子去什麽樣的學校讀書呢?


  他自己好歹是個博士,可是以他目前的經濟能力,他還能把自己的孩子培養成博士嗎?

  有句話說得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我米茲從小到大都沒有拔尖過,所以我認識的人大多都和我一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在普通人眼中,能躍過龍門的鯉魚都會成為人中龍鳳。


  殊不知躍過龍門以後我們才知道,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我們這種蝸居在食物鏈底端的小泥鰍,想要在化龍池裏翻身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以為壓榨阿剛的實驗室隻是一個個案,可現在看來,各個國家的資本家都開始向科學界滲透了。再過幾年,科研工作會被資本家打造成一種全新的商業模式,每個科學家都將成為商業機器上的一個零件。


  早上我出門的時候起了大霧,整個城市幾乎溶解在濃霧之中。我隻能隱約看見馬路對麵信號燈的顏色,具體的形狀是完全看不清的。


  去往醫院的路上,我走得很慢。我寧願放慢速度,也不想被來不及刹車的汽車撞死。


  隱約間我看到前麵迎麵走過來兩個人。那兩人似乎很擔心被濃霧衝散,一路走來都他們緊緊挽住對方的手。


  直到兩人走到我麵前,兩張十分熟悉的臉才從濃霧中剝離出來!

  我當即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脫口喊了男生的名字:“鄧明山?!”


  “米茲!好巧啊!”跟我搭話的人不是鄧明山,而是他手上挽著的女生。葉曉君笑眯眯地說:“今天霧真大,之前我都沒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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