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對手戲
日頭西落。
幾經勸說下,長曦起身朝外而去,祁殷緊隨其後。
這密林月影稀疏,長曦對此地太過了解,步伐行得確實不慢,也不曾留意祁殷是否跟得上。
或是因為這個罷,後頭的祁殷突喊了長曦一聲,待她聽到回過神,才發覺祁殷的身影跌坐在地上。
“怎麽了?“
她靠近他,黑暗中隱約可見的月光正照在他左腳踝上,祁殷輕笑出聲:“崴到腳了。“
長曦疑惑地“啊?“了一聲,伸手去探,卻被祁殷抬臂擋開。
“胡劍在外麵,沒幾步,你叫他進來扶我罷。“
於是,在胡劍煩煩叨叨的抱怨聲中,祁殷被他直接抗上了馬車,順帶給了長曦一個警告意味頗重的眼神,引長曦即使坐進了馬車內,也依舊不停地道著歉。
雖然這與她並無關係。
不一會兒,馬車停在李宅大門前,長曦剛剛掀了簾子欲同胡劍一起將祁殷扶下車來,卻發覺這周圍哪有胡劍的影子。
宅門緊閉,她連著喊了幾聲敲了幾下也不見有人來,隻得慢慢攙著祁殷下車。
“小心些!“
她不停地重複這句話,扶著祁殷胳膊的雙手越來越緊,生怕跌他一跤又叫胡劍瞪上兩眼。
祁殷倒是沒有問及胡劍,借著李宅門前燈籠的暗光小心翼翼地往下挪著步子。
“麻煩你了。“
他小聲歉著,原隻顧看路的雙眸忽朝著矮了自己半頭的長曦笑了起來。
長曦聞聲抬頭去看,放在嘴邊的話還未說出一字,祁殷似乎又被什麽東西拌了一下,身子突然朝自己這邊跌過來,帶著他嘴角淡淡的驚呼聲.……
和李宅大門打開的聲音。
長曦顧不得看來人是誰,下意識去扶祁殷另一隻手臂,頃刻間,他的雙臂已環上長曦肩膀,她不覺有何不妥,或者說來不及思量有何不妥,隻順著他靠過來的高大身軀,雙手似乎無處安放般地環上祁殷的腰部,勉強撐著他的身子不至摔倒在地,卻並未察覺二人此刻的動作極盡曖昧。
“沒事罷?“
這話剛剛自她口中詢問而出,正要站直身子,卻被身後一手臂大力環上腰際,猛地拉入一人懷中。
好在脫離自己支撐的祁殷,很快便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胡劍穩穩扶住,長曦也算是鬆了口氣。
再看禁錮在自己腰間的雙手,那力霸道溫柔,隱約透著一股霸占示威之意,長曦熟悉這個懷抱,欣喜驚訝間也忘記再問祁殷是否被傷著,嘴角含著笑往後抬頭看向那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驚喜道:
“你何時來的?“
蘇子戎怒在心頭,哪有心情回長曦的話,他就那樣站在原地,雙手緊緊地抱著她,冷眼看向已站直身子的祁殷。
長曦的一舉一動一撇一笑皆看在祁殷眼中,他甩開胡劍扶著的雙手昂頭看去,並不似一個剛剛被崴了腳的人。
“蘇公子此刻不是該領軍在回往臨陽的路上嗎?“
這挑釁之言並未得到蘇子戎的回答,片刻後,蘇子戎冷哼了一聲,抓起長曦的手一字不語地往宅內快步走去。
“你怎麽來了?“長曦經祁殷一問更覺奇怪,免不得又問了一句。
見蘇子戎絲毫沒有回答自己的意思,她停下步子,扯不開他緊拉著自己的手,便硬是拽著他停了下來。
“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她關切地問著,繞至他身前抬頭而視,卻依舊不見他回答自己。
身後傳來一人的腳步聲,長曦回頭,看周伯拿著一個包裹朝自己走來,這才聽蘇子戎開了口。
“隨我回臨陽。“
“小姐,跟著蘇公子回去罷。“周伯將包裹捧至長曦麵前,隨著蘇子戎的話勸著:“我將老太爺失蹤的事說與蘇公子了,蘇公子必會盡力尋找,小姐一個女兒家孤身在這裏實在是有些危險,還是先回臨陽,老爺夫人收到信知曉此事,也定是這個決定,到時從長計議,也是.……“
“不!“長曦打斷道:“不見爺爺,我不回臨陽。“
“小姐!“周伯欲再勸,才叫了一聲,便又被長曦阻了。
“周伯不必勸了,我肚子餓著呢,叫廚娘做些吃的好嗎?“
在蘇子戎默許下,周伯無可奈何地離了開,將包裹恭恭敬敬給了他。
“你若隻是來叫我回臨陽,大可不必再開口了。“
長曦話畢,轉身往寢房而去,蘇子戎默默跟在她身後,不言不語。
推開門,長曦並未關上,她點了燈緩緩坐下,看著隨自己進來的蘇子戎。
他一身青衣便服,穿起這種衣物更較那沉悶的玄色要好看許多,衣上皺痕明顯衣角微濕,額頭的發絲有些淩亂,連帶發冠都歪了些,那雙疲累的銳眼叫人看去,著實像是受了委屈卻苦不敢言的模樣。
若換做以前見了蘇子戎這般儀容不妥,長曦早嘲笑起來了,可今日見他這副樣子,卻怎麽也笑不出聲。
他是來找自己的。
他是來帶自己回臨陽的。
縱使女子不可隨軍同行,他還是要帶著自己回去。
“杜大哥和杜二哥回去了嗎?他們當夜同哥哥打了個招呼便走了,也來不及告別,現可好?“
“.……“
“陳校尉呢?“怎麽隻你一人?
這後半句,長曦沒問出口。
靜了片刻,依舊不見蘇子戎開口,長曦這才想起方才門前那幕,琢磨著該如何說,才能聽在蘇子戎耳中不是解釋的意思,卻是在解釋。
這時,周伯敲了門端著一碗湯進來放在蘇子戎麵前,道:“蘇公子快喝了罷,當心受寒!“
長曦正不解,卻聽周伯同自己道:“蘇公子違了軍令,隻身自護城河西處踏險而來隻為帶小姐回去,那河水湍急深淺不知,蘇公子能安然無恙實屬大幸,小姐看在蘇公子一心為您的份上,聽我一句勸,盡快回去罷!“
說罷,歎氣離開。
周伯自小跟著李老太爺,早知李老太爺是何身份,他不能言明,卻也知道此番離別或許便是一生,怎能叫他家小姐留在這小小的冀川,等一個必會失望的結果呢。
這,怕也不是李老太爺願意看到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