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賜膳
雖說是和皇帝一同用膳，但仍就是分兩桌，陳書岩坐在下首。
皇帝易服洗手坐定之後，就開始由內侍們傳膳。
傳膳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每道菜出來，要蓋上一層新織的細絹後再放在食盒裏，食盒是畫工精美的漆器，內侍必須舉著這些食盒，距離不能離自己太近，免得汙了菜肴，即使蓋著蓋子。
菜肴從膳房出來，穿過好幾個宮殿，才能送達至皇帝麵前，為了保證灰塵及鳥雀飛蟲不影響禦膳，領頭的大官要手捧細米撒至兩側，引得鳥雀聚攏，不擾禦膳，順便喂食鳥雀。
其中有何意味倒是不明，但曆朝曆代皆是如此，便一直沿順下去，到皇帝麵前，內侍們跪進食物，此時用領巾將口鼻掩好，以免呼出的氣息影響菜肴。
菜品倒是豐富，主要是雞鴨、河鮮和羊肉，如胡椒醋鮮蝦、燒鵝、羊頭蹄、八寶野鴨、鹹鼓芥末羊肚盤、龍井竹蓀、五味蒸雞、元汁羊骨頭、紅梅香珠、蒸鮮魚、五味蒸麵筋、羊肉水晶角兒、絲鵝粉湯、三鮮湯、綠豆棋子麵、椒末羊肉、香米飯、蒜酪、豆湯、泡茶。
比較遺憾的是，由於怕人下毒，所以菜肴做好後都需要專人試吃，然後等候一刻鍾，於是麵前的菜肴都是半冷的。
陳書岩餓的很了，跟陛下告罪之後，也不必宮女內侍服侍，自己動手，動作雖快，但半點不顯得粗魯，不消片刻，陳書岩就吃了個半飽。
轉頭去看陛下，陛下倒是不緩不慢，淨手，穿罩衣……
陳書岩原本不知道吃飯還能有這麽多說法，但此刻，陛下用膳卻是有順序的，閑來無事，陳書岩偷偷瞄著看了好一會。
是按照什麽次序呢？
大致是先吃“胡椒醋鮮蝦、燒鵝、羊頭蹄”等喜歡的葷菜，中間配以香米飯；吃完後再嚐“五味蒸麵筋、羊肉水晶角兒”這些麵食；然後喝一點“絲鵝粉湯、三鮮湯”；接下來就著“椒末羊肉和蒜酪”吃“綠豆棋子麵”；最後再喝點“豆湯”來杯“泡茶”，一頓午餐才算結束。
自古以來，食不言寢不語，陛下把這條“慣例”執行的分毫不差，一言不發，身邊侍奉的內侍顯然是極為了解陛下的口味，陛下眼神一瞟，這道菜就進了瓷碗。
倒是棋子麵，實際上就是兩指寬的麵條，這本是農書《齊民要術》中民間的老百姓常用的食物。
陳書岩卻不知，為何陛下竟會食用這般粗菜。
陳書岩不管其他，繼續用膳，畢竟要趕在陛下落筷之前吃飽，否則就算是大不敬了。
午膳用畢，按照習慣，宇文向勳習慣去花園走走，這也就是賜膳的意義，吃飯時不能說話，但是可以邊走邊說。
陳書岩跟著宇文向勳，落後半步，跟在身側，走向禦花園。
陳書岩還是第一次來禦花園，花園以欽安殿為中心，園林建築采用主次相輔、左右對稱的格局，布局緊湊、古典富麗。欽安殿向前方及兩側鋪展亭台樓閣。園內青翠的鬆、柏、竹間點綴著山石，形成四季長青的園林景觀。
附以時令鮮花，正是百花爭奇鬥豔，鬆柏綠樹長青，美不勝收。
欽安殿左右有四座亭子：北邊的浮碧亭和澄瑞亭，都是一式方亭，跨於水池之上，兩亭相接呈對應式；
南邊的萬春亭和千秋亭，多為死角亭，十字相折，形成外凸的拱形，屋頂是天圓地方的重簷攥尖，造型纖巧，十分精美。
倚
北宮牆側有一座太湖石疊築的假山，山勢不險，有山道通路，疊石手法甚為新穎。
山上的禦景亭是帝、後重陽節登高的去處，周圍無甚遮擋，可以一覽花園奇景，園中奇石羅布，佳木蔥蘢，其古柏藤蘿，皆數百年物，將花園點綴得情趣盎然。園內有古樹上百餘株，散布園內各處，又放置各色山石盆景，千奇百怪。
如聽雪軒前擺放的一段木石盆景，乍看似一段年日久遠的朽木，敲之卻鏗然有聲，確為石質，尤顯珍貴。
園內甬路均以不同顏色的卵石精心鋪砌而成，組成幾百餘幅不同的圖案，有人物、花卉、景物、戲劇、典故等，沿路觀賞，樂趣無窮。
宇文向勳一路上也未曾言語，陳書岩不敢妄加揣測，隻能大概打個腹稿，陳書岩算是大膽的人，但是在皇帝麵前也不得不小心謹慎，要知道，生死不過隨了皇帝心情，說多說少都有問題。
皇帝的內心都很複雜，他們喜歡知他們心意的人，但是又很警惕這些過於了解自己的人，不管是大臣，還是妃子。
行至小亭，宇文向勳示意陳書岩坐下，隨後宇文向勳讓左右內侍下去，隻留兩人在亭子中。
陳書岩懼熱，此時雖是初夏，但已燥熱起來，陳書岩熱的滿麵緋紅，襯得雪白的臉分外可心，陳書岩不好用袖子，隻能抽出手絹，沾沾額頭的細汗。
宇文向勳剛想說什麽，就看見了陳書岩從袖中掏出手絹擦拭額頭的細汗，潔白的絹布遮了陳書岩半麵臉頰，宇文向勳不由得心中一動，心道是：“前人猶不欺我，猶抱琵琶半遮麵……”
“陛下今日，喚微臣所謂何事？”陳書岩被宇文向勳盯得發麻，背後竄上一股涼氣，不由輕微的一哆嗦。
“咳。”宇文向勳輕咳一聲，下意識摸了摸下巴，“愛卿可有婚配？”宇文向勳本來想說國事，但此時卻拐到了另一邊。
陳書岩心中一驚，下意識的以為皇帝知道了自己女扮男裝欺上瞞下，但是輕挑眼眸，看了一下皇帝的臉色，並無異樣，這才說：“回稟陛下，微臣並無婚配，家父健在時曾說，男兒當以事業為重，不可沉溺於男女私情。”
聽完這話，宇文向勳就像被澆了一盆冷水，從頭冷到了腳，此刻再無旎旖的心思。
“汝父說的極對，朕也是如此看法。”宇文向勳遮掩了一下尷尬，喝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