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前奏
“朕今日喚你前來,仍舊所謂遼人。”宇文向勳轉動扳指,臉色沉鬱,“愛卿也是看到了,滿朝的老臣皆言議和,文以中書左丞相為首,都隻會勸朕,大國禮儀,君子止戈。”宇文向勳語氣雖是平淡,但是陳書岩似乎感覺到了他背後的怒氣衝衝。
“微臣為官時日不多,想先向陛下請教幾個問題。”陳書岩沉下一口氣,緩緩說。
“但問無妨。”宇文向勳對陳書岩語氣平和。
“臣為何從未見過右相?不知右相如何看待……”陳書岩低聲問。
“右相乃是皇祖父時期的重臣,如今年事已高,臥病在家修養,保留其官位,以示尊重,若右相還在,他必定是支持朕的!”宇文向勳想起了右相那個拄著拐杖的小老頭,脾氣火爆,連王爺都敢打,舉著拐杖曾經追著老七滿殿跑,但是如今……宇文向勳搖搖頭。
“那樞密使可有什麽意見?”陳書岩又問。
說到樞密使,宇文向勳表情未變,但是卻不再轉扳指,“武將雖以樞密院為首,但是愛卿也是知道的,樞密使及副使皆是文人,多年來養尊處優,根本沒有膽氣。”宇文向勳想到這裏就覺得額心發麻。
“陛下……”陳書岩話剛出口,就被宇文向勳示意不必如此稱呼。
“官家,臣不得不說,朝中禍患良多。”陳書岩斂起笑容,麵色沉重。
“想必官家也是清楚,我朝重文輕武,科舉改製之後,文官激增,官職繁多,再加上我朝以高薪養廉,想必官家從戶部尚書處常聽的一句話就是……戶部窮,沒有錢。”陳書岩舔舔嘴唇說道,看著宇文向勳又轉起了扳指。
“冗官問題一除,能為官家的國庫增加大筆銀錢,與遼交戰勝算便大了一分。”
“繼續。”宇文向勳道。
“我朝是禁兵實行“居中馭外”的“更戍製”,除駐京師外,還分別到邊地或衝要地方戍守,一二年輪換一次,既使士兵往來道路,以習勞苦,又使兵不識將,將無專兵,以防止武裝割據或擁兵叛上。”陳書岩說到這突然笑了“官家有所不知,書岩出身邊塞小城,常有遼人入境掠奪,但是士兵卻不抵抗,常常不聽將領指揮,上陣殺敵之時常有臨陣脫逃,跑步速度,甚至有時連遼人馭馬都追不上。”
陳書岩一攤手:“官家可聽過紙上談兵的故事?其實書岩要為趙括鳴不平,趙括是趙國將領中的新秀,在長平一戰前也曾指揮士兵作戰,成績斐然,但是趙國臨時換將,將年輕的趙括換上前線,無廉頗這等老將鎮壓,再加上麵對秦國鐵騎心存恐懼,本來就不信服趙括指揮的士兵紛紛臨陣脫逃,或是違命不尊,因為士兵們知道,趙國不會舍棄他們這四十萬的士兵,於是紛紛投降,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麵對的是武安君白起,於是全部被坑殺。”陳書岩手指在是桌上劃了一下“如今我朝更是危急,因為我們有一群逃跑速度飛快的懦夫。”
陳書岩說的口幹舌燥,宇文向勳沉著臉色,顯然思慮深重。
“再有就是這裏。”陳書岩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官家知道,我朝兵役新兵入伍,即在臉部或手臂刺字,以標明軍號,一旦入伍終身為兵。”
“刺字,曆來為刑罰,侮辱其人格,若改兵製,不如從此開始。”陳書岩終於全都說完了,看著宇文向勳陰沉的臉色,陳書岩靜悄悄的沒說話。
但是遺憾的是,總有些不太會看時機的人。
一個清秀可人的小妃子似乎是誤入了這亭子附近,陳書岩為了避嫌,連忙站起身,卻被宇文向勳一把拽住,拉回了座位。
宇文向勳冷眼去看那妃子,沒等那少女辯駁,宇文向勳就發話了:“為妃妾,刺探朝政,貶入靜宮。”
妃子驚慌失措,沒等說話,就被堵了嘴叉了下去,雖然宇文向勳對自己和顏悅色,但是如今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枕邊人”打入冷宮……
陳書岩不由得慶幸,幸好自己不必選秀入宮。
“這些女人,著實不識趣,還是愛卿貼心。”宇文向勳這樣說著,拍拍陳書岩的手。
陳書岩覺得這話怪怪的,渾身發毛。
“被她攪了興致,兩日後的朝會,朕期待著愛卿為朕分憂。”
陳書岩由內侍引領,往靜園走。
陳書岩神色有點恍惚,塞了一角碎銀子給內侍,輕聲問:“中貴人可知道,早些時被官家貶入冷宮的娘子?”
內侍收了銀子,小聲道:“官人,折煞了,那是蕭氏,本是宮女,性格討喜,幸得陛下隆恩,獲封才人。”
陳書岩心中一涼,皇帝大多無情,但是宇文向勳的涼薄著實讓陳書岩心驚。
隔了好一會,內侍聽見陳書岩喃喃的說了一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內侍安撫道:“官人是殿中侍禦史,科舉狀元,本朝曆來厚待文臣,大人何苦憂慮。”
陳書岩笑了笑,謝過內侍的安慰,進了屋,陳書岩便覺得像是脫力了一般,倒在了塌上。
內侍哪裏明白陳書岩的心思,陳書岩本就是女郎,在朝為官,欺君瞞上,外加自己的身世……陳書岩覺得如履薄冰。
昏昏沉沉的,陳書岩就迷糊著睡了過去,直到有人觸碰自己衣襟,陳書岩兀的一下清醒過來,把住了衣襟前的手,不過是一小內侍,想幫陳書岩脫衣擦洗一下。
陳書岩緩了半口氣,讓內侍下去,心跳的厲害,久久緩不過來。
陳書岩連做了兩日噩夢,不光夢見自己身份被人識破,自己人頭落地,還夢見了邊境遼人入境,屠殺小城,血海屍山,讓陳書岩萎靡不已。
朝會之前,官員殿外集合,陳書岩站在官員中,身形有些晃動,這事被同為禦史的李大人借機告訴了左相。
你以為隻是晃動事情不大?
本朝律法嚴明,官員中若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穩重的都會被負責糾察的禦史記錄下來,聽候處理。
於是,剛一上朝,左丞相便站出來彈劾陳書岩,身為禦史,卻不察體己。
陳書岩真想揪著這老頭的胡子,問問他,你怎麽就盯上我了呢?為老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