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捅破
淑妃之死?
淑妃……
承天帝愕然,詫異愣住了,目不轉睛盯著明黃帳幔,正回憶間,兒臂粗的紅燭忽然「啪」的輕微一聲,結了朵燭花,燈光晃動,帶著影子緩緩搖曳,無端生出幾分旖旎柔情——
「雍兒!站住!看你再跑,仔細摔了哭鼻子。」
「哼,小小孩兒,剛學會走路幾天?這就跑起來了!」年輕的承天帝板著臉,威嚴勸阻蹣跚學跑的兒子,眼裡的寵愛滿得溢出來。
「陛下息怒。」端莊秀美的淑妃說話柔聲細氣,笑道:「那孩子調皮好動,很有些力氣,妾快抱不住他了,總掙著要下地玩兒。」
承天帝龍顏大悅,袍角一飄,幾個大踏步,一把抱起正奔跑玩耍的兒子,摟緊了,佯怒訓導:「你就不能安靜歇會兒嗎?嗯?跑來跑去,滿頭大汗的。愛妃,趕緊給換衣裳,仔細汗濕著涼,雖然這孩子結實,也不可大意了。」
「是。」
幼時的趙澤雍虎頭虎腦,小身軀圓滾滾,眼睛明亮有神,清澈靈動。他掙扎半晌無果,不哭不鬧,抬眼看準了,突然伸手抓父親龍袍衣領最頂端的金鑲東珠紐扣!抓住了就不撒手,大眼睛撲扇撲扇,稚嫩地喊:「父皇~」
「嘴甜也沒用,扣子有什麼好玩的?」承天帝被拽得低頭,輕飄飄訓了一句,欣喜於兒子的健康,抱著沉手,壯實牛犢一般。
淑妃忙上前勸道:「好孩子,鬆手,這是你父皇的龍袍,不許無禮。我的兒,快鬆手,來,為娘抱你去御花園餵魚。」
「餵魚餵魚!朕允許你盡興地往湖裡倒魚食,哪怕倒一桶都行,如何?」
好說歹說,倔強的趙澤雍聽見「餵魚」,才終於願意鬆手,他張開雙臂,一頭撲進娘親懷裡,撞得淑妃「哎喲」一聲。
「這小子,真是精力旺盛,像極了朕小時候。」承天帝滿意且自豪。
……
九皇子趙澤安忐忑問出口后,見父親久久不發一言,沉默出神,不由得有些慌了,緊張問:
「父皇?您生氣了?」
卧榻仰躺的承天帝猛地回神,勉強笑了笑,說:「生什麼氣?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起問你娘親了?」
趙澤安揪緊被褥,垂首思考半晌,含糊道:「我沒見過她,心裡特別好奇,就、就想問一問。」
知子莫若父。
承天帝略掃了幾眼,立即斷定幼子沒說實話,但他並不急於逼問,而是緩緩道:「九兒,淑妃是你的生母,你想問隨時都可以問,無需多慮。你娘知書識禮,賢良靜淑,乃真正的大家閨秀,為朕添了兩個皇子,勞苦功高,無奈、無奈……難產而逝。」當著倖存的九皇子,承天帝一語帶過,選擇適當隱瞞。
十多年來,誰也不會當著趙澤安的面談論淑妃:一則皇帝對老來子寵愛有加,眾人生怕傷害了小殿下;二則慶王強悍冷硬,很不好招惹。
因此,趙澤安只見過生母的畫像,並從外祖母口中略聽過一些而已。雖然無緣相處,但他自懂事以來,卻由衷地滿懷濡慕之思,悄悄認定:我娘肯定是極好的人!
趙澤安跪坐於軟墊,雙肘撐著床沿托腮,憂傷嘆息,想當然地問:「唉,太醫怎麼就沒救回我娘呢?」
「太醫院那些廢物!」
憶起難產身亡的淑妃,承天帝本以為自己老來多健忘,此刻方知相思最難忘。他努力維持鎮定,嘆道:「朕當年想盡辦法,召集太醫院所有好手,敞開私庫,無論甚麼珍奇寶葯,任憑太醫取用救人,誰知他們那般無能,居然連一個女人也救不活,簡直罪該萬死!」
趙澤安呆了呆,撓撓頭,趕緊勸道:「父皇,您千萬別動怒,太醫囑咐靜養呢,倘若被我哥知道,他一定會生氣的。」
「哼,他生什麼氣?」承天帝余怒未消。
「責怪我不懂事,惹惱父皇。」趙澤安心虛地低頭,倍感懊悔。他無意中聽見宮裡流傳的秘聞,因年紀小,藏在心裡渾身發癢,辛苦隱瞞好幾天,最終忍不住說了出來。
「他自己又有多懂事?今兒下午還跑來頂撞了一通!」承天帝相當的沒好氣。
「因為大姐姐的謚號嗎?」趙澤安童言無忌。
「唔。」承天帝閉上眼睛,揮揮手,無奈道:「你哥從小刻板要強,朕懶得同他一般見識,既然他和琛兒都認為懷敏更合適,朕便採納了,圖個耳根清凈。」
「父皇英明!」
趙澤安兩眼亮晶晶,崇敬萬分,誠摯地誇讚:「多虧您通情達理,否則哥哥們要挨罰了。」
「哼。朕是記著他們的打,等哪天有空了,一個也不輕饒。」承天帝莞爾,難得露出笑意。但下一刻,卻悶咳了幾聲:
「咳咳,咳咳咳,唉喲。」
「您覺得如何?可需要請太醫進來診脈?」趙澤安愧疚詢問。
承天帝搖搖頭,慢悠悠道:「不必了,老毛病而已。朕只是想靜靜地歇一陣子,外頭暫時交給你哥哥們打理。」
「好吧。唉,您突然病倒,嚇得我吃不下飯,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趙澤安后怕不已。
承天帝心頭又軟又暖,同時深切擔憂年幼弱勢的小兒子,意味深長道:「怕什麼?無論如何,父皇會儘可能地安排好一切,你只管認真讀書,別的不用理。」
「嗯。」
趙澤安轉念一想,目不轉睛問:「您沒哄人吧?我知道,你們都喜歡哄我。」
「沒哄你。朕並無大礙,只是累了。」承天帝耐心十足,慈祥和藹。頓了頓,他臉上的微笑隱去,威嚴問:
「九兒,你有心事,能告訴父皇嗎?」
「我、我……」趙澤安立即低頭,兩手把被褥揉來搓去,吱吱唔唔。
「嗯?」承天帝尾音上揚,狐疑問:「莫非有誰拿淑妃說嘴了?刻薄詆毀你了?」他第一反應是宮裡的碎嘴小人批評「九皇子克母」之類的混帳話。
趙澤安摸摸鼻子,艱難抉擇,不願隱瞞最敬愛的父親,遂說:「您猜對了,宮裡確實許多人在議論我娘。」
「許多人?」
承天帝「騰」一下惱了,立即追問:「都是哪些人?你指出來,胡言亂語,妄議妃子,朕割了他們的舌頭!」
「我不認識。」
「你細細說來。」
趙澤安頷首,苦惱地傾訴:「有次在御花園,我無意中聽見一些悄悄話。」趙澤安臉頰白嫩,手掌有些胖乎乎,食指順著被面的龍紋遊走,尷尬道:
「他們說,昭儀娘娘瘋了,嚷破驚天絕密。」
「她能知道什麼絕密?」承天帝不以為然。
「據說,皇後娘娘……不滿意我娘二度有喜,怕多分了父皇的寵愛,故設計加害,她買通文昌閣的管事太監,動手腳推倒書架,砸傷我娘,導致險些一屍兩命。昭儀娘娘的親信侍女目睹事發全過程,那侍女——」他沒說完,承天帝就斷然否決:
「一派胡言!朕當年仔細篩查了,那是意外,誰吃了熊心豹膽敢謀害孕育龍種的妃嬪?活膩了不成!九兒,你究竟從誰口中聽說的?朕饒不了他們。」
趙澤安膽戰心驚,渾身一個顫抖,慌忙離開軟墊、挪到腳踏上,規規矩矩,跪直了,急切道:「父皇別生氣,我錯了,不應該把道聽途說的消息告訴您的。」
「好孩子,別害怕,父皇不是對你發脾氣。」承天帝定定神,迅速按捺怒意,換上慈父臉孔,揚聲喚:「來人。」
李德英親自侍奉靜養的皇帝,他聞訊匆匆走進裡間,躬身問:「陛下有何吩咐?」
「攙扶九兒起來,賜座。」
「是。」李德英立即攙起九皇子,他蹲地,仔細撣了撣對方褲腿上並不存在的灰,隨後搬來個矮圓凳,放置距離龍床三尺處,恭敬道:「九殿下,請坐。」
「坐吧。朕說了,並非責怪你。」
「謝父皇。」趙澤安這才敢落座,捏緊衣擺,暗自後悔。
承天帝緩緩坐起,李德英和九皇子同時上前,拿軟枕給靠著。
「小九。」承天帝坐定,語重心長地教導:「宮規雖然森嚴,但架不住人多嘴雜,總難免有歪心可惡之徒,信口雌黃,散布閑言碎語。若下次再撞見了,不宜當場如何,以免刁奴大膽傷害幼主,你記住他們的名字或模樣,回頭稟告朕,即是功勞一件。記住了嗎?」
「是。」趙澤安點頭,卻不大讚同,暗忖:無風不起浪,責罰下人有什麼用?遂認真地解釋:「那天我一聽就驚呆了,無暇留意他們的模樣。」
「你沒經過什麼事,慌張也正常。」承天帝十分寬宏,和藹催促:
「行啦,朕知道了,那不算什麼,你該去歇息了,早睡早起,近期功課先放一放,送送你大姐姐。」
「是。」
「德子,打發麵善穩妥者伺候九殿下就寢,夜裡好生陪伴著,孩子隨時可能驚醒,身邊必須有人。」承天帝細緻周到地吩咐。
李德英直覺不妙,沒敢抬頭,屏息垂首:「老奴遵旨。」
兩刻鐘后,李德英照顧九皇子在乾明宮偏殿歇下,隨即返回,自覺地跪下,誠惶誠恐道:
「老奴有罪,請陛下責罰。」
假寐的承天帝並未睜開眼睛,冷冷問:「你有何罪?」
「承蒙陛下信任,將內廷奴婢們交由老奴管教,如今卻出現底下人妄議貴人一事,甚至傳入小殿下耳中。老奴管教不力,無能失職,請陛下降罪。」李德英三言兩語,可進可退。
「也就是說,宮裡的確在傳謠言了?」承天帝語氣平靜,卻是發怒前的徵兆。
李德英義正詞嚴道:「陛下息怒,老奴若抓住多嘴多舌之人,必定以宮規嚴懲之!」
「為何不及早稟報?」承天帝面無表情。
李德英早有準備,忠心耿耿地解釋:「回陛下:謠言是近幾日出現的,老奴不敢輕視,當即著手調查源頭,孰料、孰料長公主出事,太醫請您靜養調理,老奴縱使再糊塗無知,也不能在這節骨眼讓您煩憂啊!於是,便繼續追查,只盼儘快查清緣由,而後上報。」
「你了解多少?朕要知道得清清楚楚!」承天帝黑著臉,尾音拔高。
「老奴該死。」李德英低眉順目,據實以告:「自昭儀娘娘進入冷宮后,曾夜間發病四次,病中說了些話,被人聽去了,口耳流傳。老奴斗膽猜測,那便是根源。」
「王昭儀說什麼了?」承天帝瞪視發問。
「娘娘發病時,老奴並未在場,但據謠言所傳,確實牽扯了皇後娘娘和已故的淑妃娘娘。」
承天帝深吸了口氣,嚴厲呵斥:「王昭儀神志不清,她說的全是瘋話,毫無根據!皇后究竟怎麼管理後宮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她就沒聽見謠言?她就沒設法看緊王昭儀?」
「這……」李德英一臉為難。
「唉!」承天帝「咚」地捶打床榻,煩悶不堪。
此時,御前內侍行至屏風后,畢恭畢敬通報:
「啟稟陛下,慶王殿下求見。」
「他又來幹什麼?」承天帝脫口問。
呃?
內侍錯愕,正要回話,承天帝卻威嚴說:「宣。」
「是。」
旋即,慶王帶著一身秋夜的涼意,穩步踏入,一絲不苟地行禮:
「兒臣叩見父皇,給您請安。」
慶王的嗓音明顯沙啞。
承天帝疑惑皺眉,怒意稍緩,沉聲道:「平身。」
「謝父皇。」
「你的嗓子怎麼回事?」承天帝立即問。
慶王簡明扼要解釋:「喝了葯,困的。」
「困怎麼不去——」承天帝停住,一口氣梗在胸口,半晌才徐徐吐出,轉而囑咐:「除了老四和小九,不拘叫誰搭把手,你趕緊歇一歇。」
「除了四弟和小九,兄弟們都在彌泰殿議事——」慶王屏息,也突然停住,父子對視一眼,同時黯然:
昨夜以後,趙澤寧被幽禁,皇子們再沒有「都」了。
承天帝無聲嘆息。
「兒臣一時口快,請父皇節哀。」慶王低聲致歉。
「罷了,你何錯之有?」承天帝語調平平,欲言又止,最終疲憊問:
「那孽障如何了?」
「兒臣傍晚順路拐進皇子所看了,您派的太醫給八弟治了燒傷,彼時他正在休息。」慶王乾脆利落答。
「不派太醫怎麼辦?難道任由他傷口潰爛長蟲?」承天帝呼吸急促,咬牙顫聲道:「他是討債的逆子,朕卻不願做毒父!」
「您先別傷神了,請靜心休養,一切等康復再說。」慶王勸道。
「靜心?哼,朕怎麼靜心?朝政一堆事,宮裡又一堆事!王昭儀發病嚷的那些瘋話,你聽說了沒有?」承天帝開門見山問。
她是瘋了,但說的是真話。
「略有耳聞。」慶王答。
「為何不及時上報?」承天帝威嚴逼視。
「事關母妃之死,兒臣比任何人都重視。」慶王直言表明,肅穆地解釋:「不過,您龍體欠安,忌操勞費神,兒臣不敢魯莽,只盼父皇儘快康復,出面主持大局。」
承天帝一怔,登時五味雜陳,沉吟半晌,道:「朕知道,你是實心眼的孝順孩子,淑妃、淑妃……此事容后再議!眼下你先督促禮部送宜琳入土為安。」
「是。」慶王垂首領命。關於生母的死因,他早有打算,正暗中搜集證據,隱忍不發。
承天帝滿腹疑團,但也欣慰於兒子並未急沖沖催促自己主持公道。他換了個坐姿,關切問:「你深夜求見,有何要事?」
「為一事請旨。」
慶王快速道:「兒臣本有三個妹妹,宜琳卻遭遇不幸,痛心是必然的。但,您還有兩個女兒,二妹妹三妹妹皆已及笄,二妹妹早定了明年出閣,已看好黃道吉日。皇後娘娘的意思是推遲一年,但兒臣認為,姑娘家花期短暫,不如服小功吧?何必留得她那麼晚。」
此番話說進了老皇帝心裡!
——倘若宜琳別眼高於頂、她若是能早幾年出閣,性子也不會愈發急躁,興許已經兒女成群,可惜偏偏沒有!她挑來挑去,耽誤了花期,留在宮裡,與那孽障爭鬥,鬧得骨肉相殘……
承天帝痛定思痛,決意吸取前車之鑒,當即贊同:「哀悼緬懷長姐隨時隨地都可以,重在真情實意,而不必限期,小功已足矣。」
「多謝父皇仁厚體恤。」慶王鬆了口氣。
「你把朕的意思轉告皇后,讓她喪禮期間慎言,別讓二駙馬家裡誤會。」承天帝諄諄叮囑,後悔得無以復加,假如時光能倒流,他必定令長女及笄后一兩年就出閣!
「是。」
「唉,皇后真是越來越糊塗了,你是兄長都能考慮到,她反而沒留意!」承天帝忍無可忍,不滿地責備一句。
慶王沉默傾聽,沒接話。
承天帝想了想,納悶問:「老五怎麼沒來?宜珊可是他胞妹。」
「五弟正在與禮部商議明早起用的僧道人數。」
「好。你們幾個很該齊心協力。」承天帝滿意頷首。
「父皇可有其它吩咐?倘若沒有,兒臣告退了,您請早些歇息。」
「你忙去吧,盡量抽空歇會兒,要懂得勞逸結合。」承天帝和顏悅色地囑咐。
「是。」
慶王剛邁出門檻,承天帝瞬間拉下臉,慍怒呼喊:
「來人!」
李德英瞭然,卻明知故問:「陛下有何吩咐?」
「即刻傳御前侍衛統領!朕有急務交代。」
「是。」
承天帝臉色十分難看,雖然躺著,頭腦卻一刻不得清閑,總有操不完的心。
次日
長公主的喪禮正式開始操辦。
但容佑棠並沒有接到召喚,他上午在戶部聽了一肚子的小道消息,幸而下午在翰林院得了清靜:協助知識淵博的老修撰孟維廷編書。
傍晚,他剛回到家門口,險些迎面撞上「噌」一下彈出來的宋慎!
「啊——」凝視思索的容佑棠毫無防備,嚇得往後踉蹌。
「我想到一個辦法!」宋慎用力鉗住對方的手臂。
「什、什麼辦法?你放手慢慢說,我又不跑。」容佑棠掙了掙。
宋慎驚覺自己逾矩了,立刻鬆手,高舉手後退幾步,兩眼炯炯有神,問:「皇帝是不是有個藥罐兒子?」
「小聲點兒。走,進屋談。」容佑棠抬手引請,率先邁過門檻,問:「你是說瑞王殿下嗎?」
「他是不是天生患有心疾啊?」宋慎生性跳脫,走路一踮一踮的。
「是。怎麼了?難道你能治?」容佑棠踏進客廳,先倒了杯茶喝,冷靜地開口:
「宋掌門醫術高明,獨步天下,令人萬分欽佩。但,假如你想通過醫治瑞王而援救令師姐,相識一場,請恕在下冒昧提醒幾句。」
「你說,甭見外!」宋慎大咧咧窩進圈椅。
「我不懂岐黃之術,天生心疾是可以根治的嗎?」容佑棠正色問。
宋慎挑高左邊眉毛,撇嘴道:「難說,得看具體病情。不過,那個瑞王已活過了弱冠,說明病情並不嚴重,否則無論皇帝老頭如何厲害,也保不住他兒子的性命,早夭折了。」
話糙理不糙。
容佑棠點頭,發自內心道:「皇宮難進,更難出。」
「怎麼?怕皇帝扣留我啊?」
「一分為二。假如你能治癒瑞王殿下,必將名揚四海,陛下極可能任命你為皇室御醫;假如你的醫治並未見效、甚至加重其病勢,那麻煩可就大了!說不定要掉腦袋。」容佑棠客觀地分析。
宋慎悠閑抖腿,桀驁不馴,嗤道:「老子不想死的時候,誰有本事取我的腦袋?」
「性命攸關,小心為上。」容佑棠誠摯勸誡。
「怕甚?我意已決,特想進宮開開眼界,見識見識皇家氣派,容大人可願意引薦?」宋慎目光銳利,笑嘻嘻地補充:「倘若事成,我立刻告訴你鎮千保的下落!抓緊吶,那廝快被東家滅口了。」
「滅口?!」容佑棠大驚。
「信不信由你。」
容佑棠定定考慮許久,緊張問:「宋大俠,我可以引薦,但你會不會一不高興就拍拍屁股溜了?到時我怎麼辦?」
「哈哈哈~」宋慎朗聲大笑,樂不可支,揶揄道:「別怕,我就算逃跑也會帶上你的。」
「那不行!家父年事已高,禁不起打擊。」容佑棠搖頭堅拒。
「逗你的,放心吧,我已經想好了退路。」
他們商議至深夜,期間一度討價還價,就差拿算盤紙筆出來。
三日後
宋慎身穿寬大武袍,懶懶散散,沒個正形,站在乾明宮階下。
隔著數丈,承天帝眯起眼睛,審視半晌,暼一眼容佑棠,而後問慶王:
「雍兒,那位就是宋神醫?」
「是。他叫宋慎。」慶王答。
承天帝搖搖頭,皺眉道:「未免太年輕了,倒像是神醫的徒弟。看他那懶散的姿態,沒規沒矩,粗俗野蠻。」
慶王耐心地解釋:「父皇,江湖人士,難免粗獷些,宋慎雖然年輕,但醫術很不錯,兒臣親自考驗過的。四弟舊疾複發,卧床不起,著實令人擔憂,姑且讓宋慎診診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