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擁抱
慶王背靠牆壁,滿臉倦色,沉默垂首,無精打采,一貫英武挺拔的人突然如此,十分反常。
「殿下,你怎麼了?」容佑棠忙不迭返回,疾步靠近詢問:「莫非身體不適——」
下一瞬,慶王二話不說,兩手一伸,用力把容佑棠摟進懷裡,緊緊抱住!
容佑棠嚇了一跳,踉蹌站穩,不假思索地反手擁抱對方,擔憂細問:「手疼嗎?是否該換藥了?」
慶王搖搖頭,疲憊不堪,下巴擱在容佑棠肩上,甚至將一半體重分過去。
沉甸甸。
措手不及,相對單薄的容佑棠險些被壓倒!他一聲不吭,咬牙支撐,兩人靜靜相擁。
由於手掌的燒傷被包紮,慶王只能用臂膀擁抱對方。他閉著眼睛,思緒一片空茫,什麼也沒想,兩眼下方熬得青黑,燒毀的部分頭髮參差不齊,凌亂翹起,與往常判若兩人。
良久
慶王才低聲說:「太醫囑咐早晚換兩次葯即可。」
「好,那我到晚上再提醒您。」
「嗯。」
「不著急,慢慢來,陛下還有好幾個皇子,應該請他們多少分擔些,沒得白白累壞你一個。」容佑棠湧起一陣陣的心疼,用力環抱慶王結實健朗的腰背。他親眼目睹多次,對方奔波忙碌,勞心勞力,專辦苦差事,卻總討不了好——這回更糟糕,夾在父親兄弟之間,兩頭為難。
「嗯。」慶王悶聲應答。
「長公主的喪禮算國事。首先,禮部全程籌辦,內務司也責無旁貸,皇家寺廟道觀俱是現成的,僧道接到傳喚就能來誦經作法,一切都有定例,按祖制操辦即可。您只需坐鎮大局,想來會很順利的。」容佑棠絞盡腦汁,軟聲安慰。
慶王閉目養神,全身放鬆,低聲嚴肅道:「並非本王不愛護妹妹。只是,宜琳生前沒有利國利民或大忠大孝之舉,父皇卻下旨以最高規格厚葬,勞民傷財。」
慶王殿下啊!
容佑棠又是佩服又是憂愁,苦著臉,趕緊勸阻:「殿下,您在我面前隨意說什麼都行,但千萬別進諫,陛下聽了一準雷霆震怒!他因為無法將真兇處以極刑,估計心裡內疚,故在喪禮上儘可能地補償,給長公主以隆重哀榮。如今,其他殿下和大人都謹慎奉承,無論喪禮還是謚號,悉數聽從聖旨,您卻跳出來,已經反對了謚號,豈能再反對喪禮規格?退讓三分吧,圖個心平氣和。」
「只能如此,以免父皇氣得病勢加重。其實,本王已經退讓了不知多少。」慶王眉頭緊皺,無可奈何。
「如果您是指真兇一事,那實屬無奈之舉。」容佑棠眸光明亮堅定,凝重道:「家事國事,孰輕孰重?必須做出取捨時,只能顧全大局,反之後果將不堪設想。」
「確實別無他法。」
慶王一聲嘆息,肅穆道:「倘若父皇當時氣得失去理智,決定推出真兇,我一定會阻止。但推出劉滿后,又、又……」慶王尾音減弱,逐漸消失。
容佑棠清楚對方的未盡之言,同情道:「剛才看瑞王的神態,我猜他已經明白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只能各自設法排解煩憂,待百年後,骨肉化為泥土,甚麼憎惡也無所謂了。」
「小小年紀,成天把死活掛在嘴邊,究竟哪兒學來的?令尊教的?」慶王威嚴問。
容佑棠悻悻然住嘴,尷尬道:「我自個兒胡言亂語,與家父無關。」
「哼。」
慶王終於睜開眼睛,站直了,手肘擱在對方肩上。
容佑棠仰頭,想也沒想,伸手撫弄對方青黑粗硬的胡茬,嘆道:「趕緊颳了吧,看著難受。」
「是嗎?」慶王虎著臉。
容佑棠伸手抱住對方脖頸,使勁一拽,安撫意味的親吻落在胡茬和額頭,慶王卸下所有防備,任由懷裡的人動作。
「不急,別急壞了身體。」容佑棠認真叮囑。
「唔。」慶王逐漸恢復往常從容不迫的沉穩模樣。
「走!抓緊時間收拾一下。」容佑棠打起精神,把人推到銅鏡前、按坐下,挽起袖子,幹勁十足,打開匣子挑挑揀揀。
慶王慣常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專註柔和,凝視對方,溫和問:「知道怎麼刮鬍子嗎?你還沒有長。」
我——
容佑棠登時尷尬,梗著脖子指著自己下巴,皺眉強調:「這些難道不是?」
慶王挑眉,厚道地說:「嗯。」
「等過一陣子,我早起也要刮一刮的。」容佑棠小聲嘀咕。目前,他確實用不著刮,因為容父是內侍,也用不著,他一共只見過幾次別人動手而已。
但此時為了男人的尊嚴,不會也得會。
容佑棠表面鎮定,實則不知如何下手,他彎腰,捏緊宮廷內造的精緻須刀,硬著頭皮,扶著慶王的下巴,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刮蹭。
慶王安靜端坐,眉頭也沒動一下,注視對方近在咫尺的清亮雙眸。半晌,低聲道:「罷了,還得本王教你。」語畢,他攬著對方的腰,微一用力,強硬把人按坐在自己腿上,而後把包紮了的手掌蓋住對方的手,教導道:
「別怕,這種刀鈍得很,不傷人,你只管使勁,盡量貼緊皮膚。」
「好,好的。」容佑棠趴在對方寬厚溫熱的懷裡,臉皮發燙,極力冷靜穩住手,屏住呼吸,用心做事。
笨手笨腳。
慶王心裡說。他慷慨大方地表示:「即使你學不會也無妨,本王可以每日清晨代勞,只是動兩下手而已,小事一樁。」
「我怎麼可能學不會?!這又不難。」容佑棠詫異抬眼,好笑地反駁。
慶王沒再說什麼,穩穩抱著人。
片刻后
「行了!乾淨得很!」容佑棠吁了口氣,放下須刀,隨即解開親王頭冠,為對方重新束髮,盡量藏掖燒毀的短髮。
慶王第無數次看看手掌,難以忍受地說:「本王竟成了半個廢人。」
「別胡思亂想,按時換藥,很快會康復的。殿下,昨夜傷亡如何?」容佑棠忍不住問。
「僅有兩人受傷。」慶王答。
您和八殿下?
「怎的一直不見五殿下?我覺得他挺踏實的,做事很盡心。」容佑棠客觀地評價。
「五弟在照顧庄妃娘娘和妹妹們。」慶王想起三公主和王昭儀,頓時憐憫又頭疼。
「原來如此。」容佑棠沒見過王昭儀,但認識三公主,也很同情:缺乏外祖家族實力、生母神智失常、兄長犯下殺害姐姐的重罪——她一個姑娘家,某種意義上已是孤伶伶。
洗梳頭面后,慶王匆匆換身乾淨衣袍,簡單吃了些粥湯,鬥志昂揚,雷厲風行道:
「本王去乾明宮一趟,請父皇重新考慮宜琳的謚號,免得聖旨一下無法更改。」
「記得告訴陛下,瑞王殿下也贊同擬用『懷敏』。」容佑棠殷切提醒。
「知道。」慶王昂首闊步,腳下生風,走出皇子所,囑咐道:「眼下禮部還在商議章程,謚號未定,喪禮最快也得明後日開始操辦,你不宜久留皇宮,先回家歇會兒,等候消息。」
「可是大殿下讓我留下協助您。」容佑棠老老實實地告知。
慶王毫不畏懼,果斷地駁斥「他過度激動,有些失常,不必理會。無妨,你只管回去。」
嗯,大殿下如今代理朝政,高興得什麼似的,鬥志高昂……
容佑棠深有同感,點頭:「那我先回家一趟。殿下可有話交代府里或者郭將軍?」
慶王駐足,略一沉吟,快速道:「也好。你順路拐去王府,讓管家多上心盯著點兒,長公主喪葬期間不得失禮;此外,叫子琰切實管好募兵一事,寧缺毋濫,北營不養無用之人。」
「是!對了,您別忘記換藥。」
慶王欣然頷首。
隨即,容佑棠離開皇宮,輾轉辦完正事後,匆忙回家報平安。
夜間,容家父子對坐吃飯。
「內廷司崔育森?小崔?」容開濟念念有詞,冥思苦想。
「正是。那位世叔認識您,入宮路上給了我一些指點。」容佑棠不忘提起。
「嗯……記憶中他很瘦小,只見過幾面而已,略有點兒印象。我那幾年分在皇宮內庫房,終日忙碌,無暇留意太多。哎,那夜原是小崔來傳聖諭,我老眼昏花了,居然沒認出他來!真是失禮。」容開濟十分尷尬。
「倒也難怪您。崔世叔已經升為管事,精氣神自然變了,紅光滿面,壯碩富態。我邀請他有空來家裡喝茶。」容佑棠安慰道。
「好,那很應該。」容父連連點頭,轉而忍不住問:「聽說長公主被害了,莫非陛下召你入宮是因為那案子?」
「您也聽說了?」容佑棠夾菜的動作一頓。
容開濟細細說道:「你夜裡突然被叫進皇宮,我擔心得什麼似的,一宿沒睡。次日,京城突然戒嚴了,入夜後巡防衛查得特別嚴,狠抓了一批宵小,隨後漸漸傳起流言,說是宮裡一位貴人被殺害了,傳來傳去,最後都傳是長公主。沒想到真是她!」
「是啊。」容佑棠端著碗,魂不守舍夾了一筷子菜,說:「的確出人意料。」
「人各有命,壽數天定,誰也奈何不得。幸好她貴為公主,陛下一道旨意,案子幾天就破了,今日午時已經處決了兇手,聽說是凌遲九族。唉,兇手固然該死,可他的親眷卻很無辜,被連累致死,實在可憐。」容開濟直言評論,與兒子無話不談。
不。
劉滿並非真兇,他只是替死鬼。
容佑棠心有戚戚然,惆悵感慨,怔愣出神,輕聲說:「凌遲九族,真可怕。」
「血腥得很。我是不會去觀刑的,你若能選擇,也別去,太影響福運了。」容開濟嚴肅地叮囑。
容佑棠點頭,苦笑道:「光想想就滲人得慌,誰還去湊那熱鬧!」
「千萬別去。」
容開濟扒了兩口飯,突然一拍腦門,告知:「對了!你不在家的這兩天,小宋來找了三回,問他也不說什麼事。」
「小宋?」容佑棠疑惑抬眼。
「宋慎啊。」容父熟稔隨意道。
「哦~」
容佑棠恍然大悟,忍俊不禁,打趣道:「聽著您跟他挺熟的,猛一耳朵我還以為是誰呢。」
「那小夥子人很不錯!」
容開濟眉開眼笑,大加讚賞,滔滔不絕道:「他開朗大方,廚藝精湛,醫術更精湛,送了我幾樣治腿腳疼的膏藥,那可是外面沒得買的獨門配方,特別有效!我要酬謝他,可他執意推辭,說跟你是好兄弟,談銀錢俗氣傷情誼。哎,真是熱心腸,可憐吶,他家人都去世了,孤苦伶仃的。」容父唏噓搖頭。
草上飛那廝,真有能耐,十成是為了他的師姐夏小曼而來……
容佑棠聽完,深吸了口氣,掩下複雜思慮,謹慎道:「那膏藥若是有效,我改天看能不能請他寫下方子。」話音剛落,門口忽然響起宋慎弔兒郎當的腔調:
「能啊!怎麼不能?藥方而已,難得伯父不嫌棄我是江湖郎中。」
「喲,小宋來了!吃過晚飯了沒有?快坐。」容父立刻起身,熱情洋溢地招呼。
宋慎毫不客氣地入座,緊挨著容佑棠,摸著肚子,可憐巴巴地說:「我餓得手腳無力,剛才險些昏倒在巷口了。」
「那是怎麼回事?也太不小心了,一日三餐,一頓也不能缺。」容開濟愕然,即刻揚聲吩咐:「老張?老張?」
「哎,老爺有何吩咐?」
「小宋來了,快加一副碗筷,再做幾個菜。」
「好!」
容佑棠狐疑地打量旁人,耳語問:「宋掌門,你當真餓得險些昏倒了?」
「是啊。」宋慎趁容父背對飯桌,飛快捏了一塊肉脯吃,嚼幾口吞下肚,而後才坦承道:「開個玩笑而已嘛,生氣了?」
「哼,我就知道!」容佑棠莞爾,估摸著對方的來意,他斟酌道:「宋掌門願意拿出獨門秘方給家父治腿,我非常感激,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
「喂,打住!」
宋慎眉毛滑稽地一高一底,義正詞嚴說:「等吃飽了再談,行嗎?」
「抱歉,是我心急了。」容佑棠歉意地回神。
飯畢,容父陪著喝了杯茶,而後識趣地迴避,讓年輕人談正事。
他們走到小花園裡,各懷心事。
「宋掌門,長公主被害,想必你已經聽說了。」容佑棠開門見山道。
「那公主的死激怒了皇帝,他下旨嚴查貪污案,這兩天抓了一連串京官。」宋慎眉頭緊皺,難得收起玩世不恭之態。
「連戶部右侍郎邵璋大人也被革職抄家了,罪名是瀆職受賄。」容佑棠彎腰靠近一朵盛開的月季,仔細嗅聞花香。
「貪官死有餘辜。其實我師姐也活該,她一輩子稀里糊塗的。」宋慎頭疼煩躁,踢飛一顆小石子,「嗒」的砸中遠處圓牆。
「那你還救她?」
「欠了她的唄。我是孤兒,無父無母,小時候得了師姐的照顧。」
容佑棠點頭,嘆了口氣,正色道:「宋掌門,我不瞞你,眼下貪污案被咬得特別緊,令師姐是從犯季平的外室,本沒什麼,壞就壞在她會制/毒,季平把毒/葯給了何爍,犯下若干傷天害理之事。令師姐雖然沒有直接參与作案,但屬幫凶無疑。」
「她死定了?」
「抱歉,定罪這方面我知之甚少。」容佑棠坦誠表明,話音一轉,他提醒道:「不過,近期乃長公主喪禮,刑部和護城司、監察司多少會緩一緩,再者,新抓的犯官需過堂審問,估計過陣子才會判決。」
「唉,前幾天塞銀子還能進去護城司監牢,這兩天不行了,塞再多的銀子也沒用。」宋慎焦頭爛額,仰臉望月,考慮半晌,猛地低頭,咬牙道:
「你若能設法保她一條命,我就告訴你鎮千保的下落!」
鎮千保?
容佑棠倏然睜大眼睛,緊張忐忑,隨即扼腕道:「但那案子是陛下親自盯著的,嚴重性可想而知,誰敢插手多嘴呢?」
「完了。」
「我已經想盡辦法,師父九泉之下不應該跳腳罵人的,要罵也隨他。」
宋慎撇撇嘴,抱著手臂,腳尖無意識地動來動去,把地面刨出一個淺坑。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一個刨坑,另一個揉弄枝葉。
半晌
「行啦!」宋慎拍拍手掌,昂首道:「容大人,我知道你和慶王都得聽皇帝的,無法插手,那就這樣吧,我去睡覺了。」說完轉身就走,急匆匆。
「你去哪兒歇息?」容佑棠脫口問。
宋慎駐足,扭頭促狹道:「難得容大人如此關心,盛情難卻,我睡你的屋好了。」
容佑棠發覺對方並無惱怒之意,頓時放鬆,笑道:「家父明說了,西屋隨時給你備著,那兒不好嗎?」
「還行吧,走嘍。」宋慎作若無其事狀,大搖大擺去了西屋。
鎮千保……
容佑棠獨自站在月季叢旁,默默沉思。
此時此刻
皇宮·寶和宮內
「哈哈哈~」
「老天有眼吶!」
韓貴妃前仰後合,滿頭珠翠亂顫,笑得泛淚,帶著哭腔,狠絕道:「我兒好樣的!為娘終於等到現在了。但還不能得意,你二弟雖然被禁足,但保不準陛下只是一時惱怒,隨時可能消氣,當務之急是設法將其一舉擊倒,別給他翻身的機會!」
「母妃所言甚是。」大皇子終於不用強裝哀痛,笑吟吟,眼神睥睨狂傲,彷彿已登上夢寐以求的龍椅寶座。他慢條斯理道:「王昭儀確實瘋了,可又瘋得不徹底,她把藏在心裡的秘密全嚷了出來,鬧得人盡皆知。」
「王翠枝那賤婢,該得如此下場!她早年還真以為陛下會一直寵著呢,哈,簡直笑死個人了。皇兒,你讓她多瘋一陣子,最好嚷得全天下都知道皇后害死淑妃。」
大皇子胸有成竹,自通道:「您放心,眼下正值宜琳喪期,乃千載難逢的良機,皇后忙得焦頭爛額,喪禮諸事繁雜瑣碎,最容易出錯了。我已安排下去,且等著她倒霉吧。」
韓貴妃容光煥發,笑得兩頰顯出梨渦,彎起的嘴角一直沒下去,儀態萬千地撇茶沫,金玉手鐲清脆碰撞,一截皓腕勝雪,冷冷叮囑:「本宮受夠她的壓制了!關鍵時期,你千萬別手軟,自古無毒不丈夫,待掙得大位,文武百官一多半是牆頭草,誰上位就吹捧誰,何愁沒有好名聲?」
「我絕不會手軟!」
母子對視一眼,均殺氣騰騰,志在必得。
低頭喝了口茶,大皇子皺眉問:
「淑妃死因傳得沸沸揚揚,但不知為何,三弟至今沒有動作。」
「估計……暫時騰不出手?你父皇不是叫他督辦喪禮么。」韓貴妃遲疑地猜測,忐忑沉吟。
「靜觀其變吧。對了,我下午抽空去探望父皇,唉,老人家禁不起打擊,十分憔悴衰弱。」大皇子輕嘆,眼神晦暗莫測。
「慶王也去探了,逗留半個時辰,惹得陛下大發雷霆,真不像話。」韓貴妃嗤道。
大皇子笑了笑,輕快道:「三弟是為了宜琳的謚號。您知道的,他一貫沒眼色,固執得很,連御書房大學士都沒敢吭聲,偏他敢,勇氣可嘉呀。」
「嘖,那謚號定了嗎?」韓貴妃慢悠悠問。
「定了。聖旨已下,懷敏長公主。」
「哦。」
很快的,母子倆又開始談論正事:
「戶部左侍郎郭遠是老三的人,背靠定北侯府,根基深厚,暫時動不得,幸而右侍郎邵璋貪婪受賄,已經被父皇革職抄家,總算空了個缺出來!」大皇子興奮一擊掌。
「別貿然行事,多問問你外祖父的意思,他是最盼望你好的。」韓貴妃諄諄教導。
「兒子明白。幸虧他鼎力相助,替我壓住了平南侯,否則御書房議政恐怕得吵起來。」大皇子咬牙切齒。
「你二弟一倒,慶王就露出來了,不得不防。」韓貴妃憂心忡忡。
「老三啊?」大皇子不以為然,鄙夷道:「您多慮了,憑他的執拗臭脾氣,誰敢擁戴?盡量設法拉攏吧。」
「也對。」
此時此刻,乾明宮內一片靜謐,宮女太監格外小心,低眉順目,走路落腳無聲。
「你還覺得害怕嗎?」承天帝慈愛地問,他仰躺,扭頭摸摸兒子的腦袋。
九皇子趙澤安一身素色寢衣,雙膝跪在榻前,趴著手肘,搖搖頭:「不怕了,那是大姐姐。」
「對。那是你姐姐,絕不會嚇唬弟弟的。待高僧誦經作法后,她就會進入轉世輪迴之路,再度投胎,生生不息。」承天帝強忍悲傷,顫聲安撫幼子。
「那您快些請高僧誦經作法吧,讓大姐姐儘早開始新的一生。」趙澤安鄭重催促。
「明日一早就開始了。」
趙澤安幾番欲言又止,他有心事,還有顧慮。
「小九,你是有什麼話?說來聽聽,不許隱瞞。」承天帝主動問。
趙澤安猶豫不決,揪玩被褥半晌,才小心翼翼問:
「父皇,我娘是怎麼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