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心動
「有。」趙澤雍從熏籠上拿起溫著的水, 遞到容佑棠嘴邊,後者自行捧著茶壺,仰脖吞咽有聲,顯是渴極了。
「慢點兒喝。」趙澤雍摘下對方官帽,擱在一旁,自暗格里摸出帕子, 細細為其擦拭滿頭大汗。
馬車角落裡亮著一盞精巧戳燈, 隨車輪轆轆晃動,昏黃亮光輕輕搖曳,廂壁為木夾鐵所制,十分堅固, 寬大的棉底座椅上鋪了厚實毛氈,柔軟和暖。
「呼~」容佑棠仰臉,水壺杵在腿上, 后靠椅背,長長吁了口氣, 終於不再牙齒咯咯響。
趙澤雍接過茶壺放回原處,撂下濕帕子, 重新換了塊乾的,繼續擦拭,凝重囑咐:「你這樣很不妥,今夜別回家了,回王府,儘速請大夫診治。」
「好, 勞駕殿下派人給家父捎個口信,以免老人家熬夜等候。」
「行!」
趙澤雍笨拙地照顧對方,擔憂問:「你覺得身體如何?能撐回王府嗎?」
「我還撐得住。」容佑棠雙目緊閉,任由對方幫忙擦汗,煩躁地扯開衣領,苦中作樂,笑道:「方嬋下藥意不在毒殺朝廷命官,而是想令人身敗名裂,順便損毀您的聲譽,所以,她不會用毒/葯,頂多讓我當眾出醜,倘若我死在御花園,他們也討不了好。」
「今夜究竟怎麼回事?」趙澤雍這時才有機會詢問。
「唉。」容佑棠當即一聲嘆息,簡明扼要地告知意外經過。末了,鄭重強調:「殿下,那位崔育森崔公公幫了我的大忙,暫且不知瑞王殿下的意思,請您保一保他,可以嗎?」
「當然。」趙澤雍頷首:「他算是有勇有謀、有眼光,值得保用。」
「謝殿下!」容佑棠欣喜扭頭。
「謝什麼?」趙澤雍把人摟進懷裡,歉疚道:「抱歉,宜琪她……本王實在想不通,她為何會對方嬋那種人言聽計從?十八歲的大姑娘,怎麼沒一點兒頭腦?真不知她的管帶嬤嬤平日都教些什麼!」
「殿下息怒。我已經明確解釋了,相信她很快會釋然。」容佑棠靠著慶王,強忍身體不適,輕聲勸道:「三公主雖是你的妹妹,卻隔母,她在宮裡,你管不了的。」
「她肆意妄為,簡直有辱——」盛怒的趙澤雍頓了頓,嚴厲說:「千方百計私會外男,一旦傳出去,她的閨譽別想要了!」
「幸而有驚無險,今晚是一筆糊塗賬,沒法清算,鬧大了對我和三公主不利,先吃個啞巴虧吧,日後爭取在別處找回來。」容佑棠冷靜表示。
「你絕不會白白吃虧!」趙澤雍面沉如水。
「哎,對了,方嬋呢?」容佑棠忽然想起。他愈來愈熱,抬袖胡亂擦汗,貼著慶王的肩膀彷彿熱得要冒火。
「人交給禁軍了,宮女犯事,曹統領按例應請示貴妃的意思,十有**,方嬋見不到明日的天光。」趙澤雍面無表情,又說:「還有個名叫蔡集的禁軍小頭目也不會有好下場,若非投鼠忌器,他們今晚就過不去了。」
「你猜誰是幕後主使?」容佑棠竭力分散神思。
「時過境遷,先皇后的勢力已不復存在,如今後宮由韓貴妃掌管,她母子二人苦心謀划近三十年,籠絡若干禁軍、安插個把宮女、挑唆公主行事等等,應不在話下。方才散席時,你看大皇兄的眼神就明白了。」
「三公主未免太輕信他人了!」容佑棠搖頭苦笑。
趙澤雍皺眉,頭疼地唏噓:「王昭儀在世時,病情時好時壞,拖了幾年,後腳跟著先皇後去了,三妹妹被父皇交給庄妃娘娘管教,她從小文靜、規規矩矩,很讓人省心,沒想到今夜竟那般糊塗!」
王昭儀瘋癲、八皇子殿下衝動時也會失控,不知三公主……
罷了!
誰能管皇家閑事?
容佑棠忙停止設想,輕快猜測:「興許是因為方嬋巧舌如簧吧,那丫頭心狠手辣,下手非常重,險些掐斷我喉嚨!喏,殿下幫忙瞧瞧,我喝水有點兒疼。」說著,他仰臉,示意慶王看自己的脖子。
「什麼?!」趙澤雍嚇了一跳,立即靠近,大拇指細細檢查其傷勢,疼惜地安撫:「幸而沒損傷筋脈,回去給你抹點兒藥膏。」語畢,他低頭,吻了吻那一抹微微泛紅的痕。
「嗯。」容佑棠閉著眼睛,眉頭緊皺。
「很難受?」趙澤雍萬分心疼。
「我快熱死了。」容佑棠眼尾暈紅泛淚,被烈葯折磨得悶熱焦躁。
車外狂風大雪肆虐,一眾帶刀親衛策馬圍護,兩名車夫裹著蓑衣、頭戴氈帽,奮力趕車回府。
「積雪封路難行,等不及大夫,先幫你一回。」趙澤雍說著,輕輕吻上去。
座椅雖然柔軟溫暖,但畢竟是在馬車裡,十分狹窄,退無可退,神智有些昏沉的容佑棠呼吸急促,喃喃說:「仔細被人聽見。」
「風聲那麼大,誰聽得見?就算聽見了,他們也不會打攪。」趙澤雍手上動作不停。
容佑棠莫名笑了,緊接著,笑聲被嚴實堵住……
馬車內偶爾響起壓抑喘息,徹底淹沒在凌冽寒風裡。
與此同時
皇宮·寶和宮
「十足蠢丫頭!」
韓貴妃怒不可遏,嗤之以鼻,鄙夷道:「她像王翠枝,母女一般地愚蠢可笑、有勇無謀!本宮幫忙鋪了路,她卻抓不住機會,活該隨便配一個駙馬。」
「母妃息怒。」大皇子黑著臉,咬牙切齒說:「這回被容佑棠僥倖逃脫,但他別得意,遲早栽在我手裡!還有戶部左侍郎詹同光,那人也被老三籠絡了,圓滑狡詐,很難對付。」
「冷靜些,人無完人,馬有失蹄,勝負乃常事,我們絕不能泄氣!」韓貴妃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大皇子鄭重點頭,他看看更漏,兩手撐著膝蓋起身說:「時候不早,兒臣該離宮了。事已至此,您別只顧生氣,當務之急是善後,那個丫頭留不得,蔡集待議。」
「慶王委實可惡,他竟然把方嬋交給禁軍統領了!曹立群無法拉攏,一向忠心耿耿,他必不會隱瞞,陛下難免懷疑,近期咱們務必謹慎。」韓貴妃蹙眉囑咐。
「那是自然。」大皇子不放心地追問:「夜長夢多,您準備何時處置方嬋?」
「哼。」韓貴妃冷哼,極度不痛快,隨意一揮手,冷漠道:「區區一個宮女,既伺候公主不力、又冒犯衝撞親王,按律該嚴懲,宮裡扛不住杖責的奴婢多了,想必她也不例外,這會子估計已被抬上板車送出宮了。」
大皇子點點頭:「那就好。」
「你先回去吧,明早記得進宮請安,別給廣平王軟磨硬泡的機會。」
「明白。」大皇子顧慮重重地告退:「母妃請安歇。」
韓貴妃疲累地閉上眼睛。
寶和宮氣氛凝重,棲霞宮卻十分融洽。
「琪兒,安心睡吧,都過去了。」庄妃坐在榻前,耐心安慰三公主。
「怪宜琪不懂事,讓娘娘擔心了。」趙宜琪掀被欲坐起。
「哎,快躺好!喝了薑湯和安神茶,別動來動去,靜靜睡一覺,發一身汗就好了。」庄妃溫和叮囑。
「是。」趙宜琪洗漱一新,乾淨清爽地躺在溫暖被窩裡,恍若和容佑棠手牽手在風雪裡逃跑只是一場夢。
庄妃絲毫不知內情,蹙眉嘆道:「素日我看小嬋還算伶俐勤懇,沒想到骨子裡竟是個糊塗的,她怎麼能把公主扔在御花園、自個兒回宮拿披風呢?幸虧你知道進摘星樓躲避風雪,否則豈不凍壞了!小嬋那樣的丫頭,用不得,我已稟報貴妃娘娘打發她走了,改日再挑個機靈的給你使。」
「謝娘娘,一切聽您的安排。」
「好孩子,你受驚嚇了,先踏實睡一覺,明早再請御醫診脈,小姑娘家,最忌寒冷,可千萬不能留下病根。」
趙宜琪十分感動,泫然欲泣,哽咽道:「自我娘去世后,只有您日夜關心我,宜琪今後若不能孝順侍奉您,真該叫老天爺降雷嚴懲。」
「這是什麼話?我的一子一女均已成家,你二姐姐有了婆家,不宜總回宮,你生性嫻靜乖巧,誰不疼愛呢?快別胡思亂想了。」庄妃生性敦厚,她的兒子無意爭奪帝位、女兒生活美滿,無甚大憂大愁,便將疼愛傾注在孤苦的三公主身上,興緻勃勃談起:
「宜琪,你要儘快養好身子,我前日去寶和宮小坐,和貴妃娘娘、宸妃和惠妃等一道,共同為你挑選駙馬,哎,還別說,其中幾個年輕人,真真是不錯的!但還得仔細查訪,選出一個最好的。」
「啊?」趙宜琪頓時皺眉,嘴唇蒼白,臉頰卻透出一抹紅,抿嘴垂首,尖下巴抵著棉被。
庄妃只當姑娘羞澀,繼續說:「天底下皇家最尊貴,公主不比民間閨秀,只能低嫁,故挑選駙馬重在度其秉性。橫豎最後你可以隔簾相看,我不妨告訴你,待選中較出色的分別是定北侯的堂侄兒、廣和將軍的嫡長子、兵部侍郎的嫡次子,那三個年輕人不相上下。」
三公主如今一聽「侍郎」兩字就不由自主雀躍,她佯作迷糊,好奇問:「什麼侍郎呀?」
「不是侍郎,而是他的兒子!兵部侍郎都五十多歲了。」庄妃並未多想,善意笑著教導:「六部侍郎乃朝廷三品大員,陛下要重用的,不會挑來做女婿。」
難道就沒有例外么?
趙宜琪垂首垂眸,強烈不贊同,表面溫順道:「嗯。」
「好了,你歇著吧,今後可不許黑夜遊園了,等天晴和暖的時候再去。」庄妃諄諄叮囑。
「我記住了,您請早些安歇。」
「娘娘慢走。」
趙宜琪心事重重,沉思許久,扭頭看了看外間,輕輕伸手進被窩,悄悄把玩一枚玉佩。
此時此刻·慶王府
回府立即請醫用藥,沐浴后的容佑棠身穿寢衣單褲,白衣勝雪。
浴桶近在旁邊,熱氣氤氳,他赤腳,喝了葯仍是燥熱,眉頭緊皺,正四處翻找,把換下的臟衣物抖了又抖,急躁嘟囔:「到底哪兒去了?!」
「叩叩~」兩聲,趙澤雍隨之推門踏進浴房,二話不說,先用大氅把人裹緊,沉聲問:「衣服沒穿好、鞋也沒穿,半天不出來,你在做什麼?」
「我的玉佩不見了!」容佑棠渾身燒得慌,難受極了,翻找半天無果,有些控制不住脾氣,用力把臟衣物丟回原處。
趙澤雍挑眉:「斗劍玉佩嗎?」
容佑棠點點頭。
「興許落在馬車裡了,待會兒叫人去找找。」趙澤雍莞爾,說:「下回叫你再掙扎亂動。」
你太粗魯,我當然——容佑棠繃緊臉皮,用眼神告誡對方要「君子端方」。
「還是難受嗎?你熱得泛紅。」趙澤雍關切問。
容佑棠滿臉尷尬,不知如何回答。
趙澤雍低聲提議:「不如……本王再幫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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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_n)o謝謝投霸王票的熱情小天使們【鞠躬】今天我仍算是早更菌!【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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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澤雍低聲提議:「不如……本王再幫幫你?」
哼哼,看吧看吧,咱們的慶王,多麼仗義!【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