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害怕
八月初, 雲起市的中伏天過了一半,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天氣預報也公布了天氣橙色預警。
電視台外的廣場上的草花焉了吧唧的, 自動灌溉係統被打開,水流在高壓下變成一串串水花, 旋轉著,在光的折射下變成五彩的曲線,落在樹葉上。
叫喚了半個夏天的蟬躲在枝葉間,還孜孜不倦的叫著, 做著最後的努力。
空氣中熱氣蒸騰著,行人舉著傘匆匆而過,無一不在叫囂著這炎熱的天氣。
場內和外麵卻截然相反, 空調的溫度開得很低, 空氣幹爽,觀眾席上坐滿了人,氣氛熱烈。
剛剛一場熱血的街舞炸燃了場子,現在就算冷靜下來,每個人依舊臉頰紅紅的, 舉著小燈,正抬頭看著舞台上, 滿是期待的等著下一個舞者的出場。
“叮”的一聲,白色的燈光驟然暗了。
安之緩步走上了舞台中間,三聲倒計時過後,燈再度亮起, 流轉的光線變成了有些豔麗的玫紅色。
秦淮河的小橋流水利用3D技術影印在舞台上,逼真到讓人仿佛身臨其境。
最中間,是一隻很大的船, 船下,水波蕩漾。
船的右後方,坐著一名女子,她低著頭,手裏抱著桃木琵琶遮住了半邊臉頰。
鏡頭下移,落在她的手上,她修長的手指緩緩撫上弦,輕輕一撥。
“嘣”
琴聲短促,清脆。
安之姍姍來遲,撥開簾子走了出來,她穿著一身桃紅的紗裙,顏色豔麗,濃妝豔抹,媚而不俗。
隨著撥弦的動作漸漸加快,琴聲從輕柔慢慢變得激昂。
琵琶的聲音富有顆粒感,卻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風塵氣,哀而不傷。
安之踩著節拍舞動著,一顰、一笑、一轉身、一回眸,都像極了古書中,出現在秦淮河畔的舞女。
甲板上一舞,不知俘獲了多少河岸少年的迷戀,可舞女一眼愛上了每天傍晚運貨時都會經過的商人。
從心動到相識相許,一路順利,隻是這段感情,最後還是不得善終。
商人不辭而別,舞女重新回到了船上,日日夜夜立於甲板上,跳一曲《紅梢》,等著商人回來。
可岸邊的看客換了一輪又一輪,直到她老了,跳不動了,臉上滿是皺紋,她等的那個人還是沒有回來。
有人路過把故事作成詩,唱成歌,在秦淮河畔的大街小巷流傳,大人小孩都聽過,耳熟能詳。
所有人都知道她後來的故事,除了她的心上人。
……
琵琶聲停,甲板的身影高高一躍,似想追尋的蝶,最後卻徒然地躺倒在地上,眼角流下一串清淚。
一曲《紅梢》罷,一位絕代舞姬的愛情故事最後以悲劇收場。
這是舞女的悲哀,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哀。
或許是安之表演的太過真實,利用舞蹈動作將風塵的美和期待失望刻畫得入骨三分,太有感染力,跳進了觀眾的心裏。
一時之間,台下安安靜靜,台上唯一的女評委默默地擦著眼淚。
毫無疑問的,相比於技術流,安之這走心一舞再次獲得了高分。
……
下了台,安之回到化妝間,她的情緒還是沒有從舞蹈中出來,眼睛紅紅的,眼淚怎麽也停不下來。
妝勉強卸了一大半就卸不下去了,米嵐舉著卸妝棉站在一旁,無從下手。
“安之老師……”
門突然被推開,南桑拿著一個白色的食盒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米嵐聲音一頓,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頭看了看安之,而後朝南桑使了個眼神。
南桑回了米嵐一個笑,比了個OK 的手勢。
這種情況她最近經常見到。
入戲太深一時出不來的,除了演戲的演員之外,舞蹈演員有時也會,就比如現在的安之。
安之沒有經曆過和心愛的人分開的刻骨銘心,沒有體會過那種被絕望纏滿的希望,剛剛陷入熱戀中的她,在練舞的時候總是找不到感覺,進入不了狀態。
其他的她都可以盡力演,但最後那滴眼淚,怎麽也流不下來。
於是寧歌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她代入自己,然後把時懷瑾想象成是不辭而別的商人,安之閉著眼睛試了一下,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停都停不住。
再之後,這支舞她跳一次哭一次。
剛剛在舞台上用力過度,現在眼淚更是收不回來了。
南桑在心中暗歎一聲,將手上的盒子放在安之麵前,敲了敲桌麵,“諾,時總讓人送來的,知道你又沒有吃東西,說讓你吃點填填肚子。”
“還讓我告訴你,他待會兒過來接你,讓你等一下。”
“嗯。”
安之輕應了一聲,濃濃的鼻音聽起來十分可憐,但想想她哭的原因,又覺得很好笑。
安之隨手抹了下眼淚,將食盒移到自己麵前,揭開,濃濃的食物香氣瞬間溢了出來,蓋過了化妝品的香味,充滿了整個化妝間。
低頭一看,安之破涕為笑。
是她曾經吃過一次的佛跳牆。
她又打開了旁邊的小盒子,冷氣鋪麵而來,一隻香蕉船躺在白色的瓷盤中,香草冰淇淋上點綴著五彩的糖粒和巧克力,光看著就非常的好吃。
無視旁人冒綠光的眼神,安之舔了下唇瓣,拿起了勺子,剛準備勺一口,手機就響了。
特別提示的聲音比較特殊,一聽就知道是誰。
安之忙放下了勺子,拿過了手機,點進微信,看也不看就戳進了置頂的頭像。
瑾寶:先趁熱喝湯,墊墊肚子再吃甜品。
瑾寶:我馬上到。
安之抱著手機甜蜜一笑,回了個“好”字,而後放下 手機,乖乖蓋上了香蕉船的蓋子,拿起一枚更大的勺子,喝了一口湯。
看著安之笑眯眯的樣子,南桑輕嗤了一聲。
她靠在化妝台上盯著安之看,連連嘖了好多聲,而後往後仰了仰,側過身,朝安之靠近,揶揄道:“不哭了?”
安之:“……”
“話說,你答應請我吃飯的,到底還算不算數了?”
安之愣了一下,明顯是把這個給忘了。
覷了臉色不善的南桑一眼,安之試探性的問道:“要不等下你和我們一起回公館?”
“那還是算了吧。”南桑立馬拒絕,直起身站好,拍了拍手,“我和時總兩個人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他在的時候,請不要叫上我,我怕還沒到公館,狗糧就吃撐了。”
……
安之剛喝完了半盅湯,南桑就受不了,離開了化妝間了。
看著也是眼饞,她選擇眼不見為淨,又去調戲街舞組的小哥哥們去了。
在大家嫉妒羨慕的眼神中,安之又換了一柄勺子,繼續向香蕉船進發。
門突然被敲響,安之聽到了,但連頭都沒有抬。
門被打開,看著正低著頭,認真吃冰淇淋的安之,宋易眼神暗了暗,心中很複雜。
仔細想想,陸詩芬的話和何長青的話並不無道理。
安之結婚之後,對舞蹈好像就沒有那麽認真的。
以前表演完下場,安之不會馬上離開,而是會選擇留下,仔細看其他選手的表演,而現在,一跳完就急著離開,連人都找不到。
更不會像現在一樣,放肆吃甜食,將作為一個舞者最基本的身材管理完全放在一邊。
但宋易隻看到了眼前看到的,卻不知道,安之在台下練舞有多刻苦。
她既要排舞錄節目,又不能放鬆芭蕾舞的練習,重複的次數太多,已經跳到了魔障,幾乎音樂一響,她就開始走火入魔,廢寢忘食,得有人在旁邊提醒。
時懷瑾考慮周全,時常給安之送吃的,一是為了給安之補充體力,二是讓哄安之開心,放鬆緊繃的心情。
可安之的這些改變在宋易的眼中,就變成一種在時懷瑾縱然之下的自暴自棄。
在他眼中,安之是一個有能力的人,有夢想的人,不適合平庸的生活,隻適合聚光燈下的舞台。
他覺得自己應該要幫幫安之……
宋易收回思緒,和南桑他們打個招呼,而後抬腳向安之靠近,“安之師妹。”
安之這才抬起頭,疑惑地看向宋易:“宋師兄,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宋易連妝都沒有卸,額角都是汗,看起來好像很急切的樣子。
本是很平常的對話,宋易卻覺得心上一痛。
安之在他麵前,從來沒有“閑聊寒暄”這幾個字可言,每次都這麽直接,就差明明白白的讓他說完就趕緊走了。
宋易對上安之的眼神,勉強扯出一個笑,“師妹能去我化妝間一趟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頭朝房間裏的人看了一圈,而後又把視線轉會安之的身上,“我有點事,想找你幫忙。”
安之垂眸想了想,同意了,“好。”
語畢,她又扯了下身上的裙子,“你不急的話,能不能先回去等我一下?”
她和宋易認識了快十年,也算是比較了解。
宋易是個很正直的人,眼裏容不得沙子,溫和有禮,禮貌紳士,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幫過她不少,所以對宋易的話,安之沒有絲毫懷疑。
“嗯。”宋易點了下頭,轉身出了房間,往自己的化妝間走去。
安之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匆匆去換了衣服,而後抱著換下的舞服回到了化妝間。
放下衣服,她轉身就要出門,卻被米嵐叫住了。
“安之老師。”
“嗯?”安之頓下了腳步。
米嵐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還是要提醒一下,於是走到了安之身邊,小聲道:“安之老師,我覺得宋易老師好像……好像喜歡你?”
“他找你過去,不會是想和你表白吧?”
安之不自覺蹙眉,“我已經結婚了。”
米嵐笑了一下,“暗戀麽,就算是沒希望,但也總想讓對方知道才沒有遺憾,否則心靜不下來。”
安之沉默了,心裏突然有些煩躁,“那要說清楚。”
她非常的不喜歡這種感覺。
語畢,安之轉身出了門,快步走到了宋易的休息室,敲開門,走了進去。
“宋師兄,你想讓我幫……”
抬眸,安之聲音一頓,僵住了。
她以為,宋易的化妝間會和自己的化妝間一樣,有經紀人,有助理,還有化妝師和工作人員。
但事實上,他的化妝間就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宋易,一個是安之非常不願意見到的人:
--何長青。
“安安。”
何長青還是之前那副樣子,一身整潔的正裝,氣質溫潤儒雅,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
剛剛吃下去的東西,開始在胃裏翻騰。
隻要看到這張虛偽的臉,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安之就開始覺得惡心。
安之冷色迅速沉了下來,轉身欲走,卻被宋易拉住了。
“師妹,長青前輩好歹是你的老師,你們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你靜下來和老師好好聊一下好不好?”
陸詩芬說過,安之因為和楚知意因為結婚的事鬧翻,可能會失去這次參加金雁子獎的名額,但憑長青前輩的地位,有可能可以幫到安之。
宋易不懂,向來溫柔乖巧的安之,為什麽一定要和自己的母親和老師鬧成現在這樣,連自己的夢想也不顧了。
聽了宋易的話,安之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誤會”這兩個字是當時楚知意對她說過的最多的詞,也是最讓她惡心的詞。
在所有真相不明的事情上掛上“誤會”兩個字,是一種詭辯,也是在潛意識裏,就覺得這件事情並不重要。
安之用力的甩開了宋易的手,冷冷地看著宋易,“誤會?”
“你懂什麽?你知道什麽?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憑什麽和我說是誤會?”
宋易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安之,他不自覺擰眉,“師妹,你沒告訴過我,我怎麽可能會知道?”
“可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時懷瑾在親眼看她和何長青起衝突的時候,就算不了解真實情況,他第一反應是上前護著她,事後,見她不想提,他也從未問過。
她連關係最親密的老公都沒有說過,宋易憑什麽覺得她應該要和他說?
宋易僵住了,看著安之的眼神中透著失落。
“宋易,我叫你師兄隻是尊重,但並不代表你就可以管我的事情。”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就有不想說的道理,你懂不懂?”
潛台詞,就是在怪他多管閑事。
宋易苦笑了一聲,手緊緊的握住了拳頭,努力平靜道,“總之,都過來了,你還是和長青老師好好聊聊吧。”
音落,他麵無表情地拉開了門,離開了化妝間。
安之也轉過身,手搭在門上,可何長青的速度更快……
何長青迅速反鎖上門,抵在門前,低下頭,笑著看著安之,“安安,我是你的老師,你為什麽每次看到我都這麽急著離開,好像……”
“好像總是很害怕我的樣子。”
門反鎖著,緊閉的空間就隻有她和何長青兩個人。
這種場景,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
對上何長青帶笑的眼睛,安之縮了下肩膀,無意識地連連後退。
事情過去了十幾年,她長高了,長大了,可當年那個無助的小女孩還停留在那個黑暗的角落裏,出不來。
安之控製不住的害怕,緊咬著唇,瞳孔緊縮,內心無聲的、痛苦的嘶鳴著。
她臉上的恐懼莫名給何長青帶來了快感,“你躲什麽?”
“安安,我們以前的關係多好,你還說老師很溫柔,還說我像動畫片裏的爸爸呢。”
何長青一邊說這,一邊慢慢朝安之靠近,每一腳都像碾在安之的心上,生疼。
疼到甚至說不出話。
她那時才多大,什麽都不懂的年紀,生命裏隻有爺爺和媽媽,沒有爸爸,於是她隻能借著楚知意獎勵她看的動畫片裏,想象她爸爸是怎麽樣子的。
何長青對她很溫柔,就算她做錯了動作,他也從來不會像楚知意一樣責罵她,他會很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糾正她的動作。
於是她就很天真的覺得,如果自己有爸爸,應該就是何長青這樣的。
可後來,何長青那些過於親近的動作讓她渾身難受,漸漸的,就開始抗拒和害怕……
畫麵一幀幀在眼前閃過,安之覺得自己變回了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張著嘴,害怕又無助,說不出話。
何長青將安之逼到牆角,而後拿出了手機,打開攝像對著安之:“乖,說上次我隻是和你在洗手間門前聊了個天而已。”
“隻是一個誤會,隻要你說,我就讓你出去,以後再也不靠近你。”
那天聚餐結束之後,何長青被帶去了警局,但除了那份全程隻有模糊的背影的、模棱兩可的監控視頻之外,並沒有其它實際的證據。
何長青嘴閉得死緊,怎麽問也不肯承認,還要求與“受害人”當麵對峙。
他之所以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心虛,無非就是料定了安之不可能會出現。
於是在被拘留審問了幾天之後,最後還是被人保釋出來了。
但事情已經在網上被傳開,他現在就算解釋清楚,也會像是一塊臭石頭砸進水裏,水過留痕,一直留在網友們的記憶中,成為他的黑點。
除非安之能出麵,證明那隻是個誤會,事情才能徹底被解決。
然而,他深知,安之不可能會出麵替他澄清,於是他隻能主動來找安之。
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
他膽子不大,做事謹慎,挑的都是單純天真、善良膽小、缺少親情的小女孩下手,隻要他做得不算過分,就不會被人發現。
而安之,是最漂亮,也最膽小的小姑娘。
可何長青沒想到,自己會栽在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姑娘身上。
十幾年前載了一次,十幾年之後,又栽了一次。
就算連栽了兩次,他還是敢來找安之,因為他懂,懂童年的恐懼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深。
就比如現在的安之。
她就算知道所有的惡事情又怎麽樣,從她看向自己的第一眼,她就在知道安之怕他。
……
何長青利用安之對他的恐懼,繼續逼迫。
但“誤會”兩個字,深深地戳在了安之的心上。
“你做夢。”安之倔強道。
“嗬嗬,”何長青冷笑了一聲,將手機支在旁邊的桌子上,調整好鏡頭,“那就別怪我用別的方法了。”
他陰沉下臉,繼續朝安之逼近。
安之掃了眼手機鏡頭,大概猜到了何長青口中“別的方法”是什麽了。
她控製不住的渾身發抖,卻退無可退,手往旁邊一掃,隨便抓了一個東西,用力到指甲都折斷了,下意識大喊著時懷瑾的名字:
“阿瑾,救我,阿瑾……”
“安安,你老公能護你一時,但他不能一直在你身邊護著你,你還是聽我的話。”何長青笑了一下,伸上放在安之的衣領上。
聞言,安之閉上嘴,停下了呼喚。
是啊,人的一生那麽長,就算她和時懷瑾要走過一輩子,時懷瑾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地保護她。
安之做了個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一點,而後盯著何長青的眼睛,屏息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在何長青低頭靠過來的時候,安之緊咬著唇,拿起了手邊的東西,突然舉起掄下,狠狠砸在了何長青的頭上。
一陣劇痛襲來,何長青沒想到膽小的安之會動手拿東西砸他,他看著紅著眼睛的安之,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手往頭上一摸,摸了一手的血。
“你……”
聽到何長青的聲音,安之一抖,又舉高了手,狠狠砸下。
何長青眼前一陣發黑,倒在地上掙紮著,安之閉著眼睛又胡亂砸了好兩下下,直到沒聽到動靜了,她才停下了動作。
“咚~”
金屬的保溫瓶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安之無力地滑坐在地上。
看著何長青額頭上不停往下流的血,安之終於害怕地哭出了聲音,連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門口,想開門,但是手一直在發抖,怎麽也打不開。
越急,就越是容易出錯。
就在這時,安之聽到門外傳來一聲焦急的聲音:“安之。”
是時懷瑾的聲音。
安之手貼在門上,眼淚一串串滑下,“阿瑾。”
“阿瑾,我在裏麵。”
下一秒,門被從外麵打開,看到時懷瑾的臉,安之不管不顧地撲了出去。
像是在外麵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了歸屬,她緊緊揪著時懷瑾的衣服,將頭埋進時懷瑾的懷裏,嗚咽著哭出聲。
“阿瑾,我怕。”
“我好害怕……”
十幾年前,那個小女孩就算再害怕,也隻能一個人躲在角落,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現在,有了可以傾訴的人,小女孩終於走出了那個黑暗的角落,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說出自己的害怕。
時懷瑾往化妝間裏看了一眼,看到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人,他很快又收回了視線,心疼的抱緊懷裏的人,低頭在她發頂吻了又吻,“不怕,我在。”
安之的害怕,也許並不全在於何長青,也有第一次動手後的後怕。
“他一直靠近,一直靠近,我害怕……”
“我拿東西砸了他,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
情緒被逼到極致,安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她一邊說,一邊哭,說著說著,軟軟地倒下,時懷瑾連忙脫下外套包住安之,將人抱了起來。
宋易也趕了過來,看著哭昏過去的安之,他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朝化妝間門口靠近,卻被時懷瑾一腳用力踹倒在地:
“滾!”
時懷瑾冷冰冰地看了宋易一眼,而後轉身對關靳和南桑冷聲吩咐道:“你們兩個留下,找幾個人守著這裏,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語畢,他抱著安之轉身,大步離開。
從來沒見過發這麽大火的時懷瑾的時穆呆了呆,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看了看被一腳踹到地上一直沒起來的宋易,又探頭看了眼化妝間。
鮮紅的血色紮眼,他驚了,瞳孔抖了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關靳走到門邊,淡定地抬手拉上了門,推推時穆的肩膀,提醒道:“時總不能開車……”
時穆這才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連忙追著時懷瑾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小叔可不能開車,會出大事。
……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今天想讓渣渣下線的,但是估計錯誤,要明天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