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正文完結
從十月初到十一月份中下旬, 從帝都到日本,再到佛羅裏達,而後輾轉至捷克, 安之一路往前,乘風破浪。
身體很累, 但心裏很滿足,大概是因為,她懷裏揣著的不隻是一個人的夢想。
也或許是,她一直在期待, 總決賽來臨的那一天。
這是結婚後,安之第一次離開時懷瑾那麽久,從最開始的睡不著, 才過了三天就覺得難熬, 到現在,每天握著手機倒頭就睡。
和時懷瑾的聯係一直沒斷,安之會算好時差,在雲起市最亮的時候給時懷瑾打視頻電話,網上睡前再打一個, 但再也沒有說過想念。
她學著一個人高飛,然後說說笑笑地和時懷瑾分享自己的天空。
每到一個新的地方, 在離開之前,她都會抽空去當地最有名的景點逛一逛,去嚐一嚐最出名的美食,在最火的網紅景點打卡, 拍幾張照片。
這是她曾經最想做的事。
但看著隻有一個人的棕櫚海灘,一個人的布拉格廣場,安之心裏都會覺得空落落的, 那些她一直渴望做的事,突然就變得不是那麽渴望了。
逛完回到酒店,安之會把這些照片發給時懷瑾。
隻要他看到過,就當他一起來過。
時懷瑾也不再是一個人,在安之的勸說下,他把手術的事告訴了爺爺他們。
小姑和小姨他們經常回去醫院看他,每天都向安之詳細報告現狀,對此,時懷瑾覺得很無奈,卻又無可奈何。
對時懷瑾而言,醫院的生活很枯燥,比整天的工作還枯燥,但還好,每天都可以看到那張紅彤彤的笑臉,開心地和他說著每天去過的地方,看到的人,吃過的東西。
然後,偷偷的,把她去過的地方,提到過的好吃的東西,都記下來。
分開了,也像就在身邊一樣。
網絡越過大洋,將彼岸的兩人緊緊聯係到一起。
……
在去瓦爾納之前的最後一場比賽,是在法國。
十一月下旬的巴黎溫度有點低,陽光再大,也會被寒意驅散。
選拔在前一天傍晚正式結束,其他入選的選手約好了第二天一起去參加科學工業城舉辦的新形式的蹦迪--寂靜蹦迪。
安之沒去,她一大早就帶著南桑出了門。
逛完盧浮宮,看了一直想看的達芬奇展,她們又好奇地體驗了畫展中最神奇的VR,而後去了喬治五世大街露天廣場,去看現代藝術展。
廣場旁臨著的香榭麗舍大街,是著名的奢侈品天堂,是最繁華的地段。
午後,安之從甜品出來,手上提著好幾個小盒子,手上還捧著一杯熱巧,滿分糖,巨甜。
南桑也提著滿手的袋子,悠悠閑閑地咬著華夫餅上的冰淇淋。
陽光明媚,柔和的光線散落在在香榭麗舍大街上,白鴿眷戀著屋頂和廣場的雕像,低低地盤旋著,怎麽也趕不開。
咬著吸管走到廣場中間,安之在地上撒了點麵包屑,白鴿蜂擁而上。
安之趁機給自己自拍了一張,拍好,她將手機拿近,剛想打開看看,通知欄突然跳了出來,上麵跳動著“瑾寶”兩個字。
她心裏一喜,連忙接通了電話……
南桑就是個海王,走到哪撩到哪。
此時,她正坐在路邊的階梯上,一邊等安之,一邊和旁邊抱著小提琴的法國小帥哥聊天。
半分鍾後,安之突然衝到她麵前,一把搶過了她手上的袋子,轉身就要跑。
南桑被安之突然的行為I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拽住了安之的胳膊,“怎麽了?你去哪?”
安之回頭,笑眯了眼,小臉紅通通的,“瑾寶來了。”
南桑:“嗯?”
安之扭了扭手腕,想掙開南桑的手,急切地想回去見一個多月都見過麵的男人,急切地想觸摸他的體溫。
可南桑卻抓著她不肯放手。
南桑回過頭,見法國小帥哥正微笑地看著她們,她湊近安之的耳邊,小聲提醒道:
“咱們明天一大早的飛機,落地後還有賽前指導和培訓練習,你們悠著點。”
“你告訴時總一聲,千萬不要亂來!”
所謂小別勝新婚,情緒容易淹沒理智,但現在情況特殊,時間緊急,南桑不得不叮囑幾句,否則,明天早上有麻煩的,會是她。
安之紅了臉,別別扭扭道:“哎呀,南南姐,瑾寶不是那種亂來的人。”
南桑抿直的唇,麵無表情地看著安之,緩緩啟唇,“但你是。”
安之:“……”
她用力甩開南桑的手,轉身跑了。
南桑搖搖頭,重新在路邊坐下。
金發碧眼的小帥哥湊上前,好奇地用英語問道:“那位小姐是你的朋友?”
南桑回頭,一眼就看出了小帥哥眼中的興趣,她瞥了下嘴,搖搖頭,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她是我前老板心愛的夫人。”
聞言,小帥哥眼中的光暗了下來,臉上的失落和遺憾明明白白。
南桑見不得帥哥難過,伸手點點他手上的小提琴:“剛剛的曲子很好聽,能再拉一遍嗎?”
認真聽完了一首曲子,南桑拍拍小帥哥的手,支著下巴笑:“對演員和歌手有興趣嗎?我簽你……”
說到一半,突然察覺到背後有一道陰影壓下,南桑聲音一頓,回頭看去。
時穆正站在她身後,一臉的鬱鬱寡歡,微微皺著的眉頭夾著憂慮,之前的陽光都不見了。
“大侄子,你怎麽也來了?”
時穆在南桑身邊坐下,把法國小帥哥一屁股擠開。
小帥哥看了他們一眼,識趣的抱著小提琴走了。
時穆從南桑手上的華夫餅上掰了一塊,塞在自己的嘴裏,含糊道:“家裏人不放心,讓我陪小叔一起過來。”
可他小叔去酒店和小嬸膩膩歪歪,他留下也是找虐,於是把時懷瑾送到酒店之後,他就離開了,出來隨便逛逛。
南桑上上下下地掃了時穆一圈,然後用手肘推了推他,“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老了一點?”
時穆:“……”
這個形容詞讓他沉默了,他偏過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南桑。
時穆憂鬱的眼神讓南桑忍不住心裏發麻,“你到底在煩什麽?”
不缺錢,不缺愛,不缺吃喝玩樂,還不用奮鬥,這樣的人生她可是求之不得,他有什麽好煩的?
時穆收回視線,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深深歎了口氣,“我煩的是心裏有樂隊。”
南桑:“嗯?”
“可家裏有皇位。”
南桑:“……”
這下輪到她無言了。
南桑能看得出,時穆是很認真地真的在為此煩惱,她抬手勾了下時穆的下巴:
“這有什麽好煩的,你先聽你家人的話,到時候找一群誌同道合的人,組建一支總裁樂隊,多酷!”
時穆怔了一下,轉頭看向南桑。
她的話有點不現實,但他居然覺得有點道理,還心動了,可是仔細想想,他眼裏的光又黯淡的下來。
“但誰敢簽我?”
“我啊!”南桑拍拍胸口,又掐了下時穆嫩嫩的小臉蛋,對他眨眨眼,“大侄子,你看我成不?”
“你先讚助我,等我在圈子裏混出頭了,我帶你飛啊!
時穆:“……”
……
安之入住的酒店就在廣場對麵,高樓層,視野極好,低下頭,整個廣場一覽無餘。
時懷瑾站在走廊的窗戶前,長款風衣被風揚起,輕輕往上掀動著。
酒店養的白鴿在屋簷翹起的小勾上盤旋,他微微抬起手,將手伸出窗外,鴿子不怕人,停在他的手心,兩隻小爪子抓著他的手指,低頭啄了啄。
微微有些癢,時懷瑾淺淺勾了下嘴角。
“瑾寶。”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興奮的呼喊,鴿子被嚇到,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時懷瑾回頭,看向正笑著看著他的女人,彎唇笑了,眉眼也溫和了幾分,被眼鏡遮住的眼中滿是柔情。
他朝安之伸出了手,柔聲道:“過來。”
酒店的藝術氣息很濃,長長地走廊兩邊放著雕花燈柱,牆壁上每隔一米掛著一幅油畫。
暖黃色的光源斜向上,油畫的顏色亮了幾分,但在安之眼中,這些都不及窗戶邊的男人。
他穿著長長的深灰色風衣,鼻梁上駕著眼鏡,暖暖的陽光從窗外斜斜的投射進來,落在他的臉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溫暖,又明亮。
他麵帶微笑,正朝自己伸出手,緩緩啟唇:“過來。”
和以往每次一樣,卻又有些不同。
壓抑了許久的想念解脫枷鎖,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鋪天蓋地地將人淹沒。
安之眼底一熱,紅了眼眶。
她抿著嘴角笑著朝男人跑了過去,跳起來,掛在他的脖子上,在他頸邊蹭蹭,深深吸了口他身上好聞的鬆木香,“你怎麽來了?”
“我說過的,會抽時間來看你。”時懷瑾穩穩地接住安之,抱著她晃了晃。
他馬上就要飛去德國做手術,再不過來看看她,就沒時間了。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時懷瑾微彎下腰,雙手放在安之的大腿上,往上輕輕掂了一下,皺眉,“又瘦了。”
他安排的廚師是不是都沒有好好給她做飯?
“等回去,你再幫我養回來就好了。”說著,安之晃了晃小腳,“不要在這裏,待會兒會有人過來,抱我回房間。”
“嗯。”時懷瑾輕輕應了一聲,抱著他抬腳往房間走去。
安之拿出卡,開了門。
將手上的袋子放在櫃子上,她又低頭翻了翻,找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獻寶似的遞到時懷瑾的眼前:
“瑾寶,我有給你買很多禮物,都在行李箱了,這個是剛剛買的,你看看,喜歡嗎?”
時懷瑾垂眸看去,盒子裏,是一條印著幾何形狀圖案的領帶,略滑的稠麵,簡潔又不失格調。
時懷瑾挑了下眉,“想綁住我?”
安之愣了一下,而後咯咯笑。
她將領帶取了出來,掛在時懷瑾的脖子上,扯著他靠近自己,“是啊,想綁住我的好瑾寶。”
時懷瑾抬眸,深深地看著她,一眨不眨。
他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靜靜的、好好的看過她了。
安之也低頭看著時懷瑾,拽著領帶緩緩收緊,一點一點把他帶向自己,而後低下頭,在他下唇上輕輕地咬了一下,小聲道:“我明天的飛機,你呢?”
時懷瑾喉結滾動了下,舔了下唇瓣,鬆開一隻手取下了眼鏡,隨手放在一邊,“一樣。”
“你現在……可以嗎?”安之有些擔心的又問。
時懷瑾嗤笑了一聲,故意蹭蹭,“你說呢?”
安之翹直小腿,往上縮了一下,咬著唇,沒說話。
兩人對視著,目光交纏在一起,心中的渴望不用明說,也能從彼此身上的溫度和身體的變化上感受出來。
慢慢的,兩顆頭錯偏開,越來越近,漸漸挨在一起。
不知道誰先開始的,雙唇貼上,緩緩廝、磨……
“啪~”
盒子掉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安之鬆開的領帶,一隻手臂抬高,抱住時懷瑾的脖子,手指一下一下輕撥著他腦後的硬、硬的短發。
另一隻小手放在他的衣襟上,摸索著,尋找著,很快,扣子在纖長靈活的手指下一顆一顆散開。
接吻的聲音細微,在耳邊響起,分外撩人。
整個人都陷在熟悉的懷抱裏,被他擁著,被他強勢攻、入,安之緩緩閉上了眼睛,滿足地謂歎了一聲。
就是這樣。
她就是想要這樣的強烈的歸屬感和安全感。
……
窗簾被拉上,明亮的陽光被攔著外麵。
燈被打開,柔和的光線剛剛好,是時懷瑾最習慣的亮度。
安之躺在床上,擰著眉頭,雙手緊緊揪著枕頭,整個人像是被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汗濕的頭發黏在額頭上。
她微張著唇,聲音斷斷續續,早把南桑的叮囑拋到了九霄雲外。
南桑說錯了,他們兩個,都是胡來的人。
一個比一個胡來。
不僅胡來,還一點也不悠著,一個比一個荒唐。
從臥室轉到浴室,時懷瑾始終沒有放開過她,一直連著。
魚在水中肆意的遊著,浴缸中的水溢了出來。
水流沿著圓形的邊緣往下淌,像一片一片的小瀑布,一蕩一蕩,時大時小,一地狼狽的水漬。
腦子隨著水花蕩成漿糊,安之緩緩睜開了眼,看了眼鏡子,又馬上閉上了眼睛,臉頰緋紅,指尖掐著浴缸邊緣,難、耐地輕泣了一聲。
她覺得,時懷瑾肯定和她一樣,也補了不少小電影,不然怎麽會玩這麽多奇奇怪怪的花樣。
察覺到安之的走神,時懷瑾扣著她的腰,故意使了力。
悶聲:“在想什麽?”
安之掙紮著,扭動地像一條魚,哼哼唧唧,“瑾寶,不行。”
“唔,不要了……”
時懷瑾從下麵抬頭往上看,眼底一暗,而後雙手撐著浴缸往上移,再度低頭封住眼底微腫的心型唇:“要的。”
“你想要的。”
肆意傲遊的魚終於如願探出了水麵,安之卻並沒有好過到哪裏去。
時懷瑾沒有一點放過她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
但考慮到明天她還有事,還要見很多人,不能讓人看到印子,所以下嘴輕了點,但那些看不見的地方,他一點都沒有放過。
……
此日淩晨,準備上飛機。
安之被大衣裹著抱上車 ,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直到和時懷瑾在機場分開時,她才清醒了一點,纏著時懷瑾親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放開他。
兩人分開上了飛機,一個飛往瓦爾納比賽,一個飛往德國準備做手術。
上了飛機,安之調低了座椅,半躺著,昏昏欲睡。
南桑偏過頭,斜了安之一眼。
安之是睡舒服了,但她早上東奔西跑,忙著忙那,可是要累死了。
安之舔了下唇瓣,把頭偏到了一邊。
閉上眼,昨天的一幕幕在眼前閃過,安之忙扯過毛毯蓋住了頭。
這也不能怪她啊。
時懷瑾唇上沾著水,汗水直往下淌的樣子實在太撩太性、感,色令智昏,她忍不住。
再說了,那麽沒見,今天過後還要繼續分開那麽久,她也很想他,很舍不得。
……
十一月三十號,一切準備就緒,時懷瑾被推上了手術台。
而與此同時,金雁子國際芭蕾舞比賽正火急火燎地進行著,安之正在聽賽前指導,把她熟悉得不得再熟悉的規則再聽一遍。
從最開始參加少年組到後來的青年組,再到現在二十三歲成人組,這是她第九次坐在這個位置。
以往的每一次,安之都聽得很認真,但這次,她卻三番兩次的走神,壓根沒怎麽認真聽。
若不是因為離開會被視為棄賽,她肯定早就請假飛到時懷瑾身邊去了。
休息時間到,安之立刻撥通了電話,時懷瑾剛做完手術,昏睡著,麻醉還沒退,接電話的是時修。
時修告訴她,手術很成功,隻是還需要觀察,隻要在觀察期內沒出現什麽異常,時懷瑾的眼睛就能恢複到十年前,隻要好好保護,能維持好幾十年。
說完之後,何清歌又搶過手機叮囑了她幾句,而後才掛斷了電話。
安之終於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
她將手機抱在胸口,用力吸了一口氣,忍住眼淚,而後目視前方,邁著堅定的步子往回走去。
時懷瑾在努力,在奮力鬥爭。
她也要努力,努力實現自己的夢想。
隻要想到最後的決賽那天,時懷瑾會坐在台下看她,她心中就充滿了鬥誌。
……
接下來的兩周,比賽連著來,從最初的基本功到最後的舞蹈創意比拚,一層一層往上刷,留下的人越來越少。
來自世界各地的兩百名舞者最後隻剩下了五十名,其中,女子單人舞組隻有五人,安之是其中之一。
終於,最後的總決賽如期而至,安之很早就到了賽場,和其他舞者一起,在官方的安排下,有序上場。
諾大的舞台空曠寂寥,而台下卻格外擁擠,坐滿了人,有目光如刀的評委,也有滿眼期待興奮的觀眾。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熙熙攘攘,各種國籍各種發色膚色都有。
安之知道,時懷瑾就坐在人群裏,但是她找不到他在哪裏。
前麵的舞者表演完,終於輪到她了。
安之站上了舞台,立刻進入角色,一眼也沒往台下看。
音樂響起,她認真的表演起來自己的曲目:
--胡桃夾子選段:花之圓舞曲。
安之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裏,基礎紮實,能力過關,但是心不夠自由。
她心裏有過不去的坎,對芭蕾的愛恨交雜嚴重影響到了她在跳舞時的情緒,所以她在情緒把控上,會弱一點。
這一點,能瞞過普通觀眾,卻逃不過台上敏銳的評委。
再加上,那唯一的名額每年都是她,即使她從來沒有拿過獎,所以很多人都在懷疑有潛、規則,甚至有時候,她自己都會懷疑。
隻要一站上這個位置,她就有很大的壓力,壓得她喘不上氣,總擔心如果輸了怎麽辦,會不會又被罵,可越是擔心,就越會輸。
但這次不一樣,她很清楚自己是努力一步一步爬上來的,也是第一次,目的性如此強。
因為時懷瑾在下麵看著她,她想把這支舞送給他。
完全自由的她,在舞台上就是一隻粉色的天鵝,優雅美麗,在水上輕盈欲飛。
又像花中精靈,活潑、靈動,追逐著舞台中間跳動著的光圈。
小天鵝踩著足尖鞋繃緊直立、行走、跑跳,在舞台中間跳躍、旋轉、轉身,化身為音樂盒中跳舞的小人。
眾人的視線完全被她吸引,特別是最後長達二十五秒的單腿旋轉,其中夾雜著複雜的腿型變換,快而穩,引得大家掌聲不斷,驚呼不停。
……
舞台下的觀眾席,右側方中間的那排位置上坐著一排黃種人,正是時家一家,還有楚謹行。
寧歌也在,她順便把宴離生也拉了過來。
時懷瑾被人群包圍著,他和普通觀眾一樣,抬眼認真地看著舞台,目光牢牢地鎖在他的小天鵝身上。
在別人的眼中,這隻小天鵝非常漂亮,光芒萬丈,非常自信。
可隻有他知道,她曾經是一隻極其脆弱的金絲雀,身上一直籠罩著一個隱形的牢籠,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
而現在,她成功地擺脫了牢籠,破繭成一隻優雅的粉天鵝,給人帶來無限驚喜。
他看過安之很多次現場,但芭蕾,這還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是在世界級最高的舞台上。
時懷瑾突然覺得心中滾燙,欣喜、自豪、驕傲……各種情緒往上湧,滿滿地快要溢出來。
上帝隻用了七天就創造了伊甸園,最後一天才想起沒創造人,於是才匆匆忙忙的創造了亞當出來。
一段時間後,看著亞當孤零零的一個人,很可憐,上帝又取了他的一根肋骨,創造了夏娃。
所以夏娃是亞當身體裏的一部分,缺了夏娃,亞當就不再完整。
時懷瑾曾經不解這個故事的含義,可現在,他懂了。
心愛的女人就是男人的肋骨,是最靠近心髒的那一根。
安之是他身體裏的一部分,是他的肋骨,所以她腳下的每一步,都直接踩在他的心上。
她的舞步,每一步,都舞在他的心間,驚起他內心的顫動,於是,心跳了,動了。
……
一次又一次,安之主動或被動的鍥而不舍,終於,在經曆過連續八次的失敗過後,在第九次成功了。
她最終還是拿到了那座連續和她失之交臂的金獎杯。
掌聲雷鳴,在漫天飛舞的彩帶中,安之彎腰鞠躬,紅了眼眶。
……
傍晚六點,比賽全部結束,安之急著出去見時懷瑾,連衣服都沒換,隻披著一件大衣,手上還抱著獎杯,避開記者往外跑。
還沒出後台,她就被人攔住。
攔住她的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金發碧眼
安之認識她,她想,隻要是跳芭蕾的,很少有人會不認識這位。
巴依諾娃,蘇聯著名的芭蕾藝術家,出生於芭蕾舞世家,曾是莫斯科大劇院芭蕾舞團主要演員,現在瓦崗諾娃芭蕾舞學院任教。
巴依諾娃微笑著看著安之,用一口流利的中文邀請她去莫斯科芭蕾舞節表演。
對於芭蕾舞導演員而言,這是一根鑲鑽的橄欖枝了,但安之拒絕了。
似是沒想到安之會拒絕,巴依諾娃愣住了。
南桑也愣住了,等人離開後,她不解地問:“安安,你剛剛為什麽不答應?”
“要知道隻要在莫斯科芭蕾舞節上露麵,全世界的芭蕾舞節你都能逛一圈,全球環遊!”
安之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想去。”
人生就是這麽矛盾。
楚知意一直把她綁在身邊,她就像一個傀儡,隻能做楚知意想讓她做的事情,那時,她隻想擺脫楚知意,去外麵看看廣闊無界自由自在的世界。
而現在,時懷瑾給了她最大的自由,讓人四處遨遊,可她卻隻想,回到他的身邊。
她好像有點明白了,真正的自由不在於地方有多大,環境有多廣,而在於心。
想到這裏,安之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幾分,抬腳邁出劇院,抬眸,就看到時懷瑾正靠在右邊的大樹旁等她。
看到安之出來,時懷瑾抬腳往前,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眸中帶笑,雙手背在身後。
就在時懷瑾想將背在後麵的手拿出來的時候,安之先伸出了手。
她將手裏的獎杯遞上前,仰著頭,笑眯眯地看著時懷瑾,十分豪氣,語氣自信又驕傲,“送給你!”
垂眸,視線落在還綁著紅絲帶,剛出爐還熱乎乎的獎杯上,時懷瑾輕笑了一聲,抬起一隻手壓下安之的頭,另一隻手伸向她的腦後。
他的手隻在頭上停留了一秒不到的時間。
安之感覺頭發上好像插進了什麽東西,回頭,時懷瑾正好撒開手,一揚,輕盈的白紗散開,輕柔地披在她的背後。
安之愣了一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時懷瑾朝她伸出手,緩聲道:“我的新娘,走嗎?”
愛越過山水,你榮耀加身時,我正尋徑而來,隻等你點頭,許你往後餘生。
安之這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將手放在時懷瑾的大手上,開心的把自己的一生交到他的手上。
真好,皇冠加冕的這天,最愛的人恰好給她戴上白紗。
安之從來沒有那一刻,覺得生命對她如此優待。
直到這一刻,她才猛然發覺,人生其實一點也不矛盾,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世界,隻要他在身邊,她隨時都可以環遊世界。
背後,突然響起一陣很大的噪音。
白色的直升機轉動著螺旋槳,緩緩落地,機尾吊著一串壯觀的彩色氣球。
時懷瑾看了安之一眼,笑著牽著她,往直升機降落的地方走去。
後麵的記者聞聲而來,激動地指著前方,舉著攝像機追了上來。
安之回頭看了一眼,而後和時懷瑾相視一笑。
她一把扔開了肩上束手束腳的大衣,露出裏麵的粉色芭蕾舞裙,和時懷瑾手牽著手跑了起來。
身後,哢嚓哢嚓的聲音不停,閃光燈不斷。
瓦爾納是一座著名的海濱城市,劇院外的海岸線很長很長,一直延伸到夕陽下落的地方。
鹹濕地海風吹過,銀鈴般的笑聲被吹散,白色的頭紗揚了起來,長長的拉在身後,飄動著。
那兩道手牽著手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視線。
螺旋槳持續轉動著,彩色氣球拽著直升機朝夕陽的方向遠去。
機艙中,安之陷在時懷瑾的懷裏,仰頭吻他,頭紗的白紗從機窗墜下,在空中肆意飄揚……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