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女大夫,害人命!
李京九從太後住的院子出來,手裏還拿著太後的賞——兩隻織絲梅花玉耳墜,和填絲青獨玉指甲扣,以及一些吃食貢品。
一手拿不下,露枝和小鵝幫提著。
小鵝欣賞著錦盒裏的織絲梅花玉耳墜,“不愧是能做到中宮之位的太後娘娘,即便是上山拜佛沒捎帶什麽好東西,但隨便拿出兩樣也是極讓人開眼的。”說到這兒突然嘟著個小嘴:“哪像老太妃,給她治了病沒個感謝不說,還要挨她的白眼,忒不會做人了。”
“太後娘娘的心疾怎麽樣?”露枝沒怎麽見過世麵,一聽是給太後治病,她站在院外大氣都不敢出,也不敢亂看。
這心裏一直提心吊膽的,直到李京九安然無恙的出來,她才敢問。
“太後沒有大礙。”李京九將方才發生的事兒說了個大概。
露枝和小鵝都極其歡喜。
“娘娘您說什麽?太後要給您撐脊梁骨?”
“嘿呀,這叫匡扶正義,這才是好婆婆!”
三人一路論道著走到了齋房,齋房靠著華光殿,方便香客拜完佛都可以來喝碗粥米。
李京九在太後那小坐了一會兒,天色已經黑,肚子也嘰裏咕嚕的。
三人正準備打兩碗小蔥豆腐就著白粥湊合湊合,華光殿的方向卻突然像炸雷落地,一陣喧嘩。
三人不由齊齊轉頭,見華光殿門口人流擁擠,爭先恐後的墊著腳往殿裏瞧。
“這是怎麽了?”三人駐足看了一小會兒,華光殿的人群不僅未散,反而越湧越多,小鵝不由好奇的自問。
有從華光殿過來的人她們身旁經過,聽見小鵝的問話不禁搖搖頭道:“哎,看著是個好模好樣的年輕人,卻犯了什麽急症,好像是醫不好了,就來長明寺祈願來咯!”
治病救人是醫者本分。李京九一聽,職業病弄得她心癢癢的。
沒穿越之前,她一天要看幾十個病人,累積經驗。
幹醫生這行就跟繡花一樣,一旦落下功夫,就沒膽子再下手了。
聽說那男子得的是不治之症,李京九更覺得機會難得。
李京九一把將手裏的錦盒塞到小鵝手中:“走,我們去看看。”
齋房裏頭,正在用齋飯的雪喬晃見門口那幾個熟悉的人影,目光瞥過她們手裏多出來的東西,好奇的想過去一看究竟,卻不料李京九卻帶著兩個丫鬟掉頭就走。
莫非是發現她了?那她們拿的是什麽東西,竟這樣提防著她?
雪喬放下碗筷飛快的追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張望,卻再也找不到她們仨。
於是心中更加篤定,李京九定然是在太後那討到了什麽賞,藏著掖著生怕被她們東院的人看見告訴老太妃。
哼,不讓人看見偏她就看見了。她一定要把這仨人給找出來,好生看看清楚太後賞她們的是什麽。到時候等王爺回來,也好多數落一條罪證。
雪喬興衝衝跑進人群搜尋起來,李京九這頭,正帶著兩個奴才剛剛來到了正殿門口。
看熱鬧的人很多,李京九之隻能靠著兩手護著身子擠進去。
“麻煩讓一讓,我是大夫,讓我進去。”
香客門回頭,見是個梳著丸子頭低頭悶擠的女流,“你是大夫?”
“哎呀別擠了,那年輕人把京城的名醫都問遍了,沒得治,你進去也是白費功夫。”
眾人紛紛附和,“這都倒不上氣了,估計一炷香都撐不住了吧?”
“瞧著身邊還有仆從,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爺。你們看,這生死麵前窮人和富人都一樣,天要你三更死,你就是活不到五更!”
“這話說得是!唉來了來了,鴻恩大師來了!”
李京九好不容易擠到門檻,眼前黑麻麻一片全是聳*動的人頭,啥也瞧不著。索性站上門檻,墊著腳尖。
露枝看得心驚肉跳,這麽多人推搡,她一個孱弱的女人竟然站在門檻上,萬一一個不注意就推下去踩死了。
她拉著小鵝奮不顧身的擠到李京九身邊,“娘娘小心。”兩人一坐一右的把她攙牢了。
李京九摁著兩人肩膀聳得更高,堪堪能看到裏麵發生的一切。
隻見一個少年平躺在殿中央,身下襯了一長羊皮毯子。少年全身烏紫,連模樣都看不清,像是中了毒,又或是缺了氧的樣子。
一旁站著他的隨從,是個牛高馬大的壯漢。壯漢滿臉通紅,眼眶發赤,見鴻恩大師從後門進來,就噗通一聲跪在了鴻恩大師腳下。
“大師,您快幫我們公子做個法吧,我們公子快不行了!”
大師快速朝地上的少年看去,一看少年的周身的膚色就知道大事不妙。
“施主起來說。你家公子怎麽了?如何成了這樣?”
壯漢卻是不肯起,拽著大師的袈裟哭:“我家公子昨日突然胸痛,痛得像刀割一樣,動都不能動,一動就更疼,接著就喘不上氣。我們已經把京城裏最好的大夫都尋了個遍,大夫都說這症要麽自己好,要麽就隻有等死,治是治不得的,就隻有看各人的造化了。奴才就隻好等著,等了一宿,眼見公子的病不見好,反而還越來越嚴重了,沒有辦法,隻有抱著這最後一線希望上山。京城人都說長明寺的菩薩最最靈驗,長命寺的鴻恩大師佛法最為高深。還請大師您慈悲為懷,我們家公子一脈單傳,大師您就為我家開場做法吧!倘若公子能安然無恙,為貴寺添多少香油錢都行!”
聽見香油錢三字時,鴻恩大師眼裏露出幾分無奈,但很快也悲憫的點點頭,“既如此,貧僧就盡力一助,成於不成,全看天意了。”
“多謝大師!”
鴻恩大師一口應下,殿中僧彌便清退看客,開始擺台。
李京九仔細凝看著少年胸口的起伏,似乎越來越微弱,她著急的往裏擠,可是由於僧彌的驅趕,人群都如潮水般的往外退,要不是小鵝和露枝全力撐著她,她這會兒肯定被人浪拍在地上了。
情急之下,李京九隻好大喊:“喂,看看人看看人!別沒呼吸了!”
這聲音又急又響亮,隨從聽見便著急忙慌的撲到少年身邊探了鼻息,這一探嚇得隨從猛地一哆嗦,整個人呆若木雞,片刻後突然撲在少年的身體上愴然大哭。
“公子!公子你怎麽就這麽去啊!老爺和夫人都還沒趕來呢,你怎麽能這麽突然就拋下我們走了啊!”
殿裏一片嘩然。
“阿彌陀佛。”鴻恩大師立掌朝著少年的屍首微微低頭,僧彌們也停止了布置。
人群們又一擁而上,將少年的屍首團團圍住,看起了熱鬧。
李京九隻得像根泥鰍似的在人豆腐裏一氣兒亂鑽,等鑽到裏麵的時候,自己也透不過氣來了。
“呼呼……”李京九站在那少年的屍首前大口喘氣兒,一邊喘一邊道:“別慌……呼……別慌,還有得救!”
眾人已經接受了這少年死去的事實,突然跑出來一個大言不慚的女人,都是一驚。
跪坐在地的隨從聽見有救,納罕地抬頭看去,隻見說話的人是個頂俊俏的女子,細皮嫩肉的樣子,一看就是養在閨閣裏不見天日的那種,頓時他又絕望起來。
“公子已經沒有氣兒了,已經去了。”
“還有救!你讓開,我來!”
李京九也是心急,人已經沒了呼吸,能不能搶救過來就在這幾分鍾的時間裏。她眼裏隻有人命,一時忘了這是在古代,說話也就沒了挑揀。
周圍人覺得她有些鬧事兒,紛紛指責起來。
“這誰啊?人都死了,還在這人拿過事的人尋開心!”
“我是大夫!”
“大夫?嘿喲,這年頭還有女人做大夫的!你拜的是哪家師父啊?這麽不要臉,收個女徒弟!”
“唉你嘴巴放幹淨點!休要這麽說家小姐!”
“你家小姐?嘿喲,是挺俊兒一姑娘,還是在家裏好好呆著繡繡花,以後及笄了才好找個人家好好管管!”
“就是就是,別擱這兒鬧了!還嫌人不夠慘麽?”
被重男輕女的無知群眾一頓猛嗆,李京九怒火中燒,但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還是閉上眼睛深深一呼吸,隨後轉過頭望著隨從,字字鏗鏘:“你倘若想讓你家主子活命,就趕緊騰個地兒給我。時不等人,你再猶豫,他就真的駕鶴西遊去了!”
隨從有些鄙夷的瞧著她,但李京九說話太有氣勢和底氣,竟叫他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李京九見他還是不信,三指一豎發狠道:“要是你現在讓開,我卻救不活他,就讓我當即暴斃而亡,屍腐腸爛!這樣你能信了嗎?”
大殿裏供著佛祖和觀世音菩薩,她在寺廟中發這樣的狠誓,驚得眾人鴉雀無聲,再不好意思置喙。
隨從也有些猶疑起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李京九來,越看她越是一副嬌滴滴靠不住的模樣。
“不……公子不能讓你這樣的人碰……”
一旁的鴻恩大師認出李京九來,心覺驚訝之餘,想起在後堂給她觀相的事情來。
當時觀出她是無命之相,換成旁人肯定心神忐忑,沮喪而歸。
但這位端王妃卻不一樣,平平淡淡的,像是在聽一道菜是怎麽做成的,一碗茶是怎麽煮香的。
可見這端王妃的性情有著過人的穩重。
可是再看她現在的樣子,臉上帶著恨其不爭的焦急,可見她是多關心這少年的生死,並不像像周圍人說的那般,隻是在拿這少年的生死尋開心。
鴻恩大師不由沉思起來:萬絳經上有寫,人若是無命之相,既是老天也無法安排此人的際遇。
或許這少年人生有了端王妃的參與,能發生什麽奇跡也不一定。
局麵僵持難下之中,鴻恩大師走到兩人中間,朝著隨從低頭道:“阿彌陀佛,既然這位姑娘已經立過誓了,施主不妨放手讓這姑娘放手一試。反正這寺裏也沒什麽名醫,京中的大夫又都束手無策了,施主何不給姑娘一個機會,也給你家公子一個機會。”
鴻恩大師是大智大慧之人,他說的這番話在隨從心裏極有分量。
隨從緊緊繃著嘴皮子思索著。
算了,人都去了,既然她說她能治,那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隨從從地上起身,給李京九讓開了位置,默認她可以開始醫治。
李京九立即跪坐在地,先探了少年的鼻息,又緊接著摸了少年的頸動脈。
鼻息已無,頸動脈還有,說明心髒還在運作,隻要恢複呼吸就有希望。
“我再和你確認一次,你家主子是從昨日起開始胸部劇痛,然後就開始喘不上氣了是麽?”
“是!”
李京九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胸口。
人群見狀,發出“嘶”的驚異聲。
隨從見她行事佻脫,立馬就後悔了,“你,你在對我家公子做什麽?你別動手動腳的!”
李京九恍若未聞,繼續探了兩把之後確定了內心的猜想,她突然起身張皇四顧一圈,瞪望住了供台上的的兩隻大香蠟。
眾人已見識過李京九的各種驚人舉動,看她望著那兩隻香蠟,心中都生出不好的猜想。
那兩根長明蠟是寺裏人點的,千萬不能斷!
眾人見李京九眼神越來越怔,來不及發聲製止,就見李京九吹滅了蠟燭一把倒來起來!
“嘿呀,這真是作孽啊!”
“施主,你做什麽!”這回連僧彌們都嚇跳起來,可是一群和尚卻不能近身把一個女子如何。
眼見著李京九吹滅火焰之後,將蠟燭從燭台上拔出來。
燭台露出長長一截用來固定蠟燭的刺芯,她反握燭台,將刺芯放在另一隻蠟燭的火焰上來回煆燒。
直到殘餘的蠟滴落下來,她移開燭台拿在身上擦了擦幹淨,隨後坐回了地上,舉著燭台拿刺芯兒對著少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眾人見此舉動瞠目結舌,倒吸一股涼氣。
隨從更是大叫一聲,“你要做什麽,你快住手!”
然而李京九隻是將燭台舉得更高,隨後揚手一挫,對著少年的胸口狠狠紮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