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誰在說謊?

  當夜,孫老頭對我囑咐,不管自己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都不要回頭,田地裏的東西,就當做沒發生,別去管它。可我……真的能做到麽?

  我隻睡了兩個小時,孫老頭給我準備了些幹糧。想著馬上就要離開自己的家鄉了,還挺舍不得,尤其是舍不得香草。然而,人真到了逃命的時候,能顧得上一個女人?我都覺得自己是個混蛋了。


  不消十分鍾,我就走到了石橋,往南邊的田埂處望去,滿滿的‘糧食’都成了怪嬰,它們長的比前天更成熟,那些小眼珠已經睜開來,東瞧瞧西望望,這些小怪物的身體都是畸形,好像被人用磚頭砸了無數下,腫脹的厲害。還沒等我靠太近,田裏一片都是可怕的吵鬧聲:哇哇哇!!!!

  我閉上眼睛,加緊步伐,對自己說:老子什麽也沒看見,老子真的什麽也沒看見。


  可我不跑,不是沒力氣,而是腿腳不聽使喚了,怎麽都抬不起來。走了一陣,發現那些東西已經被我甩在身後去了。我靠耳朵聽,不靠眼睛看,因為……不能看。


  “山子!”


  身後有人喊我,這聲音很熟悉,是香草娘的,大嗓門兒。


  我聽不見,我聽不見!

  “山子!”她又大喊了一聲:“你是不是把我家香草給糟蹋了!你給老娘站住!”


  “啊?”不想回頭,可控製不住心智,還是回頭了,這事兒是我現在最大的心病:“嬸兒……”


  香草娘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身後的,現在也才五點而已。她急匆匆地朝我過來,揪我耳朵:“好啊你,個兔崽子!跟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乘老娘沒防備,你就睡我閨女!你知道不知道,我閨女是要嫁個有錢人的,像你這樣的窮貨色,還能幹出這種事來!”


  被揪的疼了:“嬸兒,你聽我說,先別下那麽大力,疼的!”


  “你還知道疼?!個不要臉的貨!”她逮住我就是一巴掌,還指著我的臉:“這事你得給我們家一個說法,不然老娘和你沒完!”


  “啥說法?”


  她鬆開了手:“簡單,娶了我閨女。”


  啊?老子沒聽錯吧,這麽個鐵公雞,讓我做女婿?她咋個不把事情咽在肚子裏呢,反正外人也不曉得。


  “可我沒錢啊。”


  “沒錢?好辦!”她麵目猙獰,雙手叉腰:“簡單的很!——給我家做上門女婿,日後田裏的活你全包了。”


  “就這麽簡單?”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事對我一個莊稼漢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真是想不到啊,香草的娘是不是腦子裏進水了?她一向看不上我的。大概……是為了臉麵,也可能是香草和她要死要活的,所以才會這樣。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我隻要能娶到香草,讓我幹啥都願意。哎?不對啊,我特麽不是要離開這個村子的麽,怎麽突然又——


  “怎麽樣?”她信誓旦旦地問道。


  現在想走也走不掉了,既然能和香草結婚,我還走個毛。即便是天天麵對這些人,我也不在乎。像我這樣的男人,能有女人看的上就是阿彌陀佛,老天爺眷顧。一時間,我已經把孫老頭的話拋在腦後。


  她拽著我的手,生怕我走丟了:“走!先回去,明天就給你們辦喜事。”


  “明——明天!”


  “屁話!不是明天那要等到什麽時候?難不成等我閨女的肚子都大了,讓村裏人看笑話?”


  就這麽著,我去了香草家裏。


  香草待在房屋裏,她爹在門口抽煙,見我回來了,臉拉的老長:“來啦。”


  “叔。”我很有禮貌的叫了一句。


  他也不答應,更沒笑臉:“山子,多餘的話我今天不想說,你幹下的破事自己得擦屁股。香草再咋說也是十裏八鄉的大美人,嫁給你這麽個男人,可不能讓她受一丁點兒委屈。另外啊,你家裏的田和房子,包括墳頭,都是我家的了。”


  這話說的人……有點兒……好事,咋個說起墳頭來了。


  我還想問什麽,她娘已經讓我進房屋裏去了:“香草在裏麵,有話和你說,你自己進去。”


  我進去了,門推開,香草正坐在桌案頭哭泣。


  “香草……”我過去安慰她:“你咋哭了,是不是不想和我結婚。”


  “你為啥和李寡婦和交杯酒?”她滿眼是淚。


  “這……”我很好笑:“這是她自己要求的,我不也沒喝成嘛,而且——而且我當時也跑開了不是嘛。”


  “你老實和我說,你和李寡婦是不是睡過?”她問:“還有,你摸過李寡婦的奶是不是?她的身子比我舒服是不是?”


  “哪兒有!”我立馬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別瞞我,我都看見了。李寡婦去你家找你的,老半天你們才出來,你已經睡過她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我蹲下,在她麵前安慰她:“香草,除了你之外,別的女人我都看不上眼。”


  “真的?”


  “真的。”


  “你發誓。”


  “好,我發誓。”這個當口,我想起了村長家新來的女人:“昨天晚上,你看到那個新娘子了?”


  她點頭,說看見了。


  “你就沒發現,那個女人有什麽奇怪的嗎?”


  “她是怪物。”香草突然說道:“真的,她是怪物,不是人。我看見她吃了她男人。”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還以為這村子裏隻有我一個人看到這個事情呢。這麽想來,我的確沒瘋,之前所看見的一切也都是真的。那……孫老頭為啥說我看到的很多都是幻覺呢?

  “香草。”我很冷靜:“過了明天,咱們兩個就是夫妻了,既然是夫妻,就不應該有事瞞著對方。”


  香草愣愣地點著頭。


  “那你告訴我,村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又知道多少?”


  “一切都是那個孫老頭搞的鬼。”


  我一聽,腦子頓時空了,這——怎麽又扯上孫老頭了?!

  她去關好房門,回來繼續說道:“山子,你相信我,我是你女人,不會害你的。孫老頭是個很可怕的人,一個月之前,村裏人就變成這樣了。當時我親眼看見孫老頭把村民們都領到祠堂裏去,說是給大家說個事兒,就我和你沒去,你當時身體不舒服。我就跟在大家後麵,看看什麽情況,等大夥都出來的時候,仿佛是變了樣,一個個都不正常,說話也顛三倒四的。後來村長說要給大家承包田地的事情,再到後來,大家都不吃糧食了,吃人。”


  越聽我越不知道真假了,孫老頭和我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而香草卻說孫老頭是那個最壞的人。


  “香草,你敢保證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發誓。”她做出這個手勢:“山子,我是你婆娘,我不可能騙你,我還要和你過日子咧。至於外人的話,你得自己掂量著辦。”


  說罷,她握住我的手,眼神很誠懇。


  過了半響,她問:“你是不是又去找孫老頭了?”


  “沒有。”我騙她。


  “千萬別去找他,他一定會把你也變成那個樣子。”


  “香草,你爹娘都魔怔了,咱們離開這裏吧,走的遠遠的。”


  “孫老頭不會讓你離開村子的,他會想一切辦法把你給留下。我之前要走,他就告訴我爹娘,說我要出去找野男人,我被娘給抓回來了。山子,在村子裏也沒有什麽不好,隻要大家夥不害你,你就當沒看見不就行了……從出事那天開始到現在,也沒見人害我,大家都對我很好。”說完,她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截人的手指:“這個你吃了它,隻要你吃了,從此以後就不會看到這些可怕的景象了。隻要你吃了,你就能和我一樣,一切都變了回來,一切都回複正常了。”


  我看著都想吐,還讓我吃……


  “真的,不騙你。”她自己咬下一口,咀嚼著:“我就是吃了這個,現在才什麽也不怕的。”


  “不——我不吃——”


  “相信我,你吃。”她往我嘴裏送:“你吃啊,快吃啊,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