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噩夢循環
新娘子沒有笑臉,她也不轉臉,隻用一隻蒼白的眼球轉動,看著院子的各個角落。
我小便失禁,尿把褲子都淋濕了。在秋梅問我在看啥的時候,我已經跑開席麵,跑出院子,隻往村東頭方向跑。我很怕那個怪物會在不經意間發現我,我真不知道怎麽和她對視。
隻顧跑,別的啥也顧不上,不知道跑了多久,總算了沒了那些喧鬧,身後也沒個人跟過來。而我,發現自己已經靠近祠堂了。
對!去找孫老頭!
祠堂沒亮,裏外全是黑咕隆咚的。我敲門時,他才開了門,身上披著個褂子:“又咋了你?跟丟了魂似的。”
“先進去,進去再說——”我前腳進門,後腳就插上門栓,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有水沒?有饅頭沒?”
孫長貴沒說廢話,給我拿來了吃的喝的,抽著煙:“小子,你今天是不是和別人說話了?”
喝了整碗的水,我才舒服一些:“說了,今天去村長家了,看到——”
不等我說完,他就拍了桌子:“混賬東西!你不要命了!忘記老子跟你說啥話了?!嗯?!讓你別和別人說話,囑咐又囑咐,你特麽咋就不聽!”
現在,我對他的話更加相信了,可後悔也於事無補,隻好推卸責任:“誰讓你不把事情真相告訴我的,我以為你在瞎說。”
“你本來還有一個月的壽命,現在……哎。”他遞給我一支哈德門:“山子,不是我不說,實在是有些事,就連我也說不清楚。可我知道一點,村子裏發生了可怕的事,那天我從地裏回來,發現身邊的一切都變了。先是村民們在家詐和紙人,大白天的不出來,然後又是晴天打雷。”
“不對,是下雨。”
“不不不,咱們兩個看到的情況不一樣。”他說:“到底出了什麽事,誰也不曉得。我看到的是晴天打雷,早年我跟著看祠堂的師傅的時候,就聽說過,這是不詳之兆。這不,讓人說準了是不是?哎……你永遠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這才是最嚇人的。所以我讓你別相信任何人,包括那個什麽香草。這麽多天下來,我感覺村子裏沒有‘生人’,多半是不死不活的人。可你又能聽見他們在說話,在來往,這個村子沒救了。”
“連你也不曉得?”
老頭白了我一眼:“屁話!老子又不是神仙,哪兒能啥事都預料的到。這件事開始是在今年年初的時候,而你遇到的這件事是在這幾天,最多是半個月之前,你說那個時候開始下雨了對不對?還一連下了十五天。”
“對。”我很肯定。
接著,孫老頭指著靈位上我的牌子:“所以才會這樣,我以為你也死了,把你的牌子供起來。”
“可……這些人明明都還活著,你咋個確定大家都死了?”
“活著?!”老頭因為我的話而好笑:“你真是白長這麽大的個兒了,你見過活人做出死人的事情來的?你見過活人吃那種惡心的東西?”
這倒也是。
我又問了:“可你怎麽讓我別和這些人說話,又說我隻能活半個月的,你又不是跳大神兒的。”
“這你就別問了,我今天也是多嘴。”他不再往下說,扭轉話鋒:“山子,你記住一條,別在和人說話了。總之……咋個說呢,你要是嫌自己命長,那我管不著,你愛咋樣就咋樣。”
“我今天在村長家……看到新娘子了,她變的很……很大……”
“胸?”老爺子真能扯。
“我能看到胸麽。”我日:“我說的是她的整個人,身型。我還看到她在房子裏吃掉了新郎官,可別人都看不到。那個女人長的很嚇人,她就是前年村裏死了的孫小芳。”
為了確定一下,我問:“這女的死了,你曉得不?”
老孫點點頭,說知道:“這事當時村子裏動靜可不小,我是專門看祠堂的,我能不曉得?所以你看到的東西絕不是人。可也未必是鬼。”
“咋個講?”
“你要說孫小芳一個人是鬼,那還說的過去,說全村的人都是鬼就匪夷所思了。目前,我也隻是確定這些人不是活人,至少不能稱之為活人,他們的行為都很怪。鬼不敢在白天出來,而他們又能在白天出來。”
這老子不爽:“那你還給他們立牌位。”
他掐滅煙頭,不看我,看地上的磚頭:“一周前,村長來找過我,商量說他家要承包田地的事情,我不肯,老子就指著那點田地養活自己呢,咋能給別人,何況我也知道村裏人都在吃什麽‘東西’。這個劉秉義在我這兒待了半個鍾頭,我看到他身上的屍斑了,活人不會長那種東西。我年年和死人打交道,這點貓膩還是看的出來的,而且我故意用刀片劃開他的手,一滴血都沒流。”
“哦!——”這我有同感。
“昨天我剛見到你的時候,看見你在香草家門口。”他繼續說:“我以為你也不是活人,就隻是打個招呼,顯得自然一些,當我感覺到你有呼吸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也是個活人,所以才回頭來救你的。”
“這不對啊。”我湊近他:“你之前不是還說別和死人說話的麽,那你自己怎麽又說了。”
“嗬!”他搖頭晃腦的:“我都多大歲數了,在滿是‘瘟疫’的村子裏,死就死了。你就不同了,哪怕有一絲希望都要活下去。”
我一跺腳:“媽的!老孫頭,咱們一起離開這個村子!去城裏!”
他更為我的話感到好笑了:“年輕人,說你傻你真傻,一點兒也不假。我從年初到現在考慮的事情不比你多?你能想到的,我全都試過了。實話和你說,不管你怎麽走,都走不出這個村子。”
“不是吧,直接往南走,二十多裏就到鎮上了。”
他嘖嘖兩聲:“兩個月前的早晨,我四點多就出發,走了不下五十裏地,帶夠了幹糧,一直走到天黑都沒能出的去。不管你怎麽走,總有人在後麵叫你的名字,而你一個回頭,再看前麵,你就會發現你還在石橋往南幾百米的地方。”
“誰叫你了?”
“每次都是最親的人,可我誰也沒看見。”
“那你……沒有試過一次都不回頭嗎?”
“試過三次。”他歎氣:“走到半路上,卻發現自己在村北邊,不消半裏路,總能回到那座石橋上。”
不能出去?!
“他媽的。”老頭自嘲的笑笑:“算了,我也累了,既然老天爺都跟我作對,我也沒轍,一輩子都在原地打轉,現在都這把年紀了,還想著出去,不是自討苦吃嗎?罷了罷了,‘它’要我死,那我就沒了退路,聽天由命唄。”
可我還年輕,我還想出去!
“我隻能保佑你出去了,幫不上你任何忙。山子,明天一早,你就出發,往南邊走,試試看。如果真的能出去了,我保佑你大富大貴,你也記得給我立個牌坊。我尋思著,如果我死了,也許靈魂能離開這個地方。”
好,明天一早,我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