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個人睡,害怕(三更)
他把玩著手中折扇:“依你的意思,某人為了陷害那樣的無名之輩,特地易了容,闖進何府,犯下惡行。”
她訥訥:“江湖上,不都這樣?”
“有什麽好處?”他訕笑反問,“世人行事,皆有所圖。”
“呃……”
“若說燕皓與誰結仇,遭受陷害,也說得通。”不等她附和,又道,“但何府,並非毫無可疑之處。”
她立刻拖了個圓凳,坐到他旁邊,洗耳恭聽。
“何小姐的母親為續弦,七八年前攜幼女嫁入,三年前病逝,至於來做客的侄子,同樣是何夫人的娘家人,遂實際上,何茂與他們統統沒有血親關係。”
得知內情,檀口驚訝微張,轉念一想:“不算可疑吧?視如己出,挺正常呀。”
她與侯府上下,就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他投來一瞥:“何小姐表現得與你,可完全不同。”
“這倒是……”她苦思冥想,“缺了點什麽……”
扇柄叩著掌心,淡淡道:“另一個疑點,何老爺左手關節擦傷,其中指有一圈深印,應是剛剛丟失了一枚佩戴多年的玉戒。”
“起過爭執,甚至打了一架!”她一凜,“那還坐著幹什麽,我們趕緊四下轉轉,對,去閣樓……”
“不急,初來乍到的,當心打草驚蛇。”偏頭打量著她白淨的小臉,皺起眉,“你打扮得這般隨意,哪裏像位富家千金。”
話題跳得太快,她莫名其妙。
“走罷,免得何府以為,你是我撿來的。”
“噯?去哪?”
滿頭霧水,在跨進門麵的刹那,化作震驚。
難以置信,楚暮竟然帶她來逛胭脂鋪。
“隨便挑,哥哥付賬。”他極其大方的擺擺手,撂起衣擺,坐落寬椅。
店內夥計精明,麻溜的奉上香茗一杯。
她眯起杏眼,瞪著溫文爾雅的俊顏,無聲詢問:
怎麽回事,有何目的?
他抿了口茶,眸色慵懶:
這麽笨,別妄加揣測了,讓你挑就挑。
她忿忿的背著手,大搖大擺環顧起鋪子。
別說,琳琅滿目的,好東西不少。
胭脂口脂,妝粉黛粉,一應俱全。
東邊的櫃台上還鋪開紅綢布,排列著各式頭飾配飾。
見她拿起一物細看,掌櫃款款而至:
“小姐年紀尚輕,用不上那個。”
此女貌美,身形婀娜多姿。
“呃,是嗎?”
對於妝點,她一直不甚在意,頂多愛買些漂亮的珠鏈釵飾。
女子笑了笑,自矮櫃取出一雕著木槿花的小盒,遞近擰開。
淡粉色的膏脂狀,泛著縷縷清香。
未等她反應過來,沾上膏脂的柔軟毛刷,輕輕拂過嘴唇。
“此乃本店獨家秘方,百花花蜜製成。”女子端詳著,頗為滿意,“最適合您這種,活潑可愛的小姑娘,過多的點綴,反而畫蛇添足。”
說著,搬來銅鏡讓她欣賞。
鏡中的少女,青澀未褪,由於一抹透明淡粉,增添了似錦明媚。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拎起裙擺,開開心心跑到楚暮麵前:
“我挑好啦,就買這個。”
估摸著價值不菲,可別反悔哦。
他覷著東角厚重的門簾,正思索如何稍加窺探,被一道陰影擋住了視線。
鳳眸漫不經心揚起,從亮晶晶的眼兒往下,落至似鍍了層水光的粉嫩嘴唇上。
檀口小小的,蜜脂襯得唇珠分外飽滿,連兩側的梨渦仿佛都能沁出水來。
“嗯。”他低頭,又抿了口茶,喉頭攢動。
她喜逐顏開,招呼著掌櫃包妥,然後走向飾品擺放處,拈起一顆流光溢彩的珠子,好奇道:
“這是什麽呀?”
女子解釋:“一種晶石,可以嵌進珠花或做成墜釵。”
他起身,踱步靠近,很感興趣的樣子:“不錯。”
“我……”
她剛開口,隻覺手腕一麻,指尖無力鬆開。
珠子落地,骨碌骨碌一直滾,消失於門簾後。
“抱歉,這顆我買了。”他立即道。
掌櫃客氣幾句,讓小夥計去撿。
門簾開闔間,他看到了想看的,孤星樓暗記。
回程的馬車內,她漸漸琢磨出不對勁,試探道:
“方才在胭脂鋪,我表現得如何?”
他睨了一眼:“報酬不夠?”
“夠,夠!”她笑得歡快,“你這麽一說,我就收得心安理得了。”
眸光掠過翹得高高的唇瓣,他低哼著偏過頭,望向窗外。
亥時,夜幕垂籠,星稀無月。
楚暮褪去外衫,正欲熄滅燭火,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門扉響動。
原以為是府中仆人,拉開半扇,愣住。
“你……”
來者不由分說推開他,急呼呼擠進屋子。
小姑娘長發完全散開,半遮半掩著巴掌大的小臉。
一身就寢的白色單衣,外罩淺粉暖袍。
她趿著繡鞋,懷抱鬆軟枕頭,笑得甜甜的。
他後退兩步,神色古怪:“你別告訴我,一個人睡害怕。”
先搖頭,繼而猛點頭。
神色更加古怪,隱著幾分莫測。
“再過幾個月,我便十四了,怎會害怕獨睡。”她踮起腳尖看了看窗外,壓低嗓音道,“主要是,兩間寢室隔得有點遠,你白日裏講的那些話,令我擔心何老爺……而且,府裏剛死過人……”
不自覺摟緊枕頭,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阿山武藝高強,睡在耳房,你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求收留。”
他捏了捏眉心,還沒開口,就被打斷。
“我保證,不搶你床,不打擾你休息。”她連珠炮道,“賜一塊小小的角落即可。”
“你也知道快十四,而非七八歲?”他似笑非笑,“半夜跑進男人房間,拿我當什麽?”
“暮哥哥呀。”
她不解的眨眨眼,決定不用多言,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反正算摸清了,對付此人,死纏爛打,甚是有效。
直奔內寢,翻箱倒櫃找出一床新的被褥,蹲在地上開始鋪。
邊幹活邊嘟囔:“咱們這麽熟了,別小氣嘛。”
他靜默一瞬,關門落拴。
緩步而至,俯視著她忙碌的小身影,意味深長道:
“行吧。”
簡單兩個字,她認為這是應允的意思了。
暗暗歡呼,加快動作。
收拾妥當時,他已側臥於床榻。
熄了火,鑽進被子,兩人相隔著四五尺的距離。
淡淡的夜色下,隱約可以窺見那道寬闊勁瘦的背。
她砸了砸嘴巴,心安的閉上眼,沒一會兒,傳來細細的呼吸聲。
“笨。”
黑暗中,他轉過身,眸色深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