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搶了他的被子(四更)
“老爺。”
一名靛青衣衫的家仆入內,步履輕盈,目光。
何茂僅著單衣,闊坐榻邊,左手盤著一對文玩核桃,兩三名丫鬟正捶肩捏腿。
一見此人,抬袖揮了揮。
待全部退出後,小廝方稟道:“汝屏村的族老守著死理,不肯賣。”
“不賣?”何員外和善的臉龐浮起猙獰之色,“便成為第二個李家村罷。”
“依然用蟲災嗎?”
“蠢貨!”怒斥道,“同樣的招數,怎能完全照搬,導致荒蕪的辦法那麽多,動動腦子!”
小廝慌忙作揖:“屬下知錯。”
閉了閉眼,沉吟:“銀兩和糧草,送過去了?”
“估計後天即到。”
“嗯,給九爺稍個訊,讓他放心,汝屏那座礦山,兩個月內,我必然拿下。”
“是,老爺。”
將核桃擱至一旁,何茂活動了下肩臂:
“有今兒那位富家少爺相助,平林村的石橋許是能提前建成,到時候別忘了,老規矩,在不起眼處刻上九爺的名諱。”
小廝恭維道:“您辦事向來盡心盡力,主上定然滿意,日後加官進爵,且排首位。”
“哈哈……”
屋內,回蕩起何老爺得意的笑聲。
子時,萬籟俱寂。
頎長的身形躍起,利落換妥勁裝,覆緊銀灰麵具。
經過地上那坨睡得歪七扭八的東西時,撇了下唇。
一手托住後頸,一手勾起腿彎,把人挖出,輕鬆置於床榻。
夜間寒涼,她很自然的蜷縮著,往他躺過的溫熱處蠕動。
嫌棄的皺了皺眉,拉高錦被裹好。
跨出房門,隨侍倚著廊柱,靜候多時。
“你不用去。”他低聲交代,“守在此處。”
頓了頓,補上一句:“不準進屋。”
目送著最崇拜的主子飄然遠離,穆山滿臉茫然。
說好,有幹架機會的呢?
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道路空蕩蕩的,唯有遠處時不時傳來幾聲梆子響。
他借助樹木及房脊,穿梭於夜風中。
一盞茶的光景,來到某屋頂。
揭掉數片青瓦,縱身一跳,穩穩落地。
掀開布簾,裏麵堆著大大小小的木箱,粗略看去,無任何異常。
他從標記地開始,沿著牆壁逐寸摸索,很快觸到微凸。
伴隨著細微響動,西角的空地裂開,赫然是間密室。
閃身而入,閉合暗門。
一段石階後,分出兩條過道,他側耳傾聽,其中一條盡頭有人在叱喝。
“誰派你來的,為何從莊子一路追到這裏!”
咚!一聲悶哼。
“還不說嗎!”
石室內豎著木架,兩副鐵鐐銬將一名年輕男子牢牢束縛其上,呈“大”字型。
臉龐及嘴唇泛白,氣虛無力,鬢發微亂,雙目倒依舊炯炯有神。
穿著桃紅色石榴裙的女子來回走動,煩躁不安。
那豔麗姿容,分明是白日裏的胭脂鋪掌櫃。
“人家早就招了,覬覦小娘子美色的小毛賊而已,可惜你不信。”黎修眨眨眼,眼角盡顯風流韻致。
“信個鬼!”嬌聲怒罵,“小毛賊有這般身手?講!到底為了什麽,是不是妍薇那賤人讓你來查我?老實交代,不然等閣主回來,按竊密處理!”
“真誤會……”
“行,我給最後一個時辰考慮。”女子拿起一旁的柳葉飛刀把玩,倏地一擲,釘在了“大”字中間偏下的位置,吃吃媚笑,“再不講實話,就用你的暗器,廢了那禍根。”
兩條大腿抖了抖,黎門主認為,此乃男人本能,絕非慫。
“走!”
女子昂首走遠,幾名隨從緊跟其後。
須時,一道黑影自廊頂落下。
黎修舒了口氣,不禁抱怨:“晚來一步,咱們此生就做不成兄弟了。”
“無妨。”悠悠調侃,“可以當貼身內侍。”
“那我寧可早點投胎。”見他打量起手腳鐐銬,無奈道,“別看了,精玄鐵打造,不然哪敢勞您大駕。”
“怎麽惹上的?”他自腰際抽出一根銀白色的細軟之物。
“秋水伊人,驚鴻一瞥,尋思著任務完成了,就跟過來逗一逗美人。”向往的神色轉為苦惱,“哪知這婆娘是閣主姘頭,且鼻子靈得很,一下子聞出我身上沾染的寒秋閣熏香,耍了陰招,唉。”
“幸虧腦子不好使,執著的以為我是閣主夫人所派,否則啊,恐怕已送進閣內地牢了。”
“怎麽淨遇上你們這種人。”他嗤笑。
“哪種人?”黎門主不滿,“你個雛兒懂什麽,身為男人……哎哎,流觴不長眼,瞅準了——”
喀嚓!銀色弦絲如水蛇般輕輕滑過,厚重的禁錮應聲裂開。
許是鐐銬材質精練,響動意料之外的大。
“要來了。”他提醒。
果然,少頃,紛雜的腳步由遠及近。
“該死,惡婆娘喂的啥藥,咋逼不出呢。”黎修倚著牆吸氣吐納,手軟腳軟,一臉忿忿。
他嘖了聲,流觴微動。
“別別,血了呼啦的鬧大了麻煩,你背我唄。”
話音剛落,一股力道纏上腰際,黎門主低頭一看,升起不好的預感。
“抓住他們!”
這時,五六人衝入,堵住石室口,擺開招式。
麵具後的唇角緩緩勾起,手腕一震。
大夥兒頓覺見到了一隻大型流星錘,檀衣男子便是那錘,高高拋起,狠狠砸來。
“哎喲——”摔倒一片。
“啊啊——輕點,慢點啊——”
眾人模糊的視線中,黑衣人身姿矯若遊龍,直接拽著不斷掙紮的同伴消失於密道口。
期間,三次撞上石壁,兩次仰麵拖行。
寒秋閣的弟子們忽然釋懷,罷了,此人回去,想必也不得善終。
入睡前,雲玖卿就打定主意,翌日卯時左右得爬起,趁著伺候的丫鬟未至,偷溜回房。
講真,終歸是地麵,即使鋪了兩層褥子,依然硌得慌。
尋思湊合著熬一熬,絕對是無法一覺到天明的。
然而,睡著睡著,竟變得舒服了。
不僅躺得舒服,還暖暖的、香香的。
嗯,並非花香水粉香,是一種很清冽的味道。
如此這般,轉醒的意誌力,微乎其微。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驀然一凜。
杏眸倏地睜開,逐漸瞠圓。
與她麵對麵的,為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龐。
春山畫眉,青峰瓊鼻,瀲灩的鳳眸閉著。
毫無防備的睡容,顯出幾分年少的純淨與無害。
可她十分清楚,這隻是“顯出”而已。
完了,怎麽會在楚暮榻上?
甚至,還大喇喇的搶走人家一大半的被子!
沒關係,現在毀滅證據還來得及。
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退至床邊,伸出一條腿兒,去踮地。
接著撐起手臂,慢慢的滑,然後……
“你在做什麽?”不輕不重的嗓音,透著絲初醒的沙啞。
脊背僵硬,她恍然察覺,此刻的姿勢,像極了正往上偷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