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是明搶啊
花好一聽這話,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
這馬車裏的人,正是來找她的啊?
她在淮州城並不認識什麽外人,此刻來的,會是什麽人?
正想著,那馬車車門便被打開了,下人伸手,從裏麵扶出一位衣著華貴的年輕男子來。
說年輕,倒也不是十幾二十歲,這男子看起來已有三十出頭,臉上雖然不見什麽表情,但卻隱隱帶著一股肅殺之氣,讓人不敢小覷。
花好迅速在心底琢磨起他的身份來,直到看到他左邊空空的袖管,立刻明白了他到底是誰。
——周王秦譽,年三十四歲,年輕時在戰場上失去了一條手臂,從此身帶殘疾。
花好隻覺得周身的空氣都涼了涼。
怪不得會覺得他身上帶著肅殺之氣呢,上過戰場的人,就是不一樣。
隻是,她從未見過這位周王,好端端的,來找她做什麽?
來不及思索,那周王已經下了馬車,徑直向她走來,花好正在跪與不跪之間糾結著,便聽得周王開口道:“姑娘,可是定北侯府上的府醫,花好姑娘?”
花好略微有點吃驚。
身份懸殊,按理說周王實在沒有必要對她如此客客氣氣,此刻這樣的情景,要是換成穆王或者豫王,恐怕早就有下人衝上來按著她的腦袋讓她下跪了,哪裏會這麽斯斯文文跟她說話。
來而不往非禮也,花好也連忙回了個禮:“正是小女子,敢問公子高姓大名,找我……何事?”
旁邊的下人這時才上前來:“這位是周王殿下,特來請花姑娘過府一敘。”
“奴婢參見周王殿下!”花好立刻裝作大驚失色,跪倒在地,行了大禮。
周王抬頭瞧了瞧,笑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花姑娘先隨我上車可好?”
一個王爺,能跟一個奴婢這樣說話,那已經是賞了天大的臉了,按理說花好根本沒有理由拒絕。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直覺告訴她,這馬車實在上不得,於是她幹脆退後一步,恭聲道:“承蒙王爺錯愛,花好惶恐,隻是花好身份低賤,實在上不得王爺的馬車。王爺有何吩咐,就在這裏說吧,花好一定盡全力辦到……”
周王不說話了,隻看了一眼隨行的下人。
那下人立刻會意,上前來,低聲道:“王爺聽聞你醫術了得,特意想請你到我們王府去做府醫,至於月錢,比在侯府翻倍,不知姑娘你意下如何?”
花好沒有立刻回答,但在心裏默默撇了撇嘴。
她意下如何?
她意下實在不如何。
且不說這些皇親貴胄都是京城來的,皇宮之內太醫院裏高手如雲,皇宮之外,京城裏也是名醫雲集,單說這小小的淮州城裏,水平不錯的大夫就有好幾個,她花好是哪裏特別出彩了,竟能入得了周王的眼?
真把她當成婦女之友,讓她去給貴婦治病?那也不用非從侯府把她搶了去啊,直接像太子妃這樣,請她經常來看看不就得了,用得著必須把她挖去做府醫?
不錯,電光火石之間,花好已經認定,周王這種行為,就是明搶。
如果是真想治病,那好歹也得試試她的醫術吧,哪有直接在路上就把人攔下的?還讓她直接上車,是不準備讓她回侯府的節奏嗎?
再者說了,定北侯秦又白得喊周王一聲皇叔,皇叔想要你府上一個小小府醫,秦又白能不答應嗎?
他根本沒有理由不答應啊,這不是明搶是什麽?!
隻不過,周王這也算溫和了,搶之前,好歹還來跟花好打了個招呼。盡管這招呼打與不打,也沒什麽分別。
花好此刻,當真是騎虎難下了。因為不知道周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一時猶豫起來。
跟他上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周王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她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跟他走?
直接拒絕吧,就會顯得很難看,搞不好關係就要鬧僵,還影響了秦又白。
但是他萬一真的開口去問秦又白要人,到時候花好不去也得去了,那時她的處境將會更加尷尬。
花好跪在那裏,低著頭不說話,周王和隨從目光灼灼地瞧著她,就在氣氛僵持的時候,長街的另一頭,忽然緩緩駛來一輛馬車。
花好抬頭一瞄,頓時喜上心來——聶卿這個家夥,可算是來了!
馬車緩緩停下,車裏的聶卿掀了窗簾,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周王殿下,怎麽,我的丫頭衝撞了王爺麽,那我可得代她向王爺賠罪了!”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周王不禁脫口:“你的丫頭?”
“不錯。”聶卿迤迤然走下車來,“這丫頭欠我五千兩銀子,無錢可還,因此定北侯已將她轉賣給我,如今是我府上的人了。”
一麵說,一麵從懷裏掏出一張字紙來,遞給了周王,周王一瞧,臉色一僵:“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好奪愛了。本王聽聞花好姑娘醫術了得,想請她到我府上去做府醫,如今看來,倒是本王沒有這個福分了。”
聶卿把字紙接過來,笑道:“王爺嚴重了,倘若王爺有什麽事,大可隨時召喚她前去,隻是這賣身契,在下可得牢牢捏在手裏,不然這五千兩銀子,我可不知道要向誰討去了。”
周王平日不苟言笑,此刻也隻是神色淡淡回應一句:“數目巨大,這丫頭倘若想還完,恐怕得在聶公子府上待上一輩子了。”
聶卿搖搖頭,笑意更深:“一輩子是肯定的了,不過照她這愚笨的樣子,哎呀,恐怕到了下輩子都不一定還的完……”
“那本王就先告辭了。”周王看了花好一眼,轉身便上了車。
馬車走出去一段距離,車裏,周王的臉色冷了下來。隨從見狀,試探著道:“王爺莫急,那情報來曆不明,許是混淆視聽的,也說不定。這個小丫頭,看起來並不像是有什麽真本事的人啊。”
花好名聲在外,無非是因為幫助武月生產的那件事,大部分聽來,還都以為她最擅長的是婦科。
周王臉色一冷:“秦又白府裏那兩個燒傷的下人,你怎麽不說?”
隨從一時訕訕:“是啊,她確實治好了兩個燒傷的病人,倒也算是厲害……”
周王不說話了,從袖子裏輕輕抽出一個小巧的紙卷,伸展開來。隻見那紙卷上隻寫了一行小字:定北侯腿疾將愈。
周王把紙卷放在手心裏,輕輕一捏,那紙卷頓時化作一團灰燼。周王把手伸出車窗外,讓手心的這些灰燼飛散而去。
“無論如何,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
“王爺慢走——”聶卿在後麵用力揮揮手,目送周王的馬車走遠了,這才兩步趕到花好身邊。“人都走了,還不快起來!”
“幸虧你來得及時,不然我就要被搶走了!”花好長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活動活動筋骨,“也不知道周王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怎麽偏偏就看上我了!”
聶卿一拍她腦袋:“可能是看上你貌美如花。”
“去你的。”花好呸他一聲,上了馬車。
聶卿跟上來,馬車往前走去,花好想起來什麽似的,伸出手來:“給我看看。”
“什麽東西?”
“你給周王看的那個東西啊!”
“算了,還是別看了……”聶卿往回縮手。
見他這個樣子,花好更要看了,立刻撲上去就搶:“到底什麽東西,怎麽周王一看就退了,我懷疑你是把我給賣了,快拿給我看看!”
兩人頓時扭成一團,最後聶卿抵不過花好在他腰間不停撓癢,終於投降:“好好好,我讓你看!”
花好一把奪過來,展開一看,原來這字紙竟是一張賣身契。內容寫的和聶卿跟周王說的內容一模一樣,下麵還有手印畫押,看起來跟真的似的。
“你,這東西你哪來的?!”
哪來的,當然是偽造的了,她的真賣身契,應該在秦又白那裏呢。
可是為什麽偏偏周王一出現,他立刻就能拿出這張假賣身契來?
“你……你早就造好了這張假賣身契?”花好盯住聶卿。
聶卿訕訕一笑,不說話。
花好想了想,又道:“早就造好了,卻不跟我說,是不是隻等著今天這樣的情況出現,然後順理成章的把我騙到你那裏去!”
今天這種情況,聶卿雖然說算是幫她解了圍,但也撒了一個彌天大謊,那就是,他和她都承認,她是他府裏的人了。如果將來又變卦,周王會不會找花好的麻煩,會不會找聶卿的麻煩,會不會找秦又白的麻煩?
“好啊你,原來在這等著我呢!你這個騙子!”
花好舉手就要打,但她哪裏是聶卿的對手,一下子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等會!你這可是冤枉我啊,我不認!”
“我怎麽冤枉你了?!”
“你說我把你騙來,可不是冤枉我?”聶卿瞪她一眼,“我難道沒有說過讓你來我府上的事麽?這賣身契,就是那時候擬好的,隻是你不肯來,我有什麽辦法?
花好想了想,確實是有這麽回事,心裏的怨氣便稍稍減輕了一分,但很快又瞪了眼睛:“那也不對,那這手畫押的手印是怎麽回事?你就算擬好了賣身契,也得等我簽啊!”
聶卿嘿嘿一笑:“我這不是為了救你麽?剛才那個情況,我要是不來,你肯定就被周王帶走了,你說是不是?”
“說的也是……”花好終於有些泄氣了。不管他到底是早就存了心,還是臨時想出的辦法,總之他好歹是三番五次救自己於危難之中的。
花好皺了皺鼻子:“行吧,算你這回來得及時。”
聶卿挑挑眉:“你這傻丫頭,我哪次來的不及時了?”
花好還想說什麽,聶卿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好了,別亂想了,還是好好想想,什麽時候搬東西到我府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