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黑夜的新娘(七)
放了兩杯血,起身去休眠時葉柳園眼前一昏,勉強走到棺材旁躺了進去。這回他沒時間去想些亂七八糟的了,很快就進入了休眠。
再次醒來,葉柳園是被棺材內突兀的鈴聲吵醒的,緊接著棺材蓋的內側亮起,管家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內響起。
“殿下,加斯克裏子爵、阿德萊德·查爾斯高級血獵與審判庭彼爾德司鐸到訪,說有重要的事情,強烈要求見您。我對他們進行了勸告,但他們仍要求麵見殿下。”
瑩瑩的光透過眼皮讓葉柳園皺了皺眉,他睜開眼看了下棺材蓋上亮起的電子熒幕上顯示的這段話和時間,下午兩點。
葉柳園心裏在罵人,下午兩點對作息正常的血族來說就是淩晨兩點。本來就非常虛弱急需休息的他被強製喚醒,心情可以說是糟糕透頂。
要是加斯克裏一個人這個時候造訪,葉柳園能讓管家將他趕出去。但偏偏還有另外兩個“聯合監督會”的人物造訪,而且級別不低。
這三個人在這個明顯會激怒葉柳園的時間造訪,還不顧管家的勸阻一定要見他,想必是出了事,這也就意味著他不得不離開棺材去應付他們。
這樣的認知讓葉柳園更加惱火,他離開棺材去梳洗換裝,原本很快就能解決的事,他偏偏磨了快一個小時。
這段時間既算是對那些不速之客的回擊,也是讓他自己平息一下起床氣,畢竟他可不想剛一見麵就和血獵、司鐸大戰一場。
等到從睡眠不足的吸血鬼恢複成那個精致傲慢的血族,葉柳園心中的怒氣也平息得差不多,他才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下旋轉樓梯,進到會客間見到今日造訪的三個人。
加斯克裏窩在沙發裏,神色很不好看。葉柳園還是下午兩點被叫醒的,他更慘,下午一點被血獵和司鐸找上門來,強迫給他倆帶路。
另外兩個坐在長沙發上的一個穿著簡潔的製服、一個穿著製式的祭祀袍,感謝第二個世界當主教的經曆,葉柳園對後一種的花紋、顏色和製式有比較多的了解,顯然這位造訪的司鐸在審判庭內的地位不低。
“午安,葉殿下。”彼爾德司鐸開口問安,坐在他旁邊的血獵卻一言不發,仿佛一個用來鎮場子的保鏢,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言不合要開打的訊號。
“殿下。”加斯克裏起身對他行禮。
葉柳園移開目光,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有女仆端著托盤逶迤而來,跪在他麵前將兩杯血舉到他手邊。
葉柳園端起一杯喝了兩口,見他的行為,那位司鐸倒是神色不變,但那位血獵卻已經臉色發黑,像是想隨時跳起來淨化他這個黑暗異端了。
葉柳園放下杯子,端起另一杯,然後才像是想起什麽一樣,對彼爾德司鐸道:“閣下應該知道,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應該是‘晚安’時間。既然我被兩位到訪喚醒了,那兩位應該也不在意我吃個‘夜宵’吧。”
“當然不,不合時宜到訪的是我們,殿下請便。”彼爾德司鐸頷首道。
葉柳園內心冷笑一聲,當著兩人的麵把最後一杯血飲盡,姿態優雅,行為得體,還用絲綢的餐巾擦了擦並沒有血漬的嘴角,全程表演成分極大、做作到了極點。
等女仆把餐具撤下,茶幾上擺上沏好的香濃紅茶和甜點,葉柳園才像是麵對一場下午茶座談一般開口道:“請問二位這個點前來,究竟為何呢?”
“殿下可能尚不清楚,在昨日晚上的尼赫邁亞第三大街第七小巷,有兩位人類遭到攻擊,當場死亡。”彼爾德司鐸開口道。
“哦?”葉柳園興致缺缺,道:“既然如此,我想人類的警察應該不是擺設。”
“如果是一般的凶殺案,自然不會驚動殿下。”彼爾德對身邊的人示意,跟隨他來的人取出一個文件袋,將裏麵的照片一張一張放在桌上排列好,接著開口道:“但事情顯然沒有這麽簡單。”
葉柳園看了一眼,那上麵就是兩灘看不出是什麽的血肉,說血肉也不太對,因為隻有肉和骨,血卻消失不見了。
那位血獵有些暴躁地開口:“就是你們血族幹的好事!這個年代居然還有血族敢這麽明目張膽攻擊殺死人類,簡直可惡。”
彼爾德老神在在地開口,道:“殿下,據我們調查和專業人士給出的意見……”
說道專業人士,彼爾德看了一眼阿德萊德·查爾斯血獵,作為一位來自曆史悠久的血獵家族的高級血獵,在血族殺死人類這件事上,他確實是一位專業至極的人士。
“他們確實是被血族攻擊殺死了。”彼爾德司鐸看了眼身邊的人。
站在他身邊的人開口道:“經過警方調查,和對調取的相關監控的分析,這兩位被害者是一對情侶,男22歲,女21歲,都是大學學生。當夜去某酒吧喝酒至深夜,離去時遭到攻擊並被殘忍殺害。”
“兩人社會關係簡單,並未與人結怨,隨身物品並沒有缺失。我們初步調查,排除仇殺、搶劫殺人等情況。而就被害手法上來看……我們調查過周圍街道和居民區,沒人聽見過慘叫或呼救。那個小巷是監控盲區,我們隻能調取相關監控,然後在那附近發現了這個……”
那位聽上去像是警方的人指向桌上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一張監控的截圖,很普通的夜色下的街景,陰暗處,除了兩個紅點外並未有異常。
他並未具體提及作案手法,但沒人聽見慘叫和呼救,血液都消失了,人體又被破壞成這個樣子。綜合來看,這樣的手段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
葉柳園側頭看向加斯克裏,加斯克裏道:“殿下,是的,他們沒有作假。”
沒有作假。
那就意味著真的是血族做的。
這也是麵前兩個人找上門來的原因。
一直不溫不火、看上去甚至有些和善的彼爾德司鐸亮出了話鋒,他道:“殿下,根據共存協約:人類在夜間的活動不受到保護,遭遇攻擊被吸血,我方無權管轄。但血族不得殺害人類,一旦發生死亡案例,管轄權即刻移交至聯合監督會,血族應配合調查並扭送凶手至聯合會接受審判。”
“您應該,會遵守協約吧。”彼爾德智珠在握。
共存協約對於血族來說具有的約束力還是比較大的,契約與他們的血脈和靈魂相連,違反契約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而葉柳園就算想偏袒,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違約偏袒,再說,一個行事這麽沒有章法給他找了麻煩的愚蠢同族,葉柳園沒看出哪裏需要有讓他偏袒的價值。
“我當然會遵守協約,我會通知血族配合調查。”葉柳園看向加斯克裏。
加斯克裏頷首道:“我會安排族內徹查,但最近接近‘血色滿月’,全世界的血族都在匯聚向鉑金市,並不保證能查出。”
葉柳園看向彼爾德,道:“司鐸閣下,聽到了嗎?我們會配合調查,但說實話我這個殿下有名無實,七家主都到了鉑金市。隨著我的父親的蘇醒,也許一些不知道什麽年代的長輩也蘇醒了。”
“說實話就算是血族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同族還活著,也不清楚還活著的有多少還在活動而沒有陷入休眠。排查難度太大,也請閣下理解。”
彼爾德皮笑肉不笑地道:“這畢竟是鉑金市,是在殿下管轄之內,話不能這麽說吧。”
血族都查不清,他們這些人類就更查不清了。如果不是查不到,他們何必來這裏興師問罪。
葉柳園嗤笑一聲,像是看出了彼爾德強勢背後的疲軟。
他們搞這麽大陣仗,一個神官一個血獵,一個綿裏藏針一個準備來硬的,還帶著人類警方的人和一大堆,挑了個他最疲累的時間,氣勢洶洶堵上門來興師問罪。
看上去很厲害,可他們要真找到了凶手,直接帶走審判淨化就是了,何必來他這裏跟他說什麽“共存協約”。他還真是軟硬不吃,不必跟他來這套。
“我的屬下會配合閣下的後續調查,恕我直言這點事還不必打擾我的睡眠,畢竟血族不像人類一樣不遵守協約,在晚上擅自外出。”葉柳園刺了彼爾德一句,起身準備回去接著補眠。
一旁的查爾斯血獵卻坐不住,一把按在茶幾上,茶幾上的相片都幾張被他的動作掃到地上。他道:“葉柳園,你昨晚沒在莊園,他們遇害的時候你去了哪裏?”
葉柳園動作一頓,那位血獵咄咄逼人道:“我聽說你去了一場聚會,卻提前帶人離開了。之後你去了哪裏?被害現場周圍的監控捕捉到了你的私車,是不是就是你殺害了這兩個人類?”
“我看您情況不太妙吧!血族虛弱到你這個地步,按捺不住本能吸幹兩個人類是最可能的!”
葉柳園回頭,看向那位血獵,神色冷到好似格陵蘭島終年不化的積雪。
“閣下也這麽認為?”葉柳園看向彼爾德。
彼爾德整理了一下衣袍,道:“這是合理的懷疑,殿下,您也說了會配合我們調查。不如我們來談談,那晚您的行程?您離開聚會後,沒有去莊園,去了哪裏?除了這兩個人,被您帶走的那個人類,他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