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噩夢
“不用說，他聽著呢。”
這話一出，電話那頭變得安靜了下來。
這樣的沉默好像有吸力一般，將樂清淩也卷了進去。
他不由屏住呼吸，定定地瞧著石橋上對峙的兩人。
秦哲並沒有對峙下去，伸手去搶劉子航的手機。
先扯耳機再奪手機，動作迅速不留情麵。
劉子航想要躲閃卻沒料到石橋的坡度，一個踉蹌就落了下風。
原來握在手裏的手電筒落了地，暖黃色的小光點一跳一跳，最後順著石橋的坡麵往下滾。
越來越遠，讓爭執的兩人徹底陷入昏暗之中。
樂清淩徹底看不見了，隻能借著電話裏的動靜來推測情況。
“放手……靠，你他媽要打我嗎？！”
“掛斷，我就停手。”
劉子航激動到破了音，秦哲相對冷靜，但語氣中明顯染上了怒氣。
樂清淩皺皺眉頭，有一瞬想要掛電話。
但他掛了電話有什麽用呢。
通話時間是實打實的，秦哲一看就知道他剛才聽了多少。
他選擇聽下去，就是做錯了。
與其逃避，不如好好跟秦哲說一聲抱歉。
樂清淩硬著頭皮等下去，才等一會兒就聽到了秦哲的聲音。
秦哲沒有質問也沒有責怪，平靜說：“清淩，我們有事要談，你先休息吧。”
“等等。”樂清淩趕著秦哲掛斷之前說，“對不……”
這句對不起沒能說完。
秦哲還是先一步掛斷了電話。
樂清淩歎氣，望向石橋那邊。
看著秦哲把手機還給了劉子航，看著他們麵對麵說了幾句話，就各走各的路。
劉子航把手機塞回口袋，走向石橋另一邊。
撿起手電筒，折回，蹲在剛才看過的石墩那兒慢慢擦著什麽。
這是在做什麽？
樂清淩疑惑，但沒有繼續思考的時間。
因為秦哲已經走到了樓下。
樂清淩揉揉眉心，把窗簾拉起來。
不再看劉子航，也不再讓屋內的場景暴露於外界。
他依然站在窗邊，忘了找地方坐下。
滿腦子是怎麽跟秦哲談話的考慮，亂得很，叫站著的疲累靠邊了。
樂清淩還沒琢磨出來，就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
秦哲推門而入，樣子跟出去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依然沒什麽表情，依然從容自如。
樂清淩沒能那麽從容，抿抿唇主動開了口，“秦哲，我……”
“我不想談。”秦哲對上他的視線，直接說，“休息吧。“
樂清淩聽到熟悉的語氣，愣了一下。
愣過之後，便是“果然”的苦笑。
又是這樣。
簡單粗暴地命令他閉嘴，連理由都不需要給。
“好。”樂清淩也拿出了自己最熟悉的溫柔演技，道歉，“對不起，讓你覺得不舒服了。”
秦哲沒說話，坐到沙發上用手機忙自己的。
樂清淩也坐回床邊，低頭看看手機。
手機有條未讀信息，是劉子航發來的道歉：【對不起。】
樂清淩沒有回複，放下手機躺好閉眼。
他根本沒什麽睡意，一直聽著房間裏的聲音。
秦哲去浴室了，秦哲洗完澡了，秦哲關燈走回沙發邊，睡上去蓋被子會有一陣窸窣細碎的輕響。
屋子裏隨之歸於寧靜。
樂清淩暗暗歎口氣，開始數數催眠大法。
可是，他數到了445，還是控不住地去想那一句話。
“三歲沒了爸爸又被媽媽關在房間裏，讓所有長輩都心疼。”
秦媽媽看起來冷傲端莊，竟然會做出這麽極端的行為？
秦哲被關在了什麽房間裏？這事為什麽會叫那麽多長輩知道？
疑問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攪得心思越來越亂。
樂清淩煩躁地翻個身，動作太急晃得床吱呀了一聲。
他一下子僵住了，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
沙發那邊還是安安靜靜的，秦哲沒被吵醒，一動不動。
樂清淩鬆口氣，接下來不做瞎翻身的事了。
保持一個姿勢僵在床上，甚至連呼吸聲都注意起來。
他默數數字，卻總是一不小心就亂掉。
數來數去還在幾百徘徊，覺得時間過了很久。睜開眼，看到外頭的天依然黑沉沉的，又陷入新一輪的煩躁，繼續數著數字來抵禦亂七八糟的心思。
樂清淩又一次數到242的時候，聽到手機振動。
嗡嗡嗡，在木質桌麵規律而低調地蹦迪，沒法忽略。
他趕緊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是弟弟感到頭疼，發現現在才11點16分覺得腦袋都要炸了。
糾結那麽久，居然才過了一個多小時？
他煩躁，覺得無論如何是躺不下去了。
幹脆起來接電話，順便洗把臉緩解頭疼吧。
樂清淩躡手躡腳起來，走向洗手間。
小心翼翼關上門，才接通了電話，“喂？”
弟弟樂晨曦不像他一樣壓低聲音，大咧咧地喊著，“哥！你在幹嘛！”
“噓！我已經休息了。”
“哦……在酒店嗎？我看群裏說你去了歲城。”
樂清淩嘖了一聲，差點想罵人。
但他想到弟弟將要高考處於敏感時期，深吸一口氣忍下來，調出比較溫和的語調。
“你怎麽還在我的粉絲群裏？退了吧，複習重要。”
他溫溫柔柔，樂晨曦卻是蹬鼻子上臉的作精，“偶爾看一下，哪裏會影響學習？再說了，我成績那麽差，被影響了也不會怎麽樣嘛……”
樂清淩冷下聲音，“你退不退？”
“先告訴我，你是不是在歲城拍《凱旋》？”
“是，怎麽了？”
“姓秦的居然不跟你度蜜月？！哥，他不是好人！”
樂清淩揉揉眉心，“小孩子不要管那麽多。”
他沒有跟家裏說離婚的事。
一是怕父母接受不了，想著辦好手續板上釘釘再說，二是弟弟準備高考了，家裏本來就兵荒馬亂的，他再拿離婚的事情去添堵不大好。
他連父母都不說，更不希望乳臭未幹的弟弟知情了。
說一句小孩子，就想打發了。
弟弟沒那麽容易打發，“我不是小孩子，我長大了，知道姓秦的不是什麽好東西。”
“長大就該明白學習重要，別說了，去自習。”
“哥，他對你是不是很差啊？”
樂清淩煩了，“沒，我很好，給我閉嘴去學習！”
“一般過得不好的人才這麽說。”
“你這是什麽屁話。”
“你是個公眾人物，說話怎麽這麽粗魯。”
“說好話你聽嗎？滾去學習。”
樂清淩來了火，一不小心聲音大了點。
等聲音在浴室裏回響才發現糟糕，默默地打開水龍頭。
外麵的秦哲可能已經被吵醒了。
他這一句沒控住音量，收不回來，但可以用水聲掩飾下一個錯誤。
那一頭，樂晨曦聽到了水聲開始盤問了，“怎麽有水聲？你在哪裏？”
樂清淩無意多聊，“沒事就掛了。再亂打電話，我讓老師沒收你的手機。”
他凶巴巴的，叫樂晨曦委屈上了，“我一個月才給你打一次電話，你就讓她收我手機？我學了一天，到晚上才放鬆下來，你不能陪我聊聊嗎？”
樂清淩聽著這一把委屈的聲音，有點心軟。
但他還記得外麵躺著一個秦哲，可不希望吵醒了尷尬麵對麵。
“我有空再給你打電話。”樂清淩哄著，“你好好學，進步了給你獎勵。”
“你什麽時候有空？”
“反正現在沒空。”
“你到底在忙什麽啊……群裏麵說《凱旋》還沒開拍呢。”
“嘖，你現在就把群退了。”
樂晨曦跟他杠上了，“我不，除非你告訴我最近在做什麽。”
樂清淩咬牙切齒，深吸一口氣才忍下了罵人的衝動，“晨曦，我最近真的很忙，回頭再聯係你好嗎？”
樂晨曦倒是跟他吼上了，“忙忙忙！你每次都這麽說！大晚上有什麽可忙的啊！”
樂清淩被吼得一愣。
生氣是其次，主要怕樂晨曦這堪比擴音器的音量叫秦哲聽到了。
他看了一眼門口，門口竟然就慢悠悠打開了。
原來，他並沒有鎖好門，一推就開。
秦哲伸出手，示意他把手機拿來。
樂清淩有一種做錯事被抓現行的錯覺，默默給過去。
秦哲接了電話，因為許久沒開口讓低沉嗓音裏帶上一絲啞，“晚上更忙。”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再爆出了一聲吼：“傻逼！”
秦哲依然淡定，給回手機。“他不會再打來了。”
樂清淩撇了撇嘴，覺得真是廢話
說成那樣，樂晨曦再打來是腦子進水。
他心裏吐槽著，麵上還是說了客氣話，“對不起，晨曦不懂事亂罵人。”
“沒事。他一直很恨我。”
“……”
樂清淩心想罵一句而已，不至於上升到“恨”的程度吧。
秦哲沒留意他的鬱悶，徑自轉身走向沙發。
樂清淩關掉浴室的燈，再回頭發現秦哲已經睡下了。
他也回去睡覺，輾轉反側許久才睡著。
他睡得不安穩，做了個半真半假的夢。
夢裏，他走在長長的走廊裏，到了盡頭看到了一扇門。門後隱約有說話的聲音，細細弱弱的，被急促的喘息掩得若隱若現。
樂清淩猶豫著要不要打開，剛抬手，發現裏麵傳來的喘息聲倏然變大了。
喘息聲在走廊回響，刺得他耳朵發疼。
他捂住耳朵，晃著腦袋想要抵擋這一陣可怕的聲音。
樂清淩把自己晃醒了。
睜開眼，看到的不是神秘的門扉而是劉家的天花板。
但是……急促的喘息聲還在。
樂清淩懵了一會兒，才發現喘息聲是從沙發那邊傳來的。
他坐起來，打開燈看向沙發的方向。
秦哲還躺著，頭卻難受得左右擺動。
樂清淩趕緊過去，一邊跑一邊喊：“秦哲？”
步子太亂，不小心碰到了茶幾。
茶幾在地板上擦出了尖利的聲響，
秦哲一下子睜開眼，從噩夢中抽離出來。
樂清淩沒顧得上撫一下自己撞到的地方，問了句，“還好嗎？”
秦哲循聲看他，慌亂的目光終於定了下來。
那雙眼睛也找到了焦點，一點點恢複清明。
“清淩？”秦哲輕輕喚一聲，抬手碰他。
觸碰若即若離的，樂清淩還是覺得像是一滴冰水落下來似的。
他皺皺眉，撫上秦哲的手。
果然是一片冰涼。
“怎麽了？”樂清淩傾身向前，探一探秦哲的額頭。
秦哲忽而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抱。
樂清淩猝不及防往前倒，下一瞬便被牢牢地錮在了懷裏。
寸寸貼緊，緊到叫人難以呼吸了。
他下意識掙紮，卻聽到了一句細弱的呢喃。
“別動。”秦哲動作強勢，開口卻在哀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