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睡衣

  樂清淩被這一聲卑微的哀求給嚇著了。


  就連他提出離婚的時候,秦哲也沒低頭到這個程度。是什麽樣的噩夢,能讓秦哲嚇得放下高傲的架子?

  他搞不明白,但是真的沒能下狠心推人。


  隻是拍一拍,忍著不適小聲說句,“輕點。”


  秦哲聽著憋氣的聲音,終於意識到這樣的動作會傷人,“對不起。”


  樂清淩感覺抱著自己的力道小了許多,鬆口氣再商量了一句,“我想坐起來。”


  他突然被拽著向前,是摔在沙發上的。


  即使下麵有一個秦哲墊著也是摔倒。不疼,但是找不到重心的感覺挺慌的。


  加上被秦哲不由分說地按著他,更慌了。


  這種激烈的動作,強硬的力道,真像是錯手勒死的前奏。


  樂清淩覺得是商量,卻因為驚慌讓語氣帶上了一點求人的意思。


  “對不起。”秦哲再次道歉,徹底放開。


  樂清淩想要撐手起來,低頭一看發現難以操作。


  沙發就那麽大的地方,秦哲躺著,他的手放哪兒都不大好。


  尤其是秦哲也沒有換睡衣,依然穿著來時的襯衫。


  襯衫此時淩亂皺著,加上額頭的汗和壓抑的喘息,看起來有種被□□過的色氣。


  樂清淩別開視線,搭上沙發的靠背想借力坐起來。


  他的想法挺好,就是沒料到靠背有點滑。


  起身到一半,打了滑,差點又撲到秦哲懷裏去了。


  之所以是差點,是因為秦哲出手抵住了他。


  秦哲也要坐起來,順手把他也扶起來了。


  樂清淩道聲謝,起身要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才邁出一步,被叫住了。


  “去哪?”秦哲發話,語氣有點急切。


  樂清淩有點納悶。


  秦哲慌什麽,他看起來像是要逃跑嗎?

  他不覺得自己有那麽慫,瞥去一眼,目光在秦哲發汗的額頭轉悠兩下。


  可能還是秦哲被噩夢嚇到的後遺症吧。


  “換個地方坐著。”樂清淩指了指不遠處的沙發單人座,解釋了一句。


  秦哲點點頭,抽張紙巾擦一擦額前的汗。


  低頭駝背,沒有理會身上褶皺的襯衫,看起來分外狼狽。


  樂清淩再開了茶幾上的台燈,讓融暖的光照亮室內。


  這一照,他看到了密不透風的窗簾。


  他怕別人看到屋內一人睡床一人睡沙發的場景,拉好窗簾不漏縫。


  那時覺得不透光有助於睡眠,一舉兩得,現在氣短胸悶,開了燈沒有感覺到亮堂溫暖,隻覺窗簾大片深沉的顏色像是山壁那般立著,壓抑逼人。


  這麽一看,他們像是被關在房間裏似的。


  說到關起來這種事……


  樂清淩想起夢中沒有打開的門,再記起秦哲兒時被關起來的事,反應過來——秦哲是不是夢到小時候被媽媽關起來,才嚇成這樣的?

  他瞄一眼秦哲,小心問,“要不要把窗簾拉開,透透氣?”


  秦哲抬眼望來,聲音依然啞啞的,“你覺得悶?”


  樂清淩以為秦哲在強撐,不戳穿,“嗯,吹吹夜風可能會舒服一點。”


  “好,你等一下。”


  “你做什麽?”


  樂清淩看著秦哲起身拿枕頭,疑惑,

  秦哲沒有回答,用另一隻手草草卷起被子。


  走到床邊,將枕頭並列排好,對被子就是隨意扔扔。


  樂清淩明白意思了,更為想不通,“我們在二樓。不會有人從窗外偷瞄我們吧?”


  “以防萬一。”秦哲說著,“要開窗嗎?”


  “開吧。”樂清淩走過去,幫著開另一邊。


  他們拉開窗簾,發現窗戶裝的中式的窗欞。


  開了窗,隔斷還在。窗格組成了端莊典雅的圖案,漂亮是漂亮,但會讓人聯想到牢籠的柵欄,頗為束縛。


  如果秦哲真的做了被關起來的噩夢,看窗格會更不爽快吧?

  樂清淩心道不好,瞥去一眼發現秦哲神色淡定。


  一切似乎是他的多想。


  可能真的是想錯了,秦哲的噩夢與兒時被關沒有幹係。


  他倒是被奇怪的夢影響了,看個窗簾和窗欞就覺得壓抑了。


  樂清淩揉揉眉心,想把腦袋裏那一扇能夠聽到喘息聲的門扉忘掉。


  他沒緩過神,就被近在咫尺的一聲輕喚給嚇著。


  “清淩?”


  “啊!”


  樂清淩嚇了一跳,抬頭看向不知什麽時候靠近的秦哲。


  秦哲發現他慌了,聲音更輕,“抱歉,嚇到你了。”


  抱歉是抱歉,還是站得特別近。


  樂清淩撇下嘴,自己退後一步拉開距離,“你剛才怎麽了?”


  “做了噩夢。”


  “哦……”


  “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哈?”


  樂清淩皺眉,看向秦哲那雙幽深莫測的眼睛。


  他心思亂得理不清,秦哲卻能夠看出他想的是什麽?

  秦哲瞧出了他的懷疑,主動問,“你覺得與劉子航說的事有關吧?”


  到底還是談了那件事。


  樂清淩沒料到會有這麽一出,歎氣,“對不起,我不該聽的。”


  秦哲搖了搖頭,“是我處理不當。”


  樂清淩知道搶著認錯沒意義,給了一個切實的保證,“我不會說出去的。”


  秦哲思忖片刻,說,“清淩,我不想被同情,你不需要改變對我的態度。”


  樂清淩也很無奈,“給我點時間。我剛知道這件事,會忍不住多想一點。”


  “你知道細節就不會多想了。”


  “什麽細節?”


  “我隻是在一個房間裏玩,玩累了睡一覺。不會害怕,也不明白他們說的囚禁是什麽意思。”


  “……”


  樂清淩想不到會聽到這些,懵懵地看著秦哲。


  秦哲也在看他,認真說,“我沒有留下陰影,也不會因此做噩夢。”


  樂清淩被這個坦白的氛圍帶進去,忍不住問,“那……你剛才做的噩夢是什麽?”


  秦哲一時沒答話,望向窗外。


  側顏映著外頭斑駁的光影,更為英氣俊俏也更為神秘。


  樂清淩跟著看過去,見到的是無盡的夜色。


  也就是沒什麽可看的。


  他耐著性子等了許久,才等到秦哲開了口。


  秦哲說:“你走了。”


  說得輕,語速快,像是被逼急了趕緊說個答案。


  樂清淩覺得是敷衍,輕笑,“我搬走那麽久,你現在才開始做噩夢?”


  秦哲沉默片刻,問,“我今晚可以一起睡床嗎?”


  居然還得寸進尺。


  樂清淩知道談話的氛圍沒了,冷笑,“不行,但你可以跟我換,睡床上去。”


  “不換。”秦哲回去拿枕頭被子,


  樂清淩皺皺眉,但還是怕別人看到。


  先拉窗簾,拉完窗簾發現秦哲已經在沙發上躺好了。


  “真不換?”樂清淩問,“不怕做噩夢了?”


  秦哲沒理他,閉上眼睛。


  樂清淩也不勉強。秦哲不怕再做噩夢,他倒是怕走過去又被抱住。


  還是睡覺吧。


  秦哲有一段時間沒想起樂清淩去世的畫麵了。


  今天比較特殊,能跟樂清淩待在同一個房間裏。他聽著呼吸聲就覺得安心,理應不會喚起那麽可怕的記憶。


  意外偏偏發生了。


  他聽到了樂清淩弟弟的罵聲,記起手術室外聽到死亡宣判的混亂。


  那時,樂晨曦聽到死訊,沒有像是爸爸媽媽一樣大哭。


  紅著眼睛抓著他的衣領大罵,“你害死了我哥!”


  秦哲不覺得樂晨曦說的有錯,但他難以承受前世記憶帶來的折磨。


  他再次做了噩夢,夢到樂清淩倒在血泊中的畫麵。


  他這次驚醒,能夠看到活生生的樂清淩。


  他拚盡全力抱緊了,不管自己看起來多麽的反常。


  樂清淩以為他是被小時候的事情給嚇著的。


  他也沒有解釋明白,答得似是而非。


  現在樂清淩好端端的,不會把“你走了”往死亡的方向想。


  再被他無理的要求氣著了,收起同情與擔憂,躺回床上睡得挺香。


  秦哲聽了一會兒,才在天快亮的時候睡著了。


  他們兩個都設有鬧鍾,兩個手機同時在6點吵鬧起來。


  樂清淩不大適應這麽早起床的時間,翻個身,把被子蹬得要飛起來了。


  “你再睡一會兒。”秦哲主動說,“我洗漱好了再叫你。”


  樂清淩迷迷糊糊答應一聲,把頭埋在被子裏,腳倒是漏了出來。


  秦哲皺皺眉,拿起自己的被子過去蓋上。


  樂清淩已經睡著了,沒被吵醒。


  他洗漱完了,發現樂清淩坐在床頭揉眼睛。


  “不睡了?”


  “嗯,劉爺爺的太極拳差不多打完了吧。”


  他們昨天說好跟劉爺爺一塊吃早餐。劉爺爺六點起床,簡單洗漱就開始打太極拳,打到6點40。他們在六點半左右下樓等著就好。


  秦哲看看時鍾,“你洗漱了就差不多了。”


  樂清淩跑進洗手間之前問了句,“你就穿這件衣服?”


  秦哲低頭看看皺掉的襯衫,淡定地拿出放在一邊的袋子,“會換。”


  “哦……”


  “爺爺也給你買了,要換嗎?”


  樂清淩被問得一個激靈,“不了,我不想跟你穿情侶裝。”


  秦哲沒說什麽,就那麽看著樂清淩跑走。


  精神真是不錯,成天蹦躂。


  這麽一個歡脫蹦躂的人,到了長輩前就變了。


  樂清淩斯文吃飯,輕聲說話,比劉子航那個真孫子還要乖巧。


  劉爺爺笑得合不攏嘴的,開始操起長輩的心,“清淩,你要多吃點,太瘦了。”


  “是啊。”劉子航忽而開始挑事,“比資料上瘦了不少,所以沒穿不合身的睡衣吧?”


  劉爺爺一愣,隨後為自己考慮不周全而感到懊悔,“不合適嗎?對不起啊,我隻讓他們看資料,沒考慮周全。”


  樂清淩確實沒穿情侶睡衣,尷尬一笑,“不是的,是我……”


  劉子航搶著說,“太喜歡不舍得穿?這借口,我用過好多次。”


  樂清淩想說的話不能說了,皺了眉頭。


  劉爺爺看出了樂清淩的為難,尷尬,低頭喝口茶。


  秦哲發現情況不對,這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我們是新婚,不需要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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