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然後他們遭遇了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第六次
第七次, 薩沙傳送到事發坐標後,一眼看見飄搖的紅披風。
……廢話不多說,打完怪, 就把搖他過來的路人,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頓。
路人被打得吱哇叫:“冷槍俠!你打我幹嘛冷槍俠!我可是受害人啊!!”
薩沙揪起他領子, 咬牙切齒:“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叫我的同時又叫了他?”
路人:“可是可是……這很正常啊!大家都是這麽幹的,難道你沒看網上最近熱傳的搖人攻略嗎?”
薩沙瞪眼一看他手機,還特麽真有。
“……《如何在這個民風淳樸的時代優雅老去》……第一步, 將以下3個神秘數字‘291’設置為快捷呼叫鍵;第二步, 遇到危險,張口喊‘Superman’;第三步,同時按下你的快捷呼叫鍵(注:此為收費項目);第四步,打開直播功能,靜靜等待他們其中之一出現。”
路人見薩沙氣得說不出話,小心翼翼給人家捋後背順毛:
“是啦, 是啦, 我也覺得有點浪費資源……但說實話,別家超英都是巡邏解決事件的, 就隻有你們倆能接受召喚, 那大家肯定都叫你們啊。而且, 你換位思考一下,我們有的時候喊超人未必有用,因為他在解決更嚴重的危機;有的時候撥你的號你也不聽, 因為你的尋呼台也不是全天24小時開放的,對嘛。”
“那性命攸關的時候,同時呼叫你們兩個, 獲救的機會不就大一點嗎?誰都會怕死的,是不是嘛。”
另外一個路人樂顛顛跑過來,給他出餿主意:
“那要不這樣,你們倆今天就互相認識一下吧?以後誰去趕哪個場,都提前商量商量,也免得老是撞在一塊——啊——”
樂顛顛路人也被薩沙揍了一頓。
“害,搞黃色俠的性格就是這樣的,有點小脾氣,但是不礙事。”
周圍沒一個人救樂顛顛,都在高興地圍觀他揍人,間中還有薩沙的熟客,還轉頭跟新路人安利,“但其實他的實力和服務態度都挺好的,也值100刀。我還聽說,最近收費項目裏,還新增了創後心理療愈服務,什麽叫做一條龍超英?這就叫一條龍超英。”
“那請問這個療愈服務要怎麽用呢?”
“你學我這樣做就可以了。”
薩沙隻覺肚子一沉,低頭一看。
有個人正把腦袋埋他肚子上,很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
薩沙大罵:“我草!!!你是變態嗎!!”
抬腳就把人踹飛老遠。
“就是這樣了,”路人灰頭土臉地爬起來,還是兢兢業業地給別人安利,“根據網上的分析,搞黃色俠身上有很特別的香味,聞過以後有定神和愉悅的效果。在經曆可怕的災難事件後,吸一下他會讓你保持三天的快樂情緒,這對人的精神健康其實是很有幫助的。”
“可是你都被打了誒。”
“雖然我被打了,但是此時此刻,我的心中還是充滿了快樂。”
圍在薩沙身邊的路人頓時蠢蠢欲動。
薩沙瞬間警惕起來,馬賽克腦袋也搖搖欲墜:“幹什麽?幹什麽???”
克拉克還在收拾殘局。
一抬眼,就見他愛到死去活來的小金毛,居然那麽容易就被別人抱起來吸,心髒頓時難受得擰成一團麻花。
他的超級速度,可以在幾毫秒內抱起薩沙就飛走,飛得高高的、遠遠的,一直藏在披風裏,從手指頭藏到腳尖,就是不許別人看見這個在不自覺發光的人。
但視線落在腕骨的鐐銬上,他滾燙起來的心思,就像澆了一盆冰水,“哧——”地一聲,熄滅了。
……他憑什麽呢?
一個背著十字架的人,憑什麽去裹藏屬於全世界的寶藏?
克拉克低著頭,慢慢地把倒塌的柱子扶起來,熱視線焊好。
薩沙衣服都快被熱情的人群掀了,回頭一看,男人居然還在那滋滋地焊柱子,壓根就無所謂似的。
……無所謂是吧?
他心底沒來由開始上火。
係統:【用[影分身]卡嗎,狗宿主?】
薩沙咬著牙笑:【媽的,用個屁。抱兩下怎麽的,又不掉塊肉。】
他索性把寶貝狙狙收起來,就站在人群正中,叉著腰給他們抱。
有年輕熱辣的小姑娘,看他翹著個馬賽克腦袋,姿勢看著傲氣又搞笑,就偷偷透過馬賽克摸摸裏頭,居然真的摸到了水嫩嫩的臉蛋。
就踮起腳尖,“叭”地偷親了他一口。
薩沙:“呃!”
差點被親到嘴巴,小金毛腦袋一偏,好險。
小姑娘大聲宣布:“我親到嘴巴了!好軟的!”
那邊轟隆一聲響。
正在焊柱子的那個悍歪了,柱子砸在了自己頭上。
薩沙急了:“你……你……”
他想說你沒親到!但又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急的,眼看一波喪屍路人都來好奇地摸他臉,薩沙大聲說:“都給我走開!”
甩了[定點傳送]就走了。
回到學校才想起。
草,又忘了收錢。
這破事煩了他幾天,連29-1的尋呼台都不想開。但真的關了,心裏又像墜著一件事,總也有點放不下。
原本這個尋呼台,是他剛剛重生回來時,給自己打工賺生活費才開的,按理說,現在媽媽的研究事業有托尼支持,他平時花銷也不大,其實一周整兩三次活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怎麽的,這個業務就傳開了,他的尋呼台突然就變成了頻率直追911的呼叫號碼。
刷刷推特,底下又冒出個“#老生氣俠”的標簽,裏麵全在討論如何有效安撫一隻正在發脾氣的29-1。
討論風格極其癡漢,從pg13到pg25都有,越看越把薩沙氣得眼前發黑。
看見隔壁就挨著“#好鄰居蜘蛛俠”,點進去看看,人家標簽裏的畫風,就是一派陽光晴朗,小蜘蛛抓著蛛絲飄來蕩去,底下的路人個個拍手樂開花。
……所以到底為什麽他救的路人就那個畫風???
薩沙想不明白,咕咚往床上一躺,想起那個就知道悶頭焊柱子的髒狗狗背影——也不知道是髒給誰看!——翻個身,又去想克拉克那隻炸得黑黢黢的右手。
他從蝙蝠俠那聽來的,說超人從滅霸手裏硬摳走了剩下的無限寶石,說了讓自己所有的願望都實現後,就單手捏爆了6顆寶石,將滅霸和他的大軍一並埋葬。
很顯然,那隻右手就是當時炸成那樣的。
右手以上的部分,被藍色製服裹得嚴嚴實實。
也不知道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有傷。
但是很奇怪,他記得超人是有超級自愈能力的,隻要曬曬太陽,吃了核彈都能恢複過來。
……那他的手算什麽意思?
其實這事情也很簡單,讓狗係統掃描一下就可以了。可薩沙偷偷摸了一會兒背包裏的治療卡,又pia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還是死不了心,還是要上趕著給人送治療!
而且,而且他又沒說要!
要真的說了要,那自己大可以高貴冷豔地把卡一甩,輕飄飄說一句:嗬,還你的,以後前塵往事徹底兩清,我們從此就當陌生人……
薩沙在那攥著卡腦補,係統也是無語:【狗宿主,你下次見到他還是直接跑吧。這樣下去,臉都抽腫了。】
薩沙:【你管我!】
係統:【老生氣俠老生氣。】
薩沙:【你不許叫我俠!】
周五,史蒂夫來宿舍接人,順帶幫他收拾帶回家洗的衣物。
彼得在薩沙宿舍裏換製服,一邊還不忘委屈地在他耳邊叨叨:
“薩沙,薩沙你說過你會來我家玩的,我都跟梅姨和本叔說你這個星期可能會來的,沒準梅姨現在把薄餅都烤好了……我還有一大堆信沒帶過來給你看,還有我真的我真的很想……”
史蒂夫在旁邊,輕輕笑著搖頭:“這可有點狡猾,彼得。”
他蹲在地上,目光轉過來,含著笑看床上的薩沙,“這樣吧,你們倆都來我家怎麽樣?我隻有這個周末能休息。再過不久,突擊隊又要出境外任務了。”
美國隊長的盾牌往肩上一扛,他可就沒辦法天天在家門口,看見叼著餅搖曳生姿的小金毛啦。
史蒂夫對著那張小臉蛋看來看去,總也覺得很珍惜似的,怎麽看都看不夠。
薩沙眼睛骨碌碌轉,還沒張嘴回應,手機叮叮當當地響起來。
是佩鉑打過來的。
上次她牽著托尼來薩沙家轉了一圈,雖然沒碰上麵,但他倆之間的聯絡,也漸漸密切起來。
佩鉑聲音裏帶著笑:“薩沙,周末想來斯塔克大廈玩嗎?我認為老板一直藏著個驚喜沒敢給你,老天,我昨天才偶然發現——嘿,一邊去托尼,別扒拉我電話。”
彼得腦袋貼得近,他也聽見了,急了:“那你準備去哪裏過周末呀,薩沙?”
床前兩個人都眼巴巴等著他答案。
薩沙莫名有股大佬敲錘的錯覺,於是從床上爬起來,很得意地挺著胸脯宣布:
“那我當然是——”
係統跟他想法相通,就知道他要幹嘛,索性用了卡再說:
【發動[定點傳送],坐標:(40.473055N,74.004531W)。】
薩沙:“——去大哥家蹭飯啦!!咦。”
傑森:“套上。”
提姆:“OK。”
兩個人抓著麻袋邊,同時往他頭頂一提。
“哧”地一聲,麻袋封口了。
薩沙:“……咦?”
兩人在薩沙的固定傳送點蹲守了半天,這會兒麻溜地把人套了麻袋,一人一頭抬起來,抬到二樓的沙發上去。
薩沙:“……咦?!?!”
傑森按住麻袋裏頭亂蹬的雙腳,聲線很凶,眼裏卻帶著笑,開始正兒八經地審訊他:
“給我說實話,每天晚上都來翻冰箱偷吃冰淇淋的人,是不是你?”
薩沙在麻袋裏大聲抗議:“你放屁!拒絕無證執法!在我的律師沒來之前,我有權保持沉默!”
提姆在一邊涼颼颼地:“不好意思,我們一家常年無證執法,你的律師這輩子也來不了。”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過去把麻袋裏的人戳得卷起肚子:
“你吃他的冰淇淋也就算了,為什麽還要偷偷磨我的咖啡豆?磨完又不喝,等我夜巡回來早就氧化了!磨豆機有這麽好玩??”
迪克·格雷森原本正提著摩托頭盔,一邊往車庫走,一邊給薩沙打電話。
電話打通了。
鈴聲居然是從樓上傳來的。
他立馬停住腳步,三步並作兩步上樓去。
一進門,就看見兩個弟弟又在欺負一隻麻袋,簡直無奈至極,上去把人救出來:
“好了,別這樣。等會兒布魯斯要回來了。”
麻袋口解開,裏頭啵地鑽出個金毛腦袋。
聽見布魯斯的名字,一下咧開了嘴,腦袋傻乎乎到處轉,想找人。
又被傑森一枕頭拍得狗毛亂飛。
薩沙大罵:“我草!!”
迪克看得又好笑又心疼。
說實話,自相認以來,每次看見薩沙來韋恩莊園玩,他都會有種狗子偷偷混入貓窩的強烈幻視感……
偏偏狗是隻奶金毛,貓全是大黑貓,隨便動爪扒拉一下,金毛就會立馬翻個肚皮朝天。
他伸手撓這個挨揍包的下巴,笑著悄聲問:“你的小魔法呢?我知道,一隻麻袋可套不住你。”
薩沙:“害,都是戰時用的。陪大哥的崽玩,犯不上用那些。”
與托尼不同,蝙蝠俠的選擇是,即便在家庭內部,他也決定永久保守一周目的秘密。
這個家有太多曾經無法跨越的東西。
迪克恢複記憶的時間太遲,在超人離開地球那年,他才在一次夜巡中,偶然想起了重啟前的一切。
他不光想起了不義聯盟,想起了薩沙,當然還想起了提姆的父母,以及——傑森之死。
在這條時間線上,哥譚曾經的犯罪皇帝,已經被人間之神變成了一個庸碌凡人。
傑森被提前帶進了韋恩莊園,接受最好的教育和訓練,再度成為蝙蝠家族的二代羅賓;
提姆則依然憑著自己的智商,推理出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並主動找上門請纓保護哥譚。
不同的是,這一次,提姆的父母被蝙蝠俠提前保護了起來,免於在他接受訓練期間被殺害。
作為一個偉大的戰士、卻十足笨拙的父親,布魯斯其實已經竭盡全力做到最好了。
但他是親曆過兩條時間線和戰爭的不義蝙蝠。
對於不知情的家人而言,有時會顯得過於冷酷和嚴苛。
從蝙蝠家族開會隻敢提前半小時到,蝙蝠洞裏從來沒有笑聲這點,就可見一斑。
這也是為什麽,那天發現布魯斯帶了個喇叭似的小金毛回來,其他蝙蝠家成員,會顯得那麽好奇。
……上帝作證!自那晚以後,蝙蝠嘴角的弧度一直沒有消失過!
就連暴揍企鵝人時也一樣!
可憐的小企鵝,被迫因此承受了心理和身體雙重傷害,做著噩夢就被丟進了阿卡姆。
“他是我的……”
蝙蝠俠對著一眾求知若渴的眼神,思忖片刻。
“……故友。”
他最後說。
黑漆漆的蝙蝠家族,集體扭轉頭,看坐在蝙蝠座椅上的金發少年。
少年穿著運動衛衣和球鞋,漂亮的金發在腦後紮成一綹,在座椅上晃蕩著腿。見大家都在看他,就咧著嘴對人嘿嘿笑。
一笑,兩個小酒窩都跑出來,臉蛋看上去超級軟乎。
芭芭拉實在忍不住:“……他和提姆誰比較大啊?”
夜翼答疑:“生理年齡的話,薩沙剛比提寶大一歲。”
眾人微妙地:“哦……”
又緊盯著小金毛看。
看蝙蝠俠的意思……
竟然是把薩沙當做他的同輩了?
夜翼反正早就習慣了。
可二代和三代羅賓就實在很別扭。
尤其聽見薩沙屁顛顛叫蝙蝠俠大哥的時候,乖寶寶提姆端著咖啡杯的手都抖了……
提姆悄悄問迪克:“迪基,所以我要叫他什麽?”
迪克就喜歡逗弟弟們玩:“叔叔怎麽樣?”
提姆看著小臉蛋跟自己一樣水嫩的薩沙,瞳孔開始劇烈震顫:“……”
……叫不出口。
可出於對導師的敬畏,他又沒法真的把薩沙當同齡人看待,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隻好滿莊園躲著人跑。
傑森的反應則跟他截然相反。
他是見過哥譚最殘酷惡劣的一麵的犯罪巷小孩,第一次見到薩沙,就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在泥淖中掙紮求生過的痕跡。
這種痕跡,叼著金湯勺出生的布魯斯·韋恩並不會有,童年時擁有過和睦雙親的迪克·格雷森不會有,如今擁有兩個家庭的提姆·德雷克更不會有。
沒人比他更清楚,即便被新家庭接納,換上新西裝和皮鞋,命運中的泥淖,也永遠不會在心中消失。
這種命運共通感,反倒讓傑森對他沒多少輩分意識。
薩沙第二次來串門的時候,他最熟的夜翼和蝙蝠俠都不在,就扒著門探頭探腦,看看有誰願意跟他玩。
傑森剛好在莊園養傷,沒參加夜巡。
丟了個遊戲手柄過去:“來一把?”
薩沙精神一振:“來!”
本來傑森也隻是抱著陪小孩玩的心態。
這小孩,抽煙喝酒還樣樣都會。那時薩沙正被布魯斯嚴格限製尼古丁攝入量,看見傑森屁股兜裏有煙盒,就跟在後麵偷偷掏。
傑森也當沒看見,由他去了。
遊戲是去年才出的,薩沙還不熟操作,吭哧吭哧對著手柄一頓亂推。
第一把組隊,輸得一敗塗地。傑森把嘴裏的煙拔下,毫不留情地評價:“菜。”
再輸幾把,傑森:“菜到摳腳。”
再輸,傑森煩了:“真的菜。不跟你組隊了。”
……然後等薩沙上手,他連續12把被這家夥抄後爆頭。
基本上,隻要薩沙起狙,遊戲就結束了。
薩沙翹著腳丫,腳丫還一晃一晃的:“陶德~~怎麽樣啊陶德~~~我又贏了~~~發表下感想陶德?陶德?還菜不菜呀?陶德?怎麽不說話呢?陶德~~~”
黑發青年黑著臉,嘴裏還叼著根未熄的煙,盯著屏幕,一言不發。
薩沙把臉伸到人家鼻子底下:“理一下我嘛?陶德~~~什麽感想呀?怎麽輸了就不理人呢?陶德~~~還跟不跟我組隊呀?昂?”
傑森把手柄線一扯,起身就走。
蝙蝠家二娃這種隱性暴嬌,可實在太招本性二哈的小金毛喜歡了。
薩沙拽住他褲腿,眼神凝重:
“等等,你掉了東西。”
傑森低頭找:“掉了什麽?”
薩沙:“掉了12顆頭~~~嘎哈嘎哈哈哈——”
還沒嘎完,他就被傑森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頓。
等到蝙蝠俠和夜翼回來,就發現他們家最叛逆的二代羅賓,跟皮起來能拆家的小金毛,突然就成了一對湯姆傑瑞組合。
他們倆從往對方飲料裏加胡椒鹽,到互相刪對方的遊戲存檔,到吃光對方的甜餅和冰淇淋,再到半夜溜進對方房間把套套用萬能膠貼在對方臉上——這個計劃倒是誰也沒成功過,因為他倆都不是能輕易進入深度睡眠的人。
薩沙來韋恩莊園過夜,第一次拎著套套進傑森房間時,就被對方守株待兔,按地上打了一頓;
第二次傑森想以彼人之道還治彼人之身,偷偷摸進他房間,被瞬間醒來的薩沙守株待兔。
於是受了驚的傑森,又把薩沙按地上打了一頓。
薩沙挨了兩頓打,對抗手段日益激烈,連帶在一邊默默觀戰的提姆都被波及了。
某天提姆一邊看他倆雞飛狗跳地掐,一邊在心裏默默吐槽他的二哥和他的——叔叔……?——一口咖啡喝下去,紅羅賓衝到廁所吐了個天翻地覆。
提姆:“……誰給我加的半斤辣椒。”
傑森:“他。我知道你用什麽杯子,不可能加錯人。”
……於是當天晚上,提姆就撿了這條麻袋回來。
薩沙下半身還套麻袋裏,蹦起來就去敲傑森腦殼。
迪克卡在這幾個人中間,手心手背都是肉,護誰都不對勁,隻好橫在中間,讓拳頭和枕頭全落在自己身上。
打鬧中,樓下傳來極輕微的車輛滑行聲。
薩沙耳朵一支棱,從麻袋裏蹦出來,整張小臉都亮了:
“哈哈,我大哥回來了!!!”
炮彈似的衝下樓去了。
迪克好笑極了:“這是真的有狗耳朵。”
傑森“嘖”一聲,麻袋往地上一丟,索然無味道:“馬屁精。”
西裝革履的黑發男人,從頂級跑車上開門下來。
阿爾弗雷德為他打開大門的時候,男人臉上掛了一整天的輕佻笑意,終於緩緩地褪了下去。
淡去偽裝的幽藍雙眸,依舊如鷹隼般犀利。
隻是神態多少有些疲憊。
他單手扯鬆領帶,朝老管家說:“阿爾弗雷德,有沒有問過薩……”
話音停頓。
阿爾弗雷德朝他微微一笑,眼神無聲地朝樓梯上示意了一下。
布魯斯會意,就站在大門口等著。
順便把略顯尖銳的領帶扣也取了。
兩秒後,一顆炮彈從二樓直衝下來,一頭撞在他身上。
“大哥~~~大哥你回家啦——!!!!”
布魯斯:“嗯。”
他自己沒察覺,阿爾弗雷德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
一股軟綿綿的春風,撫過黑暗騎士堅冷的嘴角,男人整條下頜線都柔和了。
他抬手,似乎是想對少年做一個友好的擁抱動作。
但手掌凝滯在半空,居然半天也不知道該往哪放。
頭頂,那是蝙蝠俠在黑暗中緊抱落難兒童時,才會放的地方;
肩膀,是他尚未經曆這一切時,偶爾擁抱拿著成績單跑過來的小迪克;
腰,倒是哥譚王子的手臂常年流連的地方。
但對於薩沙來說,太寵狎了。他不願意這樣對他。
時至今日,布魯斯竟然有點想不清楚,他究竟該把重生回來的薩沙,放在什麽位置,又該用什麽距離接觸他。
少年的名字,如今仍然深深刻在男人手臂內側。
但有關這點,他認為薩沙並不需要知道太多。
興奮的小狗腿子啥也不懂,就知道咧著個嘴,繞著人家汪汪叫。
薩沙:“我來,我來!”
繞了兩圈,從阿爾弗雷德手裏接過布魯斯的風衣,十分舔狗地拍一拍,掛到衣帽架上去。
布魯斯微微低眸,眼神一頓。
俯身打開鞋櫃。
阿爾弗雷德先一步過去,從鞋櫃裏撿了雙幹淨拖鞋,套到少年雪白的光腳丫子上。
薩沙看見阿爾弗雷德,就很羞赧地嘿嘿笑:
“潘尼沃夫先生,我爸爸媽媽周末加班,所以今天又來蹭飯了……”
阿爾弗雷德微笑著說:“作為我個人,真誠地希望您每天都能來,阿特維爾先生。”
薩沙就啪啪地踢著拖鞋,跟在布魯斯屁股後頭到處走,看看他英明神武的大哥周末要做些什麽。
晚飯是阿爾弗雷德和薩沙一起準備的。
準確來說,是阿爾弗雷德堅持包攬主廚,薩沙隻好在旁邊擀餅。
主要他覺得自己是客人,小時候阿特維爾夫婦帶他去朋友家玩,主人做飯,他們一般也會幫忙打打下手。
擀著擀著,迪克到處找不到薩沙,就找進廚房來。
一看小金毛在板凳上給自己擀餅吃,他又樂了,拿食指蘸麵粉,往人臉蛋上畫貓胡子。
沒過多久,傑森也進來了。
他主要是為了防備薩沙往他牛排裏加不該加的東西。
再過一會兒,提姆承受不住獨自麵對布魯斯的壓力,頭皮麻著,也擠進來了。
阿爾弗雷德:“……恕我失禮,老爺,我覺得您還是不要進來為好。稍後晚餐就準備好了。”
男人把抬起的腳放下。
默默地停在了廚房門口。
薩沙頂著六撇貓胡子,很疑惑地抬頭:“怎麽了呢?幹嘛不讓大哥進來?”
迪克斟酌著措辭:“……他……相對我們,比較容易讓廚房出事故。”
薩沙:“哦,容易切到手是吧。害,我也這樣,玩狙玩得多的人吧,日常手感就容易跟常人不太一樣。更何況我大哥那是什麽?那是玩鏢玩到登峰造極,常人所不能……”
傑森麵無表情:“他去年炸了廚房八次。”
薩沙:“……”
布魯斯看著薩沙僵住的貓胡子,冷靜地為自己辯駁:“沒有那麽多回。”
阿爾弗雷德慢悠悠地:“哦,是的。傑森少爺,是您記錯了,去年確實應該算是七次。因為第八次是在今年1月,算今年的份。”
被當眾揭短的布魯斯:“……”
小狗腿子據理力爭:“我大哥雖然愛炸廚房,但他每次都能無傷全身而退,這還不厲害?!普通人哪裏有這個水準?!試問誰能做得到?!我剁個洋蔥還會切到手,你看我手指頭……”
迪克看一隻白爪子舉到跟前,就凝神檢查了一下傷口:
“你每次吹布魯斯的角度都能出乎我意料之外,真的。”
薩沙:“什麽叫吹?說假話才叫吹。我大哥牛逼,這5個字本來就是板上釘釘,鑿鑿有據,無可置辯,實事求……”
傑森煩不勝煩,抄起一根玉米棒,把那張嘴堵上。
薩沙罵罵咧咧地把玉米棒拽出來,啃了啃,還挺甜。
就自己坐到一邊去,高興地剝了起來。
阿爾弗雷德笑眯眯地切著菜:“也許您可以考慮一下給老爺換個稱呼,阿特維爾先生。據我所知,提摩西少爺似乎對此有些苦惱。但這隻是一個小小的建議,如果您比較喜歡這樣稱呼老爺,也可不必采納。”
布魯斯知道,他指的是薩沙每次喊他時,江湖氣息十足的“大哥”。
他自己倒並沒有多少不適應。
仔細回憶了一下,自薩沙來到反抗軍基地,跟他說“大哥抽煙大哥”起,小金毛就一直屁顛顛喊他大哥了,之後再也沒改過。
好像也就隻有美隊自殺那次,生氣地喊過他“蝙蝠”。
他剛想說隨他喜歡。
薩沙:“哦哦,那這樣好了。我以後也喊大哥布魯斯吧。”
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嘻嘻的,臉蛋上還頂著貓胡子,填著玉米的腮幫子鼓著。
總之,特別沒心沒肺的模樣。
但有一瞬間,他們的目光在空氣中相遇。
布魯斯望著那雙綠眼睛,如同看進深深的湖底。掃去表層傻乎乎的小舔狗的皮,在那底下向他展露的,是一個堅韌、明亮而強大的靈魂。
這才是他永遠無法把薩沙當做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孩子的原因。
在這個喧囂熱鬧的廚房,在丁零當啷的餐具碰撞聲中,在咕嘟作響的湯汁裏,是一段已經被無聲埋葬的黑暗過去。
它曾經如此龐大、殘酷、不可挽回,但到頭來,還是變成了平凡和睦的周末時刻。
對於不記得的人們來說,他們的生活原本就該如此。並不那麽罕見珍貴,但倒也值得珍惜。
但對於那些曾從黑暗中跋涉而來的人而言,一切都會變得再也不同。
他們之間那種隱秘而莊重的默契,有時能讓他們一個眼神、一句話就理解彼此。
他驀地想起,薩沙當年在醫院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你不再是蝙蝠俠了,你還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