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並不多的酒水濺到了林白朗的左手上, 他整個人猛打一個激靈, 瞪大了眼睛, 如夢初醒。
林白朗這才注意到, 餘卿一直在看他。
這雙眼睛是這麽多年, 他也沒能擺脫的夢魘之源。
“真的……是你。”
林白朗其實早就有答案了，卻一直逃避不敢麵對。
但無論他從邊境逃走，一路流浪到了帝星，從玉京到洛城, 又從洛城到玉京，最後跟著霍明離開了黑龍帝國……到了此時此刻，他都沒能逃開這個夢魘。
逃不了, 就隻能麵對了！
“我沒錯, 我沒錯！”
林白朗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 整個人的神情也隨之鎮定，以及惡毒、仇恨……種種情緒再無控製。
他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他給我的……他的就是我的！”
“我才是他最喜愛的孩子！”
林白朗和餘卿的淵源始於神無組織的“造神”試驗, 但真正讓餘卿記住林白朗並執著於弄死他，是在邊境再次有了交集的救濟院裏。
四五歲模樣的餘卿, 脫離了神無組織後，開始在邊境流浪，又一次被拐賣中，他被送到救濟院裏, 遇到了還未被毀容的Omega紅發紅眸男人。
以及被這個Omega男人千方百計護著, 尚未遭受任何侵害、生存下來的林白朗。
救濟院的黑產業鏈裏, Omega男人幾乎每年都要為完全陌生的Alpha生下一個孩子，但他隻認林白朗，和不是他生卻有九成相似的餘卿為自己的孩子。
當時的餘卿逐漸有了自我意識，和血脈初步覺醒後提前解封的一鎖記憶。
一個逃跑和複仇計劃開始醞釀。
一切都很順利，憑借Omega男人對救濟院的熟悉，餘卿極強欺騙性的模樣，他們獲得了有“凰之心”之稱的無盡之焰，複刻了救濟院的秘鑰庫，設計了可行的複仇線。
不僅這個救濟院，Omega男人是要把類似救濟院的地方都顛覆了，追究到最源頭，殺光所有害他至此的人。
但計劃即將實行的前一|夜，被Omega男人千方百計護著的林白朗，背叛了他們。
到了逃離之夜，他們麵對的是秘鑰庫被更新，管理層以及看守員無一中毒。
Omega男人被抓住當眾淩|辱行刑，整個人從身體到精神一遍又一遍地摧毀，他瘋了。
當時隻有10歲的林白朗和5歲模樣的餘卿是觀刑者之一。
Omega男人生了病，手腳都戴上了重重的鐐銬，身體開始長濃瘡，靠著餘卿每兩天來看他一次，送來的食物，苟活了下來。
苦牙來到邊境找到餘卿時，見證的那場大火，那無盡的殺|戮，是五歲模樣的餘卿獨自策劃的。
和曾經許佑推測有所出入的是，林白朗並非神無組織創造的二代聖嬰，他是二代聖嬰生下的孩子之一。
林白朗生理上的Alpha父親，是某個偶然發現救濟院黑暗產業鏈，試圖救Omega男人而死的邊境Alpha。
林白朗口中的“沒錯”，指的是背叛一事。
他認為他沒錯，他認為餘卿和Omega男人必然失敗，又何必要帶上他一起死。
基於這種想法，他親眼見證了一個惡魔的誕生。
在那場夢魘裏，他被小餘卿殺死，複活，殺死，複活……一遍又一遍。
這個過程，沒有聲音，沒有對話，隻有那雙不見任何情緒的紅眸時刻注視著他。
這場夢魘裏的最後，是精神力透支的小餘卿雙目一閉暈了過去，火焰中的Omega男人朝他走來，滿目絕望和絕情，他也想殺了他……
餘卿的神情毫無變化，他問道，“是你自己交，還是我來取。”
餘卿之側的許佑停下了給霍明的科普，一個目光掃去，林白朗的麵色再蒼白一個度。
他對許佑的恐懼絲毫不下於餘卿，他完全不明白許佑是怎麽和餘卿相處的。
那樣一個惡魔……憑什麽所有人都喜歡他！
“交不了……也取不出來，除非你……你們想毀掉它。”
“那就毀掉，”許佑開口，沒有任何的不舍和顧忌。
林白朗偏頭看向了許佑，情緒在惡毒和乞憐中來回切換，最終求生欲勝過了所有的仇怨。
“我願意幫你們，從今往後，你們說什麽我就做什麽……它在我身上，一樣可以為你們所用。”
“真的？直接抽取你的生命為代價也沒關係？”許佑詢問。
這是許佑從看過的小說裏知道關於林白朗身上秘寶的信息，每次使用，都要以壽命為獻祭，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被他的信息素反向標記的人。
林白朗喜歡招蜂惹蝶，除了性格，還有就是使用能力的需求。
他一直不敢和霍明坦白這點，也是這個原因。
“沒關係沒關係……”
林白朗連連搖頭，又猛地站起，一把染了劇毒的匕首當即橫在了霍明的脖頸動脈上。
“何必髒了你們的手，我來殺他！”
“霍大哥……你不要怪我，我想活下去……”
林白朗這麽說著，握著匕首的手卻沒有絲毫的顫|抖。
“你一個血脈普通的Alpha，也妄圖顛覆整個帝國……自不量力，咎由自取。”
林白朗的言外之意是霍明太不給力，太無能了，沒能顛覆餘卿禦下的黑龍帝國，才令他落到如今的境地。
霍明眼中隻一點愕然滑過，而後閉上了眼睛。
他並不打算給許佑和餘卿觀看他和林白朗為了渺茫到絕望的存活機會，而自相殘殺的戲碼。
“如你所願吧……”
霍明握住了林白朗的手腕，帶著他本就進行的力道劃破了脖頸大動脈，讓致命毒素從頸部上下蔓延往腦袋和心髒。
說來也是諷刺，這隻精美的匕首是他在白芷洲拍賣場買下，給林白朗防身用的。
林白朗不知不覺時，淚流滿麵，要說他對霍明毫無感情是不對的，從帝星跟到了混亂星海，他在霍明身上寄托了太多的美好願望，以至於看到了霍家的落敗，也還是不甘離去。
“我做到了，做到……求你們，不要殺……呃。”
林白朗低下的眸光裏，他的胸口處幾片紅羽冒出，飄向了餘卿的方向。
他的心跳從有到無，從快到慢，它在試圖脫離他……這麽多年了，它依舊在試圖脫離他！
這一事實，比他親手殺了霍明還要令他受刺激。
“餘卿……我詛咒你……你們，用我的生命……”
林白朗的每個字出口，都有大量的血水從他口鼻眼睛嘔出，他的手指著許佑和餘卿的方向。
“哼，”來自餘卿的一聲哼笑，林白朗從胸口往身體四肢長出紅羽，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達到一個極限後，在林白朗驟然消失尖叫時，如朵煙花散開。
除了點點腥紅還在消散的血氣，他的身體隻剩呈現純黑之色的心髒，和心髒裏一枚紅晶圓石。
“太髒了……”
被林白朗植入胸口，染了太多林白朗血氣的紅晶，在餘卿看來，實在太髒了。
他遲遲沒有收回，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一團冰氣裹住了純黑心髒，隨冰屑消散後，露出裏麵圓石，再飛落到了已經站起的許佑手心。
白龍鎧第三形態開啟，白色權杖一閃而過，還未死絕的霍明，哈羅等管事匯報的總部星上的剩餘星盜們，同一時刻被白龍鎧和黑尊鎖定，然後一起散成了冰屑。
廢話至此，給黑尊和白龍神的時間已經足夠。
在白龍鎧屠戮整個總部星時，許佑將圓石捧到眉心的位置。
隨後，他手動分離和驅逐了林白朗在圓石裏留下的部分。
這顆圓石……或者該稱原石，它最開始的主人也不是餘卿，而是許佑，更準備地說，是聖龍皇·尤·白瑟。
它便是尤·白瑟和久·卡瑟斯成年後那場邂逅裏，久·卡瑟斯送給尤·白瑟的宇宙異寶。
時光在許佑眼前開始回溯，關於林白朗的那部分看一些剔除一些，很快就到了上一代持有者Omega男人的部分，紅發紅眸，比林白朗還要像餘卿。
從他的視角，許佑看到了救濟院的大火，以及他們初遇時的小餘卿，不同於思念體的懵懂單純，這個小餘卿精美得毫無人氣。
“我們見過。”
淪落到救濟院廢物利用的二代聖嬰Omega男人，已經被洗去了相關記憶，他依舊覺得小餘卿似曾相識。
不是麵貌相似的似曾相識，他生下的兒女裏，和他長得像的多的是，如林白朗，都沒給他這種感覺。
“你來找我……因為它嗎？”
Omega男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眼睛裏有東西。
在次數不多的夢境裏，他聽到過一個溫柔的聲音，感受過蝕骨的思念。
它救過他的命，也是他能在救濟院煎熬地活下來的心靈寄托之一。
小餘卿點了點頭。
Omega男人記憶繼續回溯，是他在輾轉在各邊境星門救濟院的黑暗經曆。
他的年歲一點點變小，是那顆葬送了百萬黑龍帝國邊境軍和無數被拐賣Omega的邊境居住星。
“我要的是完美的血脈複刻！而不是一個形似的廢物！”
……
被定性為廢物後，Omega男孩被送到了紫神看護的初代聖嬰身邊，作為預備聖仆。
Omega男孩初次看到的聖嬰，被封印在透明白晶裏，閉目沉睡，對外毫無知覺，但經常被抱走進行各種儀式和測驗。
Omega男孩的在聖仆裏的年紀最小，也最受欺負，有一次，他被弄傷了右眼，鮮血淋漓，對著晶石封印裏的初生聖嬰哭泣時，忽然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的眼睛好了，然後他和白晶封印裏的聖嬰第一次對視。
聖嬰緩緩閉目，沉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