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帝是條狗24
自打謝重華扔下一個晴天霹靂, 霹得謝氏父子頭暈目眩之後, 謝國公父子就沒睡過一個踏實覺,那天在書房裏的話不斷在他們腦海中回放。尤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話似乎活了過來, 變成一幅幅鮮血淋漓的畫麵,上麵鋪滿了謝家人的血與淚。
謝家父子萬分期盼著謝重華‘預言’的那些事不要發生, 由衷希望那些隻是謝重華的一個噩夢, 夢醒了, 就好了。
然而,事與願違。
那藥被證實的確會令女子不孕, 長期服用,傷及根本。
吏部尚書張同軒的老母親於睡夢中去世,張同軒回鄉丁憂,何璉走馬上任。
和謝重華說的一模一樣。
夢境在現實中上演, 謝家父子的心就像是在油鍋裏煎, 其中滋味, 言語難以形容。
當謝重華‘預言’的第二件事發生之後, 謝家父子已然麻木。
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此刻, 最不想麵對又不得不麵對的一件事擺在他們眼前——在夢裏他們謝家被冠上謀反的罪名, 家破人亡。
書房內,燈光煌煌,謝振似是受不了強光,微眯了下眼:“父親, 我們當如何?”
謝挺也直直望著謝國公。
謝國公眼皮微微一動,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皇上真的就那麽容不下他們謝家,哪怕他已經放權,也要趕盡殺絕才能高枕無憂。
自古輔政大臣能功成身退的少,他自問已經小心再小心,不去觸碰帝王的逆鱗。少年帝王長大成人,足夠獨當一麵,他這個老家夥就退下來,免得礙手礙腳。原來這樣還不夠,非得他死了才安心嗎?
苦意漫上舌尖,又一直順到心裏,苦的謝國公聲音發澀:“你們想如何?”
謝挺咬了咬牙:“絕不能引頸受戮。”
妹妹夢中的一切,他決不允許發生。
謝國公目光移到謝振麵上。
謝振麵容平靜:“再過幾日,皇後就要回府,咱們且聽聽妹妹如何說。”
她會說什麽,眼前浮現那天書房裏,女兒悲憤恨絕的麵容,謝國公隱隱有預感,目光來回在兩個兒子臉上徘徊。明明是夏日,謝國公卻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忌日當天,謝重華早早的回了府,準備和家人一起去鎮國寺做法事。
見到她,謝國公眉心不受控製地一跳。
一時之間,在座四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蟬鳴悠長,一聲又一聲,催人心肝。
謝振有些躁,抬手扯了扯領口,打破這一室寂靜:“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他的目光落在謝重華身上。
“父親想如何?”謝重華問。
謝國公目光直直看著她:“你呢?”
謝重華毫不掩飾滿眼的戾氣:“先下手為強。”
前世,景宣帝先下手為強,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連一絲反抗都無能為力,謝家就被一網打盡。這一次,先下手的將是他們,有心算無心,事半功倍。
謝國公肩膀突然坍塌,她真的想,她竟敢想!
“何至於此。”他滿眼的滄桑。
“那父親想如何?你已經辭官,便是如此,皇帝照樣沒有放過我們謝家。我們還能再做什麽來表忠心,死嗎?”
謝國公臉色驟變。
謝振和謝挺哪裏還不明白,齊齊失聲:“父親!”
謝國公和上眼,景宣帝不放心他們謝家,最主要的原因是謝家在軍中的影響力,而他就是那個最能影響軍心的人,他死了,景宣帝是不是就能徹底安心。
見狀,謝挺直接站了起來,焦躁不安地走到謝國公麵前:“父親,您真的想,您怎麽能有這種荒謬的念頭。大哥,你快勸勸父親。”
謝振卻看向了謝重華,他想隻有妹妹能製得住父親。
謝重華起身跪在謝國公麵前,謝挺愣了下,在謝重華身旁跪下,謝振也撩起衣袍跪在謝重華另一側。
望著跪在麵前的三個兒女,謝國公的臉寸寸變白。
“父親是不是覺得你死了,皇帝總該徹底放心了,我們謝家也就安全了。那麽父親想過嗎,萬一皇帝還是無法安心,還是想對我們謝家處之而後快呢?”
謝重華的聲音和神情都很平靜,那種平靜就像是山雨欲來,透著壓抑。
“不會。”謝國公像是在說服他們也是在說服自己,“沒了我,我們家也就沒了威脅,陛下不至於趕盡殺絕。”
“這都是父親你的一廂情願,你拿什麽保證,萬一皇帝就是容不得我們謝家。我初入宮,他便暗害我,可見他對我們謝家猜忌有多深。當今皇帝是個多疑之人,也是個狠心之人。便是沒了父親,人走茶涼也需要時日,您的遺澤會落在大哥他們身上,父親猜,皇帝會不會忌憚?大哥年輕氣盛,隻怕皇帝會更不放心。
父親再猜,你要死了,皇帝會不會猜到原因,他會不會懷疑我們謝家懷恨在心,可能想報報殺父之仇,所以斬草除根。”
謝國公臉頰顫了顫:“你這是強詞奪理。”
“可您不能否認我說的這些不發生。父親您在賭,拿我們謝氏一門的生死在賭皇帝的良心,”謝重華冷笑一聲,“在我那個夢裏,父親就賭了,雙手交出兵權,換來了家破人亡的結局,父親如今還要再賭一次,就為了您所謂的忠心。”
“既如此,”謝重華突然拔下頭上金釵,“左右一死,與其活著等死,不如此刻就讓我死了。死了也就不用日日夜夜擔驚受怕,惟恐哪一日醒來,我們謝家就成了犯上作亂的亂臣賊子,死了就不用再眼睜睜看著家人血流成河卻無能為力。”
說著,她竟然抬手就要刺向脖頸。
謝挺劈手去奪,鮮血霎時迸射出。
謝國公驚得站了起來,心髒幾乎要順著喉嚨口跳出來,直到見謝重華還好好的跪在那,雪白的臉上沾著幾滴血,那雙眼睛黑如深淵,彷佛潛藏著一頭巨獸。
謝國公渾身的力氣都散了,跌坐回椅子上,“你,你,你。”張著嘴,嘴角開合數次,卻說不出話來,唯有一身未幹的冷汗。
手心血流如注的謝挺顧不上疼痛,一臉後怕地瞪著謝重華:“你想死啊,差一點,差一點。”
謝重華渾無表情:“早晚要死,不如死個幹脆,三哥何必攔我。”
謝挺又氣又急,低吼:“你們到底要幹嘛!”父親想死,妹妹也想死,不用景宣帝動手,他們謝家就能死個幹淨。
謝振起身拿了書房裏的傷藥給謝挺包紮,對謝重華說道:“我知道妹妹心焦,可再焦急也不能做傻事,咱們好好和父親說。”
謝國公眼皮子重重一跳,沒有忽略長子說的是咱們,他和女兒是一個立場的。再看看謝挺,謝國公悲愴,“你們到底知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麽。”
“父親,我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謝重華眼底忽然落下淚,“父親,我不想死,更不想看著你們死。那種滋味,我已經在夢裏經曆過一遍,椎心泣血,肝腸寸斷,我不想再經曆第二遍。阿爹,我怕。”
謝國公眼角徒然一酸,有什麽東西湧了出來
謝振見狀,立刻悲聲道:“事已至此,父親難道還不信妹妹的話,眼看著滅門之禍就在眼前,父親還想自欺欺人,引頸受戮。今日是母親忌日,若母親在天有靈,您要如何對她說,您明知道謝家危在旦夕卻無動於衷。父親,我謝氏一門一百六十餘口的榮辱就在您一念之間。”
謝國公麵無人色,渾身緊繃如石頭,指尖卻在微微的顫抖。
謝重華的衣服上染了謝挺濺出來的血,下去換衣,出來便見謝振等著她。
謝振靜靜地看著她,良久不言。
說起來,他們兄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他們差了整整十歲,自然玩不到一塊去。尤其母親病逝後,她便被祖母帶到滄州撫養,當時她才六歲。從此兄妹之間幾年難得見一麵,唯一的聯絡就是書信。可他對著那麽小的妹妹又能寫什麽,隻能是看見什麽覺得女孩家會喜歡就送過去。後來她回來了,又馬上入了宮,一入宮門深似海,同樣沒時間相處。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認為自己的妹妹單純活潑又美好。
是他一直不了解她,還是皇宮改變了她?
謝振想,大概兩者兼而有之吧。
單純的人如何能穩坐後位,哪怕有謝家撐腰,胸無城府的人絕不可能在後宮如魚得水。他的妹妹從來就不是什麽單純無害的小白兔,隻是他不了解而已。而皇宮這個地方又改變了她,讓她膽大包天,讓她野心勃勃。
謝振牽起嘴角想笑一下,到底笑出不出來,索性也就不笑了。
“在父親麵前有些話,我不方便問。”謝振頓了頓,聲音沉下來,“你想做什麽。”
謝重華睫毛落了落,緩緩說道:“既然龍椅上現在坐的這個容不下我們,為什麽不換一個能容得下的。”
果然如此,當皇後哪有太後來得穩妥。
皇後的廢立在皇帝的一念之間,然古往今來都不乏掌控皇帝廢立的太後。
當皇帝的大舅子還是當皇帝的舅舅?謝振眼底劃過一道暗芒,以前從來沒敢想過,這一陣不得不想,他竟覺得似乎也不錯,至少不用戰戰兢兢度日,惟恐刺激了帝王敏感的心。
“大哥,我從來就沒指望過父親做什麽,隻求他不阻止我們。父親刻板,讓他犯上,比殺了他還難受。而我在宮內,縱然有心,外頭的事也鞭長莫及。我能指望能依靠隻有你,大哥,如今謝氏一門的生死榮辱掌於你手中。”
每一個字都恍若一塊千鈞巨石,壘成一座大山壓在謝振肩上,沉得謝振幾乎要站立不穩。
良久之後,謝振苦笑:“妹妹可真看得起我。”
“大哥不要低估了自己,” 謝重華一字一頓,“你可以,我們謝家可以,必須可以。”
謝振一怔,片刻後,神情逐漸堅定。
謝重華輕輕地笑了下:“張友年處可有異動?”
謝振正色,當日謝重華提醒之後,他便暗中盯住了張友年,果不其然發現違和之處,隻是具體卻還不得而知,他的人尚未滲透到張友年身邊。
謝重華點頭:“大哥且盯著他,隻大哥也該明白,就算盯住了張友年也並非萬事大吉,這顆棋子廢了,自然會有另外一顆棋子。”
謝振麵色端凝:“我明白。”他當然明白,隻要上麵那一位容不下他們,就會有無數個張友年冒出來。
“大哥行事時當心武德司。”
謝振神情更凝重,武德司三個字壓得他心頭沉甸甸的。武德司分明暗兩部分,明麵上那些倒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暗地裏那群人,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身份,可能是廟堂高官,也可能是販夫走卒。
“這張名單,大哥仔細收好了。”
謝振愕然,驚疑不定地望著謝重華:“這?”
謝重華微微一笑,笑容泛冷:“我那個夢也不是白做的。”
“娘娘怎麽換衣服了?”
告別父母歸來,芝蘭第一眼便發現謝重華的衣服換了。
謝重華道:“三哥不慎打翻茶傷了手,濺了幾滴到我身上。”
芝蘭不疑有他:“三爺傷的可要緊?”
謝重華笑了下:“些許小傷罷了,他這人老是毛毛躁躁的。”
蕭氏也在抱怨謝挺毛毛躁躁:“你也是的,喝杯茶都能傷到手,你不是挺厲害的嘛。”
謝挺賠著笑臉兒:“馬有失蹄,人有失手。”
話音剛落就聽見謝重華笑盈盈的說:“讓他顯擺,他要是不顯擺著想接住,也就不會傷到了。”
謝挺特想翻個白眼,他是為什麽受傷的,這沒良心的,他要是不伸手攔,受傷的那個該是誰,一回想那一刻,謝挺還有些腿軟,不敢想自己要是遲了一步,會是個什麽情形。
小妹這性子,可真看不出來,說紮就紮,還往脖子上紮,父親都讓她給震住了。他覺得父親後麵不說話了,不是被他們說服了,而是被嚇服了。
蕭氏好氣又好笑地瞪了謝挺一眼,嗔道:“多大的人了。”
謝挺心頭忽然一刺,想起了妹妹那個夢裏她的結局,那麽爽朗明媚的一個人鬱鬱而終,該是有多苦。
憐惜混雜著戾氣慢慢升起,謝挺想,他決不允許噩夢成真。
先國公夫人閔氏的法事在鎮國寺舉行。
謝重華跪在蒲團上,虔誠地祈求。
阿娘,你要保佑我,保佑謝氏。
回到正陽宮,還沒進門,留守宮殿的玉蘭便告訴謝重華:“陛下在裏麵逗旺財,來了有半個多時辰了。”
謝重華訝然,他還挺閑。
景宣帝今天是挺閑的,閑著無聊就想來正陽宮,然後想起皇後出宮去了,想了想還是來了,來了也不幹別的,令人把旺財領上來。
眼下,景宣帝對這條狗是又愛又恨。愛則是好歹勉強算是他半個□□;恨則倒黴催的要附身當狗。
景宣帝一邊逗狗一邊觀察,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沒看出這狗有什麽特殊之處,真要說,那就是特別蠢,明明比九月大了一圈,還盡被欺負。
護短的景宣帝用腳尖撥開要搶旺財東西的九月,恨鐵不成鋼看一眼旺財,幕後黑手怎麽就會選中這玩意讓朕附身。對方又到底是什麽來頭?
魏婉兒那無論怎麽審問都問不出,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後麵有沒有可能‘夢’到。倒是要感謝她,解除了他對謝家的懷疑,也是,謝家要有這能耐,也不會用在這地方。
委屈巴巴的九月一見謝重華立刻飛奔過去,一下一下蹭著謝重華的小腿,不斷叫,似乎是在狀告景宣帝的區別待遇。
景宣帝嘖了一聲,上前拉起謝重華的手,免了她的禮,“回來了。”
謝重華含笑點頭:“讓陛下久等了。”
“也沒多久,”景宣帝牽著謝重華坐下,問起法事來。
芝蘭在邊上看著,看著他們閑話家常,那情形與民間的恩愛夫妻無異。
她冷眼看著,景宣帝對娘娘的溫柔與日俱增,連那個藥都停了,顯然是允許娘娘誕下嫡子,看來景宣帝不再防謝氏如虎狼。
芝蘭垂下眼睛,盯著露出裙擺外的那一截腳尖,漸漸出了神。
近段時間以來,景宣帝的心情都不錯。
魏婉兒的‘預言’成真,他終於可以放心地相信。一直以來壓在他心頭名為謝氏的那塊巨石也終於能搬開。
如釋重負的景宣帝豈能不喜,隻他的好心情在收到武德司的密報之後過戛然而止。
先前他懷疑謝氏,而武德司的密報上也顯示謝氏有不恭謹之處,所以他對武德司呈上來的密報深信不疑。
在魏婉兒說出她那個預言夢以後,他第一次開始懷疑武德司,於是另外派了一支人監視謝家。如今兩份密報擺在他案頭,內容所差不小。
景宣帝又拿起另一封密報,那是秦王陸昭的,安分守己?
景宣帝掀了掀嘴角。
如今他倒是更願意相信魏婉兒。
刹那間,景宣帝眼神危險起來,看來武德司已經不幹淨。
太-祖祭日在即,景宣帝下旨召諸王進京參加祭禮。
聽到消息時,謝重華微微一愣,前世並沒有這麽一回事。無端端的,景宣帝怎麽想起傳召諸王了。
謝重華嗅到了一絲不詳的味道,是不是魏婉兒說了什麽。
魏婉兒到底是什麽來路,和她一樣,死而複生?
謝重華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景宣帝到底知道多少。
最壞的情況,魏婉兒和她一樣的來路。魏婉兒落在景宣帝手裏,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麽景宣帝便會知道她聯合陸昭宮變一事。他是想先下手為強,趁陸昭入京來個甕中捉鱉。
陸昭之後,是不是就該輪到他們謝家了。
一陣寒風掠過心頭,謝重華神色冷下來。
“娘娘。”芝蘭猶猶豫豫地叫了一聲。
謝重華驟然回神,瞬息之間,神色恢複如常,她眼帶疑惑地看著芝蘭。
“娘娘怎麽了,臉色不虞?”芝蘭關切。
謝重華搖搖頭:“祭禮雖說有禮部,可我哪裏就能得清閑了,後宮這一塊還不是得我看著,想起來就頭大。”
芝蘭就道:“是啊,這次還有諸王要進京,娘娘少不得要招待諸位王妃。”
謝重華聽出她話裏還有未盡之意,便等著。
芝蘭抿了抿唇,見屋內隻有她們主仆,她望著謝重華,小聲道:“說來秦王殿下也要進京了。”
謝重華沒有錯過她眼底藏著的試探,心下微嘲,還想試探她是否餘情未了,想向景宣帝邀功嗎?
“那又如何?”謝重華微皺了眉,“你是怎麽了,沒頭沒腦的又提他?”
芝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眼見著娘娘和皇帝越來越恩愛,她就想知道娘娘是不是徹底忘了秦王這個人。
當年那麽要好的兩個人。哪怕過去了那麽多年,秦王依舊惦記著娘娘,可娘娘,是的了,她是皇後娘娘了,再不是從前那個姑娘了。
芝蘭慌忙跪下:“娘娘恕罪,說起諸王,奴婢忽然就想起了秦王。”
謝重華卻捕捉到了芝蘭臉上一閃而逝的難過,難過,她在難過什麽,又是為誰難過?
謝重華不動聲色地掐住虎口,隻有這樣才能維持住不當場變色。
芝蘭是在為她難過,還是在為……陸昭難過?
她是在替景宣帝試探,還是在為……陸昭試探?
謝重華想起了那一次,她和芝蘭提及謝達時,芝蘭說‘娘娘和秦王不就沒在一起’。謝重華仔細回憶,芝蘭當時是個什麽樣的語氣。悲憤,她在悲憤。
謝重華又想起了當年,謝氏湮滅,芝蘭飛上枝頭之日指日可待,她卻選擇了自盡,到底是覺得對不起她所以無顏苟活於世,還是不想做景宣帝的女人。
一個可怕的念頭呼嘯而來,謝重華臉色險些繃不住神情。
她短期茶盞喝了一口,溫水入喉,卻是涼的。
“在宮裏這麽多年了,我以為你應當明白什麽該說不該說。”
芝蘭紅了臉:“奴婢知錯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誠然我們當年玩得來,然而時移世易,我與秦王如今唯一的瓜葛便是他是皇叔我是侄媳。我不希望再在你口中聽到這種似是而非,彷佛我與秦王有什麽的話。這裏是皇宮,哪怕我問心無愧,可讓有心人聽了去,我就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自來風月最害人。再有一下次,你就出宮去吧,你不適合繼續留在我身邊了。”
“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保證絕沒有下一次。”芝蘭急急哀求。
留意著她神色的謝重華一顆心直往下沉,就像是拴了一塊鉛石。在她撇清和陸昭的關係時,芝蘭眼底的悲憤難過是那麽真。
若她一心想攀景宣帝的高枝,何至於此。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芝蘭背後的人是景宣帝,不隻有前世經曆在,她也暗中查過,確認芝蘭和太極殿那邊暗中往來。
如今,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調查是否徹底,因為先入為主的印象,她並沒有深入調查過芝蘭。
她該好好查一查了,徹底地查一查。有些事也許並非她看到的那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