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止一隻
回到我家,不大的房子裏擠滿了人,即便是白仲卿,也是第二次到,所以眾人一進屋就各自找地方坐了。我反倒對這個屋子十分陌生,一麵搖著鈴鐺一麵到處逛,這兒看看那兒默默,玩得不亦樂乎。
看見我的狀態,水無煙有些發愣,郭大順忙給她講了我現在的情況,水無煙才歎口氣,搖頭道:“怪不得這些天我心裏一直不踏實,本來要給你們算今晚去老樓的機遇,實在放不下心才轉而給蕭晨卜了一卦。”
眾人齊齊歎了口氣,我手裏的青銅鈴一響,成了唯一清脆悅耳的聲音。
李小墨看了我一眼,皺著眉頭道:“你們誰知道,蕭晨額頭的牙印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麵麵相覷,各自思考了好一會兒,卻都不約而同地搖頭。何冬道:“這還真不記得了,之前在醫院的時候看著很突兀,可後來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怎麽的,慢慢就不在意那東西了……想不起來什麽時候不見的。”
郭大順點頭:“你們通知我來的那天晚上還見著了,後來就……嘶,是不是咱們從那老樓回來就沒看見了?”
麵對郭大順的疑問,李小墨皺起眉頭回想了半天:“我……我不記得了。”
白仲卿樂了,伸出手指一個個人頭點過來:“一、二、三、四,四個空腦袋裝水。”
何冬眼刀一射:“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白仲卿一聲冷笑,轉過頭自顧自看風景去了。水無煙卻盈盈笑道:“這位小帥哥有什麽想說的嗎?”
白仲卿眉頭一揚,下意識看了水無煙一眼,水無煙正舉著煙盒向眾人示意,在得到許可後抽出一支點上抽了兩口。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匯,水無煙笑道:“我算出蕭晨所在之處的卦,可是出了個蓮花相,蓮花出淤泥,‘泥’是麻煩,但蓮花還生貴人。看來我之前給他卜的貴人卦,指的就是你吧,既然貴人助運,你在這件事裏就該有不小的作用。所以,有什麽想說的嗎?”
“……”白仲卿一笑,“女師?”
說完,他也不等水無煙回答,掐了把眉心收起一直事不關己的輕浮態度,向眾人道:“那圈牙印,代表啃食的程度,現在牙印不是不見了,是入侵到他的顱腔裏去了。飛僵食腦很少有不破開頭顱將大腦取走的情況,那樣需要很高的道行,畢竟飛僵可是實體,和鬼魂不同,它本沒有什麽隔空取物的能耐。像蕭晨遇見的這種情況,是他本身……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大概是蕭家的血脈,或是紫竹針的護體作用,導致飛僵進食他的大腦需要一個轉化的過程,所以才會在他的頭上留下‘牙印’,如果換做普通人,直接打破頭顱泄出陽氣就能吃了。所以也可以說,正因為這圈牙印,蕭晨才能活到現在,但一旦牙印和顱骨融為一體,就代表轉化結束了,飛僵可以立刻吃掉他的大腦。”
何冬一聽,蹭一下就躥起來了,忙道:“那我們還不趕快行動?去把蕭醫生的大腦找回來啊!”
李小墨看向白仲卿,認真道:“老實說,我到現在都沒辦法相信你,但不得不承認你的實力的確不弱,我也不管你究竟想對蕭晨做什麽,如果他死了,我想你的任何算盤也就打不響了吧。”
“勸我幫你們對付飛僵就是這個態度?”
“我態度已經算很好的了。”李小墨一笑,順手一拍她腰上的葫蘆,“不然你現在該在這兒。”
“說了你那是破爛貨。”
白仲卿不甘示弱,反嗆一句後又道,“別不聽勸,你們真的想去送死?知不知道那樓裏究竟有多少東西?”
李小墨數出拇指:“一隻飛僵。”又數出食指,“一隻紅衣女鬼。”
“不是一隻。”
白仲卿站起身,走到窗前曲肘趴在窗戶上,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和掛滿霓虹的街景,“我不知道有多少,但絕對不止一隻,我已經跟你們給講得很清楚了,即便加上我的力量,最多也隻能打退那隻飛僵,想要除掉它,必須有蕭晨和紫竹針,你們也明白那不可能。”白仲卿轉過身,臉上是少見的認真,“我向來不會打必輸的仗,也不建議任何人去冒險。”
“這不是必輸的仗,”李小墨將正趴在地上學一條毛蟲的我拉起來,向白仲卿道,“這是必打的仗。”
我衝李小墨狂搖鈴鐺,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鬧到郭大順過來要強行把我給抬沙發上去,被我揮著鈴鐺砸了好幾下。白仲卿忽然就笑了,他搖搖頭,對李小墨道:“行,我跟你們一塊兒去,放心,沒那黃毛雛鳥說的什麽陰招,犯不著弄那些。”
何冬正幫郭大順抬我,聽見這話扭頭狠狠瞪了白仲卿一眼,又哄我道:“蕭醫生乖,餓不餓啊?要不要吃糖?”順手把水無煙的煙搶了,掐滅後直接塞我嘴裏。
我吃著嘴裏一陣苦味,整張臉都擰成了一團,倒還真不鬧了。郭大順看何冬一眼,給她豎了個拇指。
李小墨竄上來想從我嘴裏摳煙絲,我一緊張仰頭就給吞了,李小墨大驚,卻讓郭大順攔住安慰道:“別慌,越戰的時候很多兵都這麽吃煙。”
李小墨道:“你們男人真糙。”
白仲卿愣了:“怎麽就地圖炮了啊?”
末了,眾人商議決定今晚就去老樓找那飛僵,不管這一路多凶險,也不得不走。李小墨、郭大順、白仲卿和何冬結成了四人陣,郭大順先鋒,何冬斷後,李小墨主攻,白仲卿外援,各司其職,隻盼在那老樓裏能稍微順利一些。水無煙留下來照顧我,由於下午我突然失蹤,水無煙不得不給我起了一卦,原本她的精力應該留在測算今晚老樓一戰的勝率,現在隻得落空。
沒有水無煙的卦,李小墨他們隻能走一步算一步,李小墨用柳葉泡過的淨水給八卦劍提了神,又把她葫蘆裏那和尚魂叫起來,還特意找來一麵圓鏡,開壇做法點了陰陽,權當短期八卦鏡用著;郭大順當然首要是給伏魔尺再上一層除魔咒,私底下又準備了線香和糯米,以備不時之需;何冬的三尺青鋒要到點了才拿出來,她將脖子上的銅錢取下讓李小墨用黃符貼了一遍,以使威力增大,白仲卿卻拿出兩枚銅錢要給何冬並上,何東不肯收,白仲卿索性自己留著;四人裏,實力最強的恐怕要數白仲卿,但他沒帶任何兵器,赤手空拳也不做什麽準備,活像是去親戚家竄門而不是幹架,不過其他三人也不多嘴,各自都有防著白仲卿突然叛變的對策。
四人安排妥當後,李小墨走到我跟前向我道:“蕭晨,我們走了,你乖乖在家裏待著,知道嗎?”
我看了李小墨一眼,咧嘴對她笑。李小墨讓我這滿臉傻氣給逗樂了,“噗嗤”一下笑出聲,又很快收住,她歎口氣道:“什麽時候你才會不出這些亂子……”
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倒在沙發上搖著鈴鐺叨念:“血繡球,拋繡球,一拋拋到白骨溝……繡球落在誰的手,女婿招進陰間樓……”
李小墨低頭看了看她腰間和葫蘆別再一起的繡球,心神不寧地皺起了眉頭。白仲卿靠著房門道:“別想了,你想不明白的,直接幹架還利索點,除非蕭晨找回腦子想起他究竟在那棟老樓裏看過什麽,否則那樓裏發的事,誰也猜不出來。”
李小墨點點頭,向水無煙囑托了兩句,這才和其他三人一起離開了。房門關上,“乓”的一聲響,我心髒登時一陣絞痛,我本能地按住胸口,轉頭看著已經關上了的大門,怔愣了很久。
水無煙看我在看大門,笑著又點上一根香煙,含混而輕地道:“才走這一會兒,就想她了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回了水無煙一句,視線卻沒離開大門,直到水無煙那根煙幾乎要抽完,我才轉過頭,看著手裏的青銅鈴,腦子裏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帶他到廁所去,在盥洗池裏接滿水,關了燈讓他麵朝鏡子……十分鍾吧,然後轉過身背對著,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這聲音很熟悉,我困惑地一搖鈴鐺,又聽見這聲音說:“沒錯,這一切都是我操縱的,不過,我是為了幫你……不是我,你能發揮出紫竹針的效用嗎?”
我感覺後背發涼,猛地從沙發上坐起身,又一搖青銅鈴,果然聽見了一句既熟悉又陌生的話:“蕭晨,別怪我,如果我不這麽做,你永遠也發揮不了紫竹針的力量,那這寶貝在你手裏等同廢鐵……”
這熟悉感,和我唯一殘存的記憶裏那棟陰森可怖的老樓,密切相關。
我終於意識到為什麽在李小墨離開時我會突然心痛,我並不是擔心她會遇到什麽危險,而是擔心她和那個人在一起。一定會遇到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