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重提舊事難展顏
赫連權在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甄嘉寶卻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驚訝看著他。
赫連權伸手撥開她的亂發，對甄嘉寶微微一笑，隻是那笑容裏卻沒有多少真實的笑意。
“那個時候她的抑鬱症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的爸爸和甄……和你爸爸一樣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雖然礙於家族的關係不能把那個女人娶回家，可是也住在外麵不回來。”
甄嘉寶看著赫連權少有地流露出脆弱的一麵，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我媽媽自殺之前其實根本沒有預兆，她已經治療抑鬱很久了，不知道為什麽那天突然就選擇從窗戶上一躍而下……”
赫連權自揭傷疤的話終究還是哽住，他緩了口氣對甄嘉寶說：“但她在自殺的前兩天還在對我說，無論如何她希望我的一生能夠快樂。”
甄嘉寶不知道她現在該怎麽安慰赫連權，隻能幹巴巴地說出一句：“那她一定很愛你。”
赫連權平複了一下情緒，對甄嘉寶說：“所以我想，你的媽媽應該也是這麽希望的，因為她也很愛你。”
吉叔躲在客廳的角落裏看著赫連權對甄嘉寶自揭傷疤，有些感慨地掏出手帕在眼角按了按。
女傭見赫連權回來本來要去給他倒茶，卻早就被吉叔攔了下來，現在也站在吉叔身邊眼睛發紅，小聲說:"真沒想到少爺身上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真是太苦了。"
吉叔正在傷感沒有注意到女傭一直旁聽著，這時候臉一板，轉頭就把女傭趕去工作了。
女傭走後，吉叔再看一眼對甄嘉寶小聲安慰著的赫連權，眼神複雜。
他們少爺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毫無顧忌分享心情的人，他去世多年的母親應該也能夠安心了。
甄嘉寶聽著赫連權的安慰不知道說什麽好，好像現在對赫連權再說什麽都覺得無力，她想起曾經赫連權對自己說過他唯一會做的食物就是他媽媽喜歡吃的牛排，可想而知他的媽媽對他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赫連權，對不起。”甄嘉寶紅著眼睛看向赫連權，向他道歉。
“我不該讓你想起以前的事……我自己的情緒卻連累著你們都和我一起難過……我真的挺內疚的。”甄嘉寶垂下頭，不好意思地說。
赫連權拍拍她的頭：“又說什麽傻話。”
甄嘉寶諾諾地說：“這些天，我一直讓你們擔心我……我真的不想這樣。”
赫連權對她說的話不能說不驚訝，突然地想起這麽悲痛的記憶之後甄嘉寶居然還能為讓他們擔心而愧疚，簡直讓赫連權不知道說什麽好。
甄嘉寶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對西山別墅這些人有愧疚之意的——這幾天裏她雖然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但對他們的遷就也並不是沒有察覺。
就說廚師每天換著花樣做她喜歡的食物，幾乎已經不管是不是健康食品有多重口味，隻要她能多吃兩口就好，還有吉叔和女傭每次出現在她麵前都小心翼翼地試圖哄她開心又怕太刻意，每次都暗戳戳地在每個角落裏放上她喜歡吃的零食。
如此種種，就算甄嘉寶再遲鈍也能感受到他們的在意，現在更讓她感覺到自己的任性。
吉叔已經忍不住要在角落裏為他們善解人意乖巧可愛還善良的夫人流出感動的淚水了，但不想打擾赫連權和甄嘉寶的二人世界他還是悄悄地離開了客廳的地界，把空間都留給這兩個人，，自己迂回了廚房囑咐今天晚上也要多做些夫人喜歡吃的菜。
這邊甄嘉寶已經努力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對赫連權保證自己不會再讓他們擔心，赫連權才放下心來對甄嘉說:"那就好，不然有一件事我總猶豫著什麽時候告訴你。"
甄嘉寶小兔子一樣的眼睛看向赫連權:"什麽事?"
能讓赫連權在這個時候和她說的事應該很重要，又或者根本就是和她的媽媽有關，甄嘉寶懸起心等著赫連權的答案。
"就是……你還記不記得你昏睡的時候我曾經和你說過你媽媽留給你一個保險箱?"赫連權用拇指擦擦甄嘉寶的眼角，對她試探著問。
甄嘉寶迷茫地搖了搖頭。
赫連權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甄嘉寶那時真的能記住他說了什麽，於是重新對甄嘉寶解釋：“你媽媽在去世的半個月前，在瑞士銀行開了一個保險櫃，隻有你持著密碼才能打開。”
甄嘉寶聽了他的話費力地回想了一下，不確定地說：“可是我不記得媽媽有告訴過我什麽密碼的事。”
赫連權皺眉，她不記得密碼？
不過眼看著甄嘉寶那苦苦思索的模樣他還是安慰道：“不記得也沒關係，過兩天等你情緒平穩了再慢慢想想，別太勞累。”
甄嘉寶也隱隱覺得有點頭疼，憂愁地歎了口氣。
“赫連權，我想明白了，我要報複他們。”短暫的沉默過後，甄嘉寶突然開口，堅定地對赫連權說。
赫連權詫異的看了甄嘉寶一眼，怎麽突然有了這樣的決心？
甄嘉寶放開了心理的束縛之後就把她一直拋之腦後的事情想起來了——她的媽媽去世之前是現在的甄夫人，當時的第三者來她的家裏吵鬧才把她的媽媽氣的失足從樓梯上跌落，所以按理來說甄夫人和甄富貴都是害死她媽媽的凶手。
“我前兩天是腦子沒轉過來，我怎麽能把他們給忘了？”甄嘉寶握著拳頭對赫連權惡狠狠地說：“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赫連權看著甄嘉寶重新燃起活力的樣子，沉吟了一下對她鼓勵說：“挺好的，那你加油。”
甄嘉寶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赫連權的肩膀，一臉嚴肅：“還有，你打算什麽時候把陳家搞垮？也加我一個！”
赫連權不合時宜地覺得甄嘉寶現在的樣子就像是電影裏的主角遭逢巨變之後鼓起力量向反派宣戰，而自己莫名有種甄嘉寶收的小弟的感覺？
不過他還是很給麵子地對甄嘉寶說：“你從來都在把陳家搞垮的隊伍裏，所以，”他少有地眉眼彎彎地對甄嘉寶說：“去放肆吧。”
甄嘉寶發完豪言壯誌，頓時覺得心裏糾結著的濁氣少了一大半，又被赫連權這樣近乎寵溺的眼神看著，一件被她忽略了的事情忽然閃過她的腦海。
“赫連權！我這麽久沒去上班了，和陳氏的合作怎麽樣了？”甄嘉寶想起來被她忘在腦後的合作項目，突如其來地詢問赫連權。
既然已經決定報複甄家，怎麽能放過和甄家淵源頗深的陳家？甄嘉寶還記得甄富貴和甄夫人跪舔陳俊良的嘴臉，心裏不禁升起了無限的怒意。
赫連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著什麽小算盤，卻不覺得她這個樣子有什麽不妥，反而覺得她暗戳戳想使壞的樣子像個小動物一樣可愛。
“這段時間陳家又來了帝焰兩次，都被項目組的人打回去了，現在陳家除了拿到了提供原材料的協議，其餘的要求一個都沒有通過。”赫連權對甄嘉寶簡略地說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為什麽要把提供原材料這麽重要的事交給陳氏去做？萬一他們謊報賬單怎麽辦？”甄嘉寶對赫連權讓陳氏負責原材料采購的事情十分不解。
赫連權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笑意，對甄嘉寶高深莫測地說：“那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你是什麽意思？難道你是故意想給陳氏作假賺錢的機會？”甄嘉寶馬上領會了赫連權的意思。
赫連權點點頭，毫不吝惜地誇獎她：“反應還挺快。”
甄嘉寶汗顏，心裏暗暗想著你都把話說得這麽明顯了，要是再不知道你留了後手就是智商問題了。
眨了眨眼，甄嘉寶湊近了赫連權低聲問：“施工項目的前期準備迫在眉睫，你準備什麽時候收拾陳氏？”
赫連權好笑地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小臉，這是在自己家裏她還怕別人聽到不成？不過她離自己也太近了，甚至呼吸出來的熱氣都撲在自己的脖子上……
赫連權毫不留情地站起身，甄嘉寶本來還靠在他身上，沒反應過來差點在沙發上摔下去，幸好她反應快才撐住了身體。
“你幹嘛？”甄嘉寶抬起頭氣呼呼地對赫連權發難。
赫連權的臉色也不好，他剛才差點被甄嘉寶無意的動作撩撥到，這時候裝作一臉嚴肅的樣子對她說：“對陳氏自然會在他們開始動作之後就盡快動手，在這之前你還是跟著項目組學習，至於你和甄家的事我也會幫忙……”臉色微紅的赫連權語速極快地說完這段話，就轉身往樓上走去：“我先去換衣服。”
甄嘉寶被晾在沙發上，一臉莫名其妙。
赫連權幾乎是疾跑回了自己的臥室才放鬆地長呼一口氣，感歎自己自從和甄嘉寶住在一起，向來被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簡直越來越薄弱。
進浴室去簡單地衝了個澡，赫連權再出來時身上就已經換上了另外一套比較輕便休閑的裝束，他隨意地擦著濕漉漉的頭發，看了看時間也該到了晚飯的時間。
下樓之前他打了一通電話，和電話那邊的人的對話非常簡短，隻是叮囑對方做什麽事情就掛掉了電話，但結束通話的赫連權的臉色卻看起來沒有那麽輕鬆，反而透著一點反常的沉悶。
西山別墅這一天的晚餐時間過得十分輕鬆，整個別墅的上上下下看到他們的夫人已經從前幾天的陰霾裏走了出來都悄悄地露出了笑容，聚在暗處觀察著兩個人用餐的細節，就誰又給誰夾了菜這樣的細節竊竊私語。
吉叔作為離餐桌最近的下人，臉上也露出了不可言說的微笑，弄得甄嘉寶好大不自在。
“吉叔，要不你先去歇著吧，我們在這兒吃飯總讓您在旁邊站著也不好……”甄嘉寶終於受不住吉叔的慈愛目光，開口說道。
吉叔卻誤會甄嘉寶是不想讓他破壞了和自家少爺的二人世界，臉上笑意更深，躬身退下了。
甄嘉寶輕嘟起小嘴，看起來十分俏皮可愛地對赫連權說：“總覺得今天吉叔怪怪的。”
赫連權看著她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夾辣味比較重的菜，忍不住對她說：“少吃辣的。”
伸手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看甄嘉寶皺著鼻子吃了下去，赫連權對甄嘉寶說：“還不是你前兩天把他們嚇到了，現在好不容易看你恢複正常，他們高興你還要攔著？”
甄嘉寶心虛地嘟囔：“你才不正常呢……”
赫連權故意豎起眉毛對她“嗯？”了一聲，甄嘉寶就不做聲了，隻低頭吃著碗裏的米飯不肯抬頭看赫連權。
赫連權無奈地輕哼一聲，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