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醒了,在繈褓裏吐了個天昏地暗,吐出的乳汁殘液全是紫黑色的如同泡沫一般的惡心汙穢。
麗妃一聽說自己的親兒緩過氣兒來了,拖著虛弱的身子要人攙扶著到了寢殿中來。
老郎中一副功成身退的大義之貌,拍了拍手,再在身上蹭了蹭,從人堆中走出來,尋到陳景州和雲妨道:“成了。是中毒的跡象。不過好在我有個秘方,轉解此毒。”
他神秘兮兮的眯起小眼睛說著。皇後正在雲妨身畔,向這邊緩行幾步問道:“四皇兒中的是是嗯麽毒。”
老郎中認不太清宮中的華貴之人,隻瞧眼前這女子高貴威儀,就知身處高位,趕緊勾下身子道了聲主子大人。
雲妨道:“什麽主子大人,是皇後娘娘。”
皇後見老郎中又正欲施禮,擺擺手道:“罷了,事不宜遲,你且說四皇兒中的是什麽毒。”
老郎中撓了撓灰白的絡腮胡,擰眉道:“回皇後娘娘,這毒麽,說不上來是什麽毒,在大荀也極少見,這裏頭有許多藥材也都不是大荀這地勢能種植出來的。所以,我也隻是對症下藥,萬幸能解了。”
皇後不解的看了雲妨一眼,“那也就是說,非我大荀的人動的手腳?”
老郎中勾頭搖了搖:“噯咳咳,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隻負責行醫救人的。至於是何人下毒,如何下毒,我就不知了。”
正巧一名宮女過來,請老郎中去瞧瞧煎著的藥,要幾成火候,老郎中又躬身i禮就退下了。
皇後望了望裏頭忙來忙去的熱鬧景象,不免有些吃味,但其實更多的是恨自己沒能給皇上生個一兒半女。
她忽然想到什麽,拉過雲妨小聲道:“你瞧那老郎中,能不能給本宮也配一副藥?”
雲妨自然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麽,但是人要是懂得太多,未必長命。
於是她裝作不知道的模樣反問一句:“娘娘可是身體不舒服?”
皇後麵頰微熱。湊近了她又小聲道:“本宮是想讓那老郎中把把脈,看何時能誕下個皇嗣。”
皇上登基七八餘載,膝下也隻有四子三女,而稍顯遺憾的是,這些子嗣都非中宮皇後所出。
大荀無嫡子,那繼承大統的後備之位就常年空懸。
太後有意無意也催了好幾次,可先前皇上冷落皇後,幾乎沒有再合寢過。哪會有什麽嫡子呢。
現下好不容易複了寵,皇後自然要把握好時機了。
雲妨頷首想了想道:“娘娘是不妨請老郎中去瞧瞧,不過,還請娘娘謹慎行事,切莫讓他人知曉此事。”
皇後眉眼一彎,“放心吧,本宮自有分寸。”
陳景州從裏頭出來,對皇後道:“娘娘,皇上和太後請您進去。”
麗妃抱著四皇子輕聲哄著,宛若慈母,但麵色十分憔悴。
皇上和太後雖然是鬆了一口氣,卻也神色凝重。皇後盈盈走進去,朝皇上太後拂身作了個禮,道:“皇上,母後,喚臣妾可有何事。”
皇上鐵著臉道:“你身為中宮皇後,怎可失職至此。”
這沒由來的一聲斥責,讓皇後為之一怔,半天沒回過神來。雲妨心裏也疑惑不已,皇上何故要說這話。
皇後擰眉向前:“皇上此言合意?難道是在怪臣妾沒有照顧好四皇兒嗎?”
“朕的話你自己心裏清楚,帶上來!”皇上麵色微沉,大喝一聲。兩個侍衛提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宮女走了進來,手一鬆,將那宮女扔在皇上太後跟前。
皇上指著那宮女,問皇後:“你且來瞧瞧,這是不是你派來麗妃宮中服侍小皇兒的人!”
那宮女低聲抽泣著,跪伏在地又不敢抬起頭來,肩膀不停的瑟瑟抖動著,看上去是害怕極了。
皇後更疑惑了,看了看地上那人,麵上卻表現出陌生的神情,她上前一步懇切道:“皇上,當初麗妃產子,臣妾的確加派了人手到麗妃宮中,可並非臣妾一一挑選,又怎能知道是誰呢。”
“你還狡辯!”麗妃抱著四皇子,聲嘶力竭。小皇子在她懷裏被嚇得唔唔哭起來,太後最聽不得這樣的哭聲,一下就擰了臉衝麗妃道:“你小聲點兒!皇孫剛好些,別又被你嚇冰冷!這裏有哀家和皇上處理,沒你什麽事,抱皇孫下去吧!”
說完,朝劉嬤嬤使了個眼色,劉嬤嬤徑直走向麗妃,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麗妃是不想離去的,可見皇上也沒有要維護自己的意思,太後又在這兒,她要擰也擰不過,隻好不甘的進了內殿。
太後沉了聲來勸道:“皇上,皇後說的也沒錯,她身為中宮,六宮許多瑣碎的事都要她操勞。能百忙之中騰出心思給麗妃送幾奴才來,也算是一片誠心了。至於這丫頭究竟為何人指使,你也不好隻聽她一麵之詞的。”
雲妨心裏一咯噔,聽這話的意思,這跪在地上發抖的宮女承認這毒是她下的了?可,可不應該啊。就算她要下毒,為什麽又要借此來誣陷皇後。
若是麗妃賊喊捉賊望向用自己的孩子扳倒皇後,不失下次狠手,可方才瞧她的模樣,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那這宮女,又是為何人所指使。
皇上一拍扶手,衝那宮女道:“你說!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在皇子的米湯裏下的毒!”
皇後身形一怔,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兆攏在她頭頂。
她定定凝著那宮女,“本宮可從未見過你。”
那宮女哆哆嗦嗦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皇後,雙眼已經哭成紅血泡了,她抽泣著道:“娘娘,我是阿秋啊!您將我送來麗妃宮中時,不是囑咐過奴婢,一定不能讓皇子健康活著的麽!”
皇後一聽,臉色瞬間煞白,腿腳一軟向後倒退幾步,還好雲妨眼疾手快上前攙扶住,低聲在她耳畔道了一句:“娘娘,堅持住。”
皇上憤怒的站起身指著皇後:“人證物證皆在,你還有什麽可說的!難道你還想告訴朕,你是無辜的麽!”
皇後嚇得雙腿一軟又要跌坐下去。雲妨雙臂稍微使勁兒扶住了她,她向前萋萋為自己辯解:“皇上明察!臣妾根本不認識這個狗奴才!她分明是言語陷害臣妾!”
皇上已經氣得有些不分黑白了,畢竟這個宮女字字所指皇後,實在對她不利。
“你是皇後,朕將六宮事托付於你,可瞧瞧你都造下多大的孽來!你身為皇後多年無所出,如今確還知道嫉恨為朕誕育子嗣的妃嬪,如此罪大惡極,朕豈能容你!”
太後在一旁沉聲出言道:“皇上未免也太過疾言厲色了,怎能聽一個奴才的片麵之詞就認定是皇上。皇後到底是皇後,倘若你都不予她中宮威儀,那這宮裏,便是隻阿貓阿狗都敢踩到她頭上去了!哀家看,此事事出蹊蹺,這狗奴才的話未必可信!”
雲妨也忍不住上前,冷眼掃了掃跪伏在地的那個身子,拂身道:“回皇上太後,我可以證明皇後的清白,事發之前,我在鳳儀宮同娘娘品茶長談,若是娘娘做為,她定然不會如此明目張膽。”
有太後在,皇上就算在氣,也不能拂了她老人家的麵子。
皇上冷哼一聲:“好,你們口口聲聲維護她,那麽,這個奴才的話,有該當何論!”
“皇上!臣妾為人如何,您還不知道麽!臣妾又怎會糊塗到明知故犯!”皇後的語氣有些絕望,她曾以為自己又再一次抓住了這個男人的心,卻不然,在任何時候,這個男人都可以將自己輕鬆分離出來。
雲妨覺得此事太過蹊蹺,這個宮女一定是被母後之手推出來,為的就是陷害皇後。
可是皇後常年身居深宮,先莫論失寵那幾年,風頭全被後宮三千淹沒,就算眼下複了寵,到底也不是寵冠後宮的地步,又怎會惹來別人悉心設計陷害呢。
她睨了那宮女幾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問道:“阿秋?你叫阿秋?”
殿前忽然靜了聲,那宮女大抵是沒想到雲妨會突然這樣問她,抬著頭不知該如何。
“啊,啊,是,是,奴婢名喚阿秋。”她哆哆嗦嗦道。
皇上不禁皺眉:“你問她這個幹什麽。”他似乎現在對所有人都抱有懷疑。
雲妨衝皇上做了一禮,答道:“回皇上,正如太後所說,此事太過蹊蹺,雲妨聽了這宮女的話,有幾處不明,還請皇上太後準允,讓我問她幾句。”
皇上被想揮手拒絕,卻被太後攔住,衝他使了個顏色,對雲妨道:“妨兒,你問便是。”
雲妨謝過太後,便朝那宮女緩踱幾步,問:“阿秋,你何時入宮的,如果幾載?”
那叫阿秋的宮女不知雲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眼珠子左右流轉一圈道:“奴婢,奴婢前年秋後入宮的。”
雲妨又問:“那也隻二餘載。你入宮後去了哪個宮裏當差?”
“奴婢,奴婢是被吩咐皇後娘娘的鳳儀宮裏的。”阿秋又怯怯答。
皇後一聽,急了,她根本沒見過這個丫頭,更遑論要了她在自己宮裏當差,這不是還在指自己就是幕後之人麽!
“你胡說!本宮根本不知你姓甚名誰,本宮堂堂皇後母儀天下,又怎會在意你這樣的低下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