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妨拉住皇後,要她莫要失言過多。自己又轉向阿秋繼續問:“阿秋,你祖籍哪裏?”
阿秋的神情更為疑惑,她不明白雲妨為什麽要問這些,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回答,就會被人說成是心虛。
隻好低下頭不去看雲妨的雙眼,怯怯道:“奴婢,奴婢祖籍江南武鄉的。”
雲妨淺淺勾起嘴角,不再問她,麵向皇上做了一禮道:“回皇上太後,雲妨要問的已經問完了。這件事,皇後娘娘的確是清白的。”
皇後感激的看著雲妨,自己每一次身處艱險之境都全賴雲妨將她拉出泥潭。此刻如此緊急她也沉穩思路清晰,實屬不易。
皇上冷哼一聲,道:“那你便說,朕就瞧瞧,你如何還皇後一個清白!”
雲妨也不驚,語調清冽道:“回皇上太後,阿秋方才所言,進宮隻二餘載,宮裏的規矩想必皇上太後比雲妨更清楚,剛進宮的奴才,沒有經過調教是不會送入位份高的主子宮裏當差,一來是經不得閃失,而來是怕惹了主子不高興。”
此話一出,竟無人可以反駁。阿秋著急了,忙道:“不,不是!奴婢隻是在皇後宮理守夜的,並非近身伺候!”
雲妨眉梢一勾,莞爾道:“哦?那便更好解釋了,試問誰會將如此重任交與一個隻是守夜的宮奴?”阿秋語塞,雲妨不依不饒又道:“再者,方才為幌子解毒的郎中已說過,此毒並非大荀常見的毒藥。會調製之人屈指可數。那麽試問,祖籍江南武鄉的阿秋,又怎會熟製此毒?”
“是皇後娘娘給奴婢的!”阿秋忍不死心,仿佛是要害定了皇後。
雲妨又是一聲淺笑:“那我問你,娘娘又去哪裏尋得此毒?她常年身居鳳儀宮,連宮門都極少踏出,宮禁記錄也筆筆在冊,她見過何人,去過何處,都清清楚楚,有跡可循。”
皇上眉間的疑慮有些消退,但更濃重的陰霧又彌漫上來。
太後略點點頭道:“妨兒說的也不無道理,這個奴才擺明了是陷害皇後的。”
皇後走近那阿秋,戾色問道:“你隻管說是何人指使你的!本宮尚且可以饒你一條命!”
那阿秋已經害怕的哭哭啼啼了,本以為她會幹脆就招認了,哪曾想,她依舊死咬牙非說是皇後娘娘指使她做的,再別無他人。
皇後的嘴角都被急得咬破了,雲妨卻不急,隻瞧陳景州領著老郎中走進來,老郎中仔細吩咐著端藥的宮女一定要如何小心給四皇子入藥,方可見效。
扭頭就看見皇上太後威儀四方的坐在上首,他不禁受了點驚嚇。
雲妨淺笑走過來,將他領上前,向皇上太後請安。
皇上沉聲問道:“老郎中,你告訴朕,四皇子中的是什麽毒!”
老郎中猛然被這麽突然一喝,年老的心髒有些噗噗噗受不了,忙拱手道:“回皇上,四皇子中的毒可算做奇毒。用藥並非十分猛烈的毒藥,而皆是十全大補藥,可是全攪在一起熬煮到了一定時辰,藥效散在一起,便成了毒。這下毒之人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自顧自說著,又點頭又搖頭的。太後鐵青著臉道:“那要如何才能尋到這下毒的人!”
老郎中蹙眉拈須,想了想,咧嘴道:“熬製毒藥費時費力,且不能以他人代勞,要時刻守在一旁監督火候。因此,我推斷,要想查出下毒的真凶,就隻需嗅到那人身上是否有藥香。”
皇上嗤之以鼻不屑道:“依你這麽說,太醫院裏的太醫,包括你,身上都有藥香,也都有這個嫌疑咯?”
郎中拱手哎哎兩聲:“皇上,並非如此,我已經將藥單列出來了。”
說著他掏出一張白紙,雲妨眼尖的就看到上麵羅列的藥材極其眼熟,正是白瑾妍帕子上的香氣!
可若此刻說出來,又有些太顯唐突,隻要將繩索拋向她,再順藤摸瓜,一切就好辦了。
隻是眼下,是要先將皇後的冤屈洗刷,否則失了這麽個得力助手,未來的事辦起來就不那麽順暢了。
於是雲妨趁此時候立刻進言道:“而皇後娘娘身上並無此藥香的異味。她不可能是下毒之人。”
“倘若她以別的氣味遮掩了呢。”皇上冷然問。
老郎中撇嘴搖了搖頭:“無這個可能,這藥香一旦沾染,便無法徹底遮掩或洗淨。”
太後道:“既然如此,那便還了皇後一個清白。哀家也信她不是這樣心狠手毒的人。這奴才一定是受人指使,連命都不要了,也敢將髒水往皇後身上潑,哀家看來,便賜她一個爽快!”
太後叫人將那阿秋關入大牢,每日以酷刑折磨,卻不至於喪命,直到她說出幕後主使為止。
有太後發話,再加上皇後看上去當真是無辜的模樣,皇上便隻是暗沉臉色不再多言。
一切都算是有驚無險,皇上為了防止意外再發生,將老郎中留在了麗妃宮裏照顧皇子,直到皇子徹底好全為止。
而陳景州就留在殿中負責老郎中。
雲妨和皇後一同將太後送回了榮慶宮。返回鳳儀宮的路上,皇後的情緒一直低低的,仿佛先前的噩夢還未醒來。
“娘娘可是在想剛才的事?”雲妨攙扶著她,輕聲道。
皇後也不否認,點點頭,輕歎一聲,“本宮還以為是冬天過去了,春天就會來,可是一切也不過一場夢而已,曇花一現。過了秋夏,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雲妨知道她何故傷神,可是有情自會神傷,常言不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麽。何況這多苦多難的人世,哪來那麽多情的。
“娘娘放寬心罷。皇上也隻不過是愛子心切罷了。四皇子那模樣也著實可憐,我瞧著,心都軟了。”
皇後卻涼涼一笑:“是啊,有孩子就是比沒孩子的好。本宮也盼著哪一天能給皇上誕下個孩子,那樣,不管本宮做錯什麽,他都不會生氣了。雲妨,你瞧見了麽,今日麗妃那樣頂撞本宮,他非但不怪罪,還處處由著她。要不是太後尚且還垂憐本宮,恐怕,空怕本宮也會落得那個阿秋一般的下場。”
她越說越淒楚,雲妨又怎不知道她心裏的痛楚。
可是深宮中,成敗也皆是皇上一句話說了算的。許多事,又何必太在意。
她撫了撫皇後的胸口,想替她緩緩鬱結之氣,又跟著道:“娘娘何須杞人憂天,您瞧,現在不是還娘娘清白了麽,皇上倒也沒再說什麽啊。咱們隻要將那母後黑手揪出來,那路就平坦了。”
皇後掏出帕子輕拭了眼角,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看向雲妨問道:“你可還記得除夕宮宴那日?”
雲妨也被她的突然嚇了一嚇:“是啊,當然記得了,娘娘,怎麽忽然說起這個?”
皇後眼中的失落逐漸消散,凝聚起認真的光來:“那你可還記得,那日本宮照著你給的那張方子,給白瑾妍賜過一碗湯藥。她終還是沒喝下去,難不成,真的是她?!”
經她這麽一提醒,雲妨是真想起來了,那個辭去舊年的一夜,卻給了她多少悲歡。
她的確給過一張方子給皇後,正是白瑾妍帕子上的藥香味。而那碗湯,白瑾妍也沒喝下,是被蕭容救下來的。
是那個一直沉默無言,卻忽然開口的人。
從那時起雲妨想,自己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麵。可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令她一錯再錯,沉迷至此。
“娘娘,白瑾妍的手段,從白瑾柔死的那一刻,就該瞧出來了。自己的親姐都不放過,又遑論旁人?”
雲妨眼中寒光漸起。
皇後卻不解的咦了一聲:“可她為什麽要選在麗妃的孩子下手?又為何要陷害本宮?!本宮可是從未與她交過手的呀。”
雲妨莞爾一笑:“娘娘,您忘了麽,除夕宴上,是您親口吩咐奴才將那碗藥送到她跟前的。”
皇後恍然大悟,“嗬,就為這個,記掛本宮到現在?”
雲妨看了眼不早的天色:“娘娘,您有沒有想過,是白瑾妍同麗妃勾結,才會設計出四皇子突然患疾的事情來?”
當時雲妨被皇後叫走,是擋著白瑾妍的麵。如此一來,她豈不是一箭雙雕。既能替麗妃除了皇後,又能順便除了雲妨。
可奈何,一切都隻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點。
或許白瑾妍和麗妃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會半路殺出個陳景州和老郎中。
可是所有的萬幸都不會常伴餘生,雲妨還需更謹慎小心一些。
皇後的臉色瞬間大變。她顯然是沒想到,麗妃這人狠起來,居然能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惜利用自己的親兒,簡直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