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夢裏
我紮著手愣住，尷尬道：老爺子……您這當著人家麵呢……
地藏王菩薩朗聲笑道：哈哈哈！這個詞不是貶義的！雖然會忘，但是聽的多了，就像種下了一顆種子，來世會在他們心裏發芽。你不是也經常會聽到一些旋律非常熟悉，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聽過嗎？
我猛點頭道：對呀！經常的！
他又笑道：這就是了！人間有個詞兒，和我這道理差不多，叫做耳濡目染。
我拱手佩服道：厲害！簡簡單單的一招“磨嘰大法”，讓您用到出神入化！您這一招效果肯定很好吧！
他拍著手上的灰，隨我們一起往外走，嘴裏說著：我也不知道啊，看緣分嘍！一去不複返的少，剛送走沒幾百年又見麵的最多。你們做人或者做鬼啊，一旦陷進泥潭裏，就很難爬出去嘍，越是手忙腳亂的掙紮，陷的越深……
我懵懂道：沒聽懂……
地藏王菩薩又笑起來：不懂就不懂吧！以後慢慢懂！
鍾馗一路給我們引到他的辦公室，讓老頭兒坐在他的圈椅上，又給我和馬麵還有胡彬讓了一圈坐，最後發現他那個狹小的辦公室裏已經沒有自己的位置，我笑道：你先出去吧，沒你的事兒了！
鍾馗給菩薩和我行禮，出去輕輕帶上門。
馬麵站起來，恭敬的說道：這次來，是因為地府裏出了一些事，崔鈺崔所長，飲酒惹了禍，現在人間出現幾百個帶著記憶和仇恨的轉世人，他們沒有經過正常輪回，用的還是前世的神識，所以天庭無可奈何，刪除了他們的記憶，那他們就成白癡了！現在地府也束手無策，不知道老爺子您有沒有什麽辦法……
地藏王菩薩在椅子上扭了扭腰，像在放鬆勞動過度的身體，然後思索著說道：嗯！是不好辦，要說解決，手段多得很，但是都馬馬虎虎可以應付過去而已——這病得去根啊！
馬麵迭聲附和：對對對！找您算找對了！就是要去根！永絕後患那種！
馬麵說著特別有眼力見的跑過去，給老爺子揉著肩膀。
地藏王菩薩也不推辭，閉眼睛短暫的享受了片刻，然後掐著手指算了幾下，低聲問道：這幾百轉世者，都是天堂裏的好鬼？
我答道：是的，崔鈺那脾氣您應該知道，沒有個天大的冤屈，他不可能幫忙。
地藏王菩薩點頭道：沒有惡鬼在其中，那麽事情還有轉機……隻是需要辛勞些啊！
我笑道：沒事，我的老爺子！還真就不怕辛勞，越累越麻煩才越好呢！
老頭兒意味深長的笑道：也好，也好……不疼上一下，還真不長記性。那麽咱們走吧！
我興奮的跳起來，吩咐馬麵道：你先行一步，回去準備好會議室，把崔鈺也叫過去，咱們一起聽老爺子指示！
馬麵答應一聲剛要轉身，地藏王菩薩拉住他的袖口道：不用麻煩，咱不跑那麽遠，你們都隨我來。
老頭兒帶著我們穿過工廠，來到鬼犯晚上睡覺的監區，邁進大門的時候，馬麵看著門衛室臉色一陣青白。
在一條狹窄走廊的深處，其中一間囚室，老爺子走到門前，回頭望著我，小聲說道：閻王大人，這門鎖著呢，現在不是休息時間，但是需要進去拿東西，可以打開嗎？
我笑道：瞧您說的！那誰——胡彬！快去找鍾馗拿鑰匙！
地藏王菩薩微微一笑道：不用麻煩，不用麻煩……說著輕輕一推，鐵門上的鎖鏈像一條瞬間癱軟下來的蛇，滑落在地。
我們跟隨老頭兒走進去，一股說不上來的酸臭氣息撲麵而來，我抬手捂住鼻子，盡量減少呼吸的次數。
囚室裏擺著最少二十張雙層單人床，床與床之間的間隙隻容得下一個人側著身通過，像馬麵這種稍顯魁梧的身形，擠過去之後，衣褲上就蹭滿斑駁的床架上的鏽跡。
老爺子把我們領到緊挨角落的一張床鋪處，彎腰脫下鞋，抓住扶手，踩著鑲在床柱上的隻有兩階的簡易小梯子，爬到上鋪去。
坐在上鋪的老爺子必須使勁弓著腰，因為稍一抬頭，腦袋就被房頂壓製住，不得動彈。他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五寸見方的紅色小木盒，打開盒子，抽出一遝雪白的長方形符紙來。
他把盒子蓋好，又塞回枕頭底下，順著梯子爬下來，胡彬和馬麵一左一右，緊貼著牆，艱難的伸手扶著。地藏王菩薩卻笑著說：不用扶，我天天這麽上下，從沒摔著過。
接著他跳下來，又接著說道：想摔，也摔不倒呀，沒空間，哈哈哈哈！
我們都沒有跟著笑，我不滿的喊道：回去我得說說這個鍾馗，怎麽讓您老和鬼犯住在一起呢！白天一起工作就算了，晚上得休息好！
老頭兒笑笑說：不關他的事，我不屬於你們這裏，若是想住個好地方，我自然就去找了，隻是我想做的事，隻有住在這裏才可以。
他見我又是一臉迷茫，哈哈笑道：以後慢慢懂！伸手！
我伸出手去，他把那疊符紙遞給我，我剛準備問，他伸手指著外麵道：先出去吧，你看這個小兄弟，已經……
我扭頭一看，身材高大的馬麵已經被兩張床和一麵牆的三角縫隙夾到快要窒息。
我帶頭往外擠，囚室裏不時響起鐵床擦著地麵挪動的刺耳噪音。出門以後，原本狹窄的走廊此刻顯得特別寬敞，馬麵伸手捋著胸口順氣，老爺子嗬嗬笑著給我講道：這個符，是入夢用的。
我疑惑道：入夢？入誰的夢？
老頭兒笑道：誰心裏有恨，你就入誰的夢呀！
我頓時明白過來，喊道：這……好幾百人呢！一個一個去夢裏勸？
老頭兒先點頭又搖頭道：是要一個一個入夢，一個一個解決，所以告訴你要辛勞嘛！不過要說勸，你就想錯了，經年累世的仇恨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勸消的？我也沒這本領呀！嗬嗬……
我抓著符紙絕望道：那……那怎麽辦呀？
老頭兒看著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