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高手

  電話那頭歎了口氣,直接掛斷。


  陶子剛要發作,汽車後排的門就被打開,羅臨平握著掛斷的手機,緊跟著坐了進來,開頭就歎了口氣:“你我孽緣呐。”


  這正是《財經第一線》講鬱金香故事的你我有緣羅半仙。


  “少貧。”陶子反趴在副駕座位上,“雲哥已經進去了。”


  “還是為了黃詠?他媽二次開顱手術怎麽樣了?”


  “不知道。轉到杜氏的醫院之後,什麽消息都打聽不到了。什麽時間節點,該做什麽事,我都給發你微信上了,你替我在這裏守著。我就不多說了,雲哥那人太幹淨,我怕他吃虧,得進去跟著。”


  “陶子啊。”


  羅半仙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直心是道場,直心也是淨土。齊雲一顆直心,這是好事。”[1]

  陶子極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神叨叨的。”摔門就走。


  “這是那邊那位先生送您的。”


  酒保送來一杯雞尾酒,氤氳的幹冰霧氣中飄著甘烈的酒香,蘇齊雲朝酒保指示的方向看去,一位紮著小辮的男士朝他隔空遙祝了一下。


  蘇齊雲禮貌地點點頭,而後冷然轉過了臉。


  這裏藏得倒是挺深,進門的會所看著冷清,一副打烊了的樣子,往地下一層走,倒是熱鬧的不行。


  這地方的舞池新奇,正中央居然是個大泳池。霓虹燈照下來,池子裏迷幻無比,男男女女就在池邊、池中談笑。坐在一邊的吧台上,泳池特有的消毒水味夾著各式洋酒的氣息撲麵而來。


  蘇齊雲一進來就看到了黃詠,他怕提早暴露自己,特意找了個背著那桌的地方坐著,通過吧台上的玻璃杯倒影觀察對方。


  黃詠端著杯子尷尬地站著,除他以外,環形沙發上的所有人都坐著,晏晏談笑,刻意把他當空氣一樣冷著。


  隔著太遠,實在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麽,黃詠給他倒酒的時候,不知怎麽惹到了杜嘉,這個混世魔王抬腿就踹翻了個凳子,一杯酒唰地潑在了黃詠身上。


  所有人都勸著杜總消消氣,黃詠尷尬地站了會兒,默默往盥洗室走去。


  蘇齊雲當即要跟上,又一杯酒順著吧台滑了過來。


  酒保朝他一笑:“那位男士問您,剛剛那杯是不是不合喜好,給您換了一杯。”


  蘇齊雲直接擋下了這杯酒:“是人不合喜好,讓他別送了。”


  酒保居然低頭笑了起來。


  “怎麽?”


  “那位先生說,如果您拒絕了,就把這張紙條給您。”酒保遞來了一張疊的整齊的淡藍色字條。


  這個色係莫名讓他有些觸動——他很喜歡飽和度偏低的顏色,尤其是藍紫之間的微妙色彩。


  和他一直保持聯係的筆友,每張信紙,必定會挑這種顏色,再配上深邃如星空般的墨水,每每展開,心裏都莫名感到安寧。


  “謝了。”蘇齊雲隨手收了字條,竭力自然地往盥洗室方向走去。


  出於對顏色的小小執著,蘇齊雲展開了這張紙。


  展開的時候,撲麵而來一點淡淡的橙子香,讓蘇齊雲莫名的心情好了些。


  淡藍色紙張上,用極醜的字抄著三行詩句:


  “Alas! Alas!If all should be in vain.

  The boy still dreams: nor knows that night is nigh

  Go babsp;home,sweetheart”[2]

  (若這一切將是白費氣力。少年依舊在做夢,盡管不知夜已降臨。歸家吧,親愛的。)

  “王爾德。”蘇齊雲極淡地笑了笑,將紙張疊好,放入胸前口袋。


  他打開了盥洗室的大門。


  裏麵黑黢黢的,什麽都看不清。耳邊隻有潺潺的流水聲,蘇齊雲剛摸上開關,聽到黑暗中一句沙啞的:“別開!”


  那是句很壓抑的聲音,也是他很熟悉的音色。蘇齊雲的手指在開關上頓了頓,沒開燈,朝他走了過去。


  眼睛適應了黑暗後,能看到更多的細節,他看到一個人蹲在地上,背靠著流理台,腦袋深深埋在臂彎裏,頭發烏糟糟的,狀態很差。


  “對不起,對不起雲哥。”他沙沙地哭著,用袖子擦著臉。


  蘇齊雲沒說話。


  他安靜地站了會兒,兩張柔紙巾遞在黃詠觸手可及的地方。


  黃詠的動作一下停住了,從視線來看,他呆呆地盯著蘇齊雲骨節修長的手,忽然縮起身子,崩潰大哭起來。


  蘇齊雲沉默了半晌,俯身,把紙巾塞進了他的手裏:“都會好的。”


  那張紙巾即刻被黃詠推了回來:“對對不起雲哥,是我對不起你。”


  “我還能幫你最後一次。你說吧,究竟被他們拿了什麽把柄。”


  他把頭埋進自己膝窩,抽的話都說不清楚:“是、是我對不住你……”


  話剛落音,整個盥洗室燈光一亮,劇烈強光瞬間奪去了他的視覺,趁著這個機會,他左右胳膊同時被人一擰,緊接著,冰涼的槍口頂住了他的右側腰窩。


  他瞬間明白了過來,什麽軟禁、什麽信號,可能都是假的——一切隻是黃詠故意放出來引誘他上鉤的!


  蘇齊雲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最裏麵隔間裏冒出一句髒話,門板哐一聲被人踹開,:“黃詠!你媽治療那大幾百萬都是雲哥付的……個白眼狼!”


  陶子提著半個酒瓶子就衝了上來,先是一腳踹在黃詠肩上,黃詠躲都沒躲,死死吃下了這腳。


  蘇齊雲左邊的人一看怎麽殺出個程咬金,亮出小刀就朝陶子耳邊刺去,陶子高高壯壯,目標太大,眼看著躲無可躲,索性豁出去不躲了,兜頭就是一瓶,那人被砸得原地打轉,陶子瞬間擰了他拿刀的腕子,倆人撕在一塊。


  就這個間隙,蘇齊雲果斷朝後一腳,隻聽身後“嗷”一聲,估計正踢在那人膝蓋窩,右邊的人剛要下力氣反擰他的胳膊,蘇齊雲卻反手奪了抵住他後腰的槍,右肩一撞,擰著他的人呼啦啦撲上流理台,整麵玻璃被砸出一大片裂痕,水龍頭立即開始嘩嘩的冒水。


  “別打了!雲哥你跟他們走吧!”


  陶子的酒瓶子不知什麽時候被對方奪了去,玻璃碴尖幾乎貼著他的眼皮劃過去,陶子躲開這一擊,朝黃詠大喊:“去你媽的!”


  “他們說保證不會傷你的,雲哥!”


  蘇齊雲身後忽然被人撲住,流理台上那個人也疼紅了眼,跳下台子就往蘇齊雲這邊衝,陶子見狀大叫:“這還不傷雲哥,你瞎了麽!”


  蘇齊雲眼見麵前的人要一腳踹上他的腹部,索性背過身,帶著扣住他雙臂的人直接撞了上去,那人重重摔在鏡子前,嘩一聲,鏡子碎了一地。


  身後那人立即發了狠勁兒,騰了右手就掐住蘇齊雲的脖頸,咬牙切齒地說:“老實點!把槍給我!”


  頸上被死死扼住,蘇齊雲被製住了不到半秒,緊接著,他咬牙吃勁兒,靈巧轉肩,那壯漢身子一輕,被人直接倒了個個,死摔在地上,一時疼得,動都動不了。


  但很快,這壯漢咬牙,一個翻身爬了起來,此時,冰冷的槍口卻抵住了他的額:“老實點。”


  蘇齊雲舉著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白皙的脖子留著大片的紅白捏痕,剛剛他憑著巧勁,把那人過肩摔時,那壯漢甚至在他側頸大動脈處,抓出了兩道極深的血印!

  “我不動,我不動。”那壯漢緩緩舉起雙手。


  “很好。”


  蘇齊雲反手就是一槍托,那人倆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


  一邊的黃詠都快驚呆了。


  他從來不知道,看著斯斯文文的蘇齊雲,居然這麽能打。


  如果他稍微明白點格鬥知識就能看出來,蘇齊雲動作訓練有素,幹淨利落,是典型的敏捷型散打動作,而且基本功非一般的紮實,是打小練才有的底子。


  那幫野路子混混,壓根是越級碰瓷。


  黃詠極小聲地說:“……雲、雲哥,你的脖子……”


  蘇齊雲冷著臉,哢噠下出了槍裏的子彈:“你暫時給我閉嘴。”


  這時候,就剩下和陶子纏鬥那個,陶子雖然個大塊壯,但那人明顯更加喪心病狂,舉著破酒瓶子,晃悠著就朝陶子走。


  陶子賤兮兮跳著,生怕惹不起來他的火:“大兄弟,大早上你就喝的這麽高。你舉個破酒瓶子幹嘛啊,撐身高啊。”


  “生氣是無能的表現,你這麽氣,你無能啊!”


  “他娘的閉嘴!!”那人忍無可忍大喊一聲,右手猛地一砸,酒瓶子在牆上磕得稀爛,他剛舉起就剩個瓶頸的酒瓶子,整個人忽然一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蘇齊雲站在他身後,右手握著槍托,胸口細細起伏不停。


  剛剛陶子刻意跳來跳去,為的就是把他引入視野盲區,又不斷激怒他,也是為了讓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從而注意不到從身後接近的蘇齊雲。


  地上橫七豎八倒了一片,好歹是暫時脫險了。


  蘇齊雲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白皙的手腕上噴得全是血,對比之下,尤為刺目。


  和他記憶裏的那天一樣。


  剛和人玩命,陶子都嬉皮笑臉,看著他煞白的臉色,當即慌了神。他焦急地摸完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完了,我沒帶藥!你、你還好吧!”


  蘇齊雲輕皺著眉,退了幾步,右手撐在流理台上,潺潺的流水很快湧過他的手背胳膊,衝淡了血痕。


  他似乎定了定,對陶子抬了抬左手,是個製止的姿勢。


  陶子呆愣愣看著,既焦急,又不敢貿然上前碰他,這時候黃詠也看出點不對來,急著問:“雲哥怎麽了?”


  陶子怒吼一句:“和你沒關係!”


  蘇齊雲低著頭,沉靜看著流理台上潺潺的流水:“黃詠。這下,我們兩清了。”


  黃詠沒吭聲。


  蘇齊雲臉上有些細微的嘲諷,他奪過來的手|槍擦著地麵,摔在了黃詠腳底下:“好自為之。”


  蘇齊雲捂著染了血的右胳膊,剛要拉門,這門卻被忽然打開,杜嘉叼著根煙,正巧倆人來了個麵對麵。


  “喲,徐總!”杜嘉眼裏閃過一絲驚訝,“您不是不來麽。”


  作者有話要說:[1]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原文出自《心經》。直心是菩提心中的一項。其實原本我不想在作話裏解釋的,願意自己理解的可以自己理解。


  不願意腦子轉彎的可以簡單理解為,蘇齊雲是個非常純粹的人,這種純粹有很多麵,有時候是正直不阿,有時候是至善至臻,有時候是堅守自我。


  [2]前兩句都是王爾德的詩句


  感謝 江鶴- 灌溉的營養液~

  雲雲:謝邀,專業的,很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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