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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殺死年未已

  “快,快救人!”


  年未已腳步蹣跚地跨進醫院大門,衝服務台的護士大喊,很快就引起了騷動。他滿臉煙灰,邊喊還邊咳嗽,仿佛剛從火災中死裏逃生,更可怕的是他架在肩上的人,那人全身嚴重燒傷,幾乎燒得焦黑了,一點還活著的跡象都沒有。在醫院候診的人都被嚇著了,尖叫著往後退。急診室醫生趕過來,幫助年未已卸下了那個人。


  “上呼吸機,快,他還有救!”年未已不屈不撓地對醫生說,有幾個護士拉開了他,讓他去做核磁共振確認傷勢。


  年未已躺在MRI儀器艙內,被醫生詢問起事情經過,他魂不守舍地講述著這8天來的遭遇。所有人都將信將疑。期間,醫生問起與他同來的另一個人叫什麽名字,有沒有他家人的聯係方式。


  “他叫魏子虛,我是在遊戲中認識他的,沒有他家人的聯係方式……他還活著對嗎?”


  “……很抱歉。”醫生低頭看著年未已,非常遺憾地通知他:“你朋友…確認腦死亡,已經太遲了,還是準備後事吧。”


  “啊…”年未已短暫地失語了,好一會兒才從恍惚中回過神,“等火勢小了之後,我才敢衝進去找他,那時候他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了…能幫忙找到他的家人嗎?雖然我們素不相識,但也當了7天隊友,我希望最後還能幫到他一些。”


  魏子虛的屍體停在太平間,蒙上了一層白布。年未已接受了全身檢查,除了呼吸道吸入一些煙塵外,沒有嚴重外傷。醫院聯係了警局,警局跟中國大使館進行溝通。年未已很快得知大使館會幫助他們回國,魏子虛的家人已經通知到了。至於屍體要怎麽運送回國,這場經曆會不會被定性為刑事案件,年未已現在無暇考慮那麽多,病房外麵警官和護士在嘰裏咕嚕說著俄語,年未已太累了,一挨枕頭邊就昏睡過去。


  三天後,年未已總算順利回國,他回國第一件事應該是去警局做筆錄,但他堅持要陪在魏子虛身邊,直到他的家人來認領這具屍體。屍體暫時收在市醫院的太平間,年未已呆在前廳,從窗戶觀望北京市的街道。他在國外生活了太久,對這樣擁擠又熱鬧的街景都不習慣了。熱鬧點好,年未已默默地想,7天殘忍嗜血的遊戲過後,他現在更想待在人堆裏獲得安全感。


  “死者家屬到了。”


  年未已聽到動靜,見一名醫生領著三個人走向太平間,他也跟了上去,隨他們一起走到盛放魏子虛屍體的櫃子旁。那三人其中兩名年紀較大,應該是魏子虛的父母,還有一名中年男人,可能是魏子虛提過的哥哥。年未已站得離他們很遠,隻是站在門口觀望情況。醫生準備掀開蒙著屍體的白布,此時太平間中隻有一片死寂。等到那具焦屍暴露在家屬麵前,他們發出一陣驚叫,兩個男人顯然脊背僵直,而女人反應更大,她扭頭質問醫生,怒氣衝衝地指著屍體:“少開玩笑了,這才不是我兒子,隻是個身材很像的人罷了!做過DNA鑒定沒有?用我的血去做鑒定,我不承認這是我兒子!”


  醫生有些尷尬:“太太,請冷靜……”


  家屬那邊起了爭執,年未已悄悄退出太平間。“DNA鑒定嗎。”他上了樓梯,朝著檢驗科走去。


  魏子虛家屬過來之後,年未已便沒有在醫院多待,沒來得及跟魏子虛家屬深入接觸,就被警局傳喚過去做筆錄。之前大使館已經傳回了部分記錄,這種聳人聽聞的惡性事件,勢必會引起高度重視,年未已被關在密閉的問訊室裏一整天,翻來覆去地講這段經曆。他提到魏子虛跟他同生共死7天,最後一天卻不得不互相殘殺,他不想殺掉隊友,試圖和魏子虛一起逃出大廈,可惜魏子虛被塌方困住。他跑出大廈後看到大廈內部著了火,隻能等到火勢熄滅才敢回去找魏子虛,最後隻找到一具燒焦的屍體。


  警員反複詢問,沒有發現供詞裏自相矛盾的地方,天黑時放年未已回家了。年未已走出警局,渾身酸疼,嘴唇幹到開裂了,但是警局和醫院都讓他極有安全感,他深吸了一口帶著尾氣味兒的晚風,感到現在才是真正活過來了。


  3天後,DNA檢驗結果出了,死者確實是魏子虛。年未已聽說葬禮定在周末,於是他也跟魏子虛家人聯係上,會出席魏子虛的葬禮。他準備等葬禮結束後回英國,因為不知道警視廳和檢察院會怎麽處理這個事情,想在麻煩上門前出國避避風頭。


  年未已在國內舉目無親,也沒人會來看望他,他把自己關在賓館裏一周,期間門窗反鎖,窗簾拉死,叫的外賣放到門口,維持這樣直到周末。


  魏子虛的葬禮非常簡樸,畢竟是青年橫死的慘禍,也不能通知太多人知道。年未已穿著一身黑西裝,胸前別了白花趕到現場。魏子虛的墓碑簇新,立在公墓裏的好地段,魏子虛的父母和哥哥麵對墓碑,周圍的人依次獻上花圈,並低聲安慰死者親屬。年未已注意到來追悼的人很多是警局的老幹部,魏子虛進入死亡遊戲前是警察,大概是出於這層關係。但是幾乎沒有跟他同齡的人來,魏子虛人緣不錯,真心的朋友卻沒有。年未已想到這裏,不禁自嘲,換成是他自己,可能連一塊公墓裏的墓碑都不會有,何況家人朋友這些。他生前不在乎這些,死時必然空空蕩蕩。


  他走到墓前,終於有機會仔細看一眼魏子虛的家人。魏子虛的家境應該相當不錯,父母即便上了年紀,也保養良好。魏爸爸見到年未已,微微頷首,說道:“你是年…醫生吧?謝謝你,帶他回來……落葉歸根,總比無家可歸好些。”


  緊挨著魏爸爸的女人,長相竟與魏子虛有八分相似,即便這個年紀也能看出美人風骨,她不停地流淚:“子虛啊,他一直都很優秀,是全家的驕傲…怎麽會突然失蹤,還連具全屍都沒留下…這不可能,這麽惡心的屍體不可能是子虛……”


  站在年未已對麵的魏律師沉默不語,盯著墓誌銘看。他是魏子虛的哥哥,長得卻跟魏子虛不像,而是像父親,比起魏子虛更顯得高大偉岸一些。


  年未已待在追悼者的外圍直到葬禮結束,臨走時,被魏律師攔下。


  “你好,我是魏子虛的哥哥。”魏律師語氣沉重地說:“我聽說了你們的遭遇……非常恐怖,但願你接下來會受到很好的保護。”


  “謝謝你。”年未已說。


  魏律師:“你和子虛,算得上是朋友吧?”他遲疑了片刻,還是繼續說道:“你回去的時候,隻有這一具屍體嗎?……我和子虛成年之後雖然很少往來,但兄弟間是有血脈聯係的,我的感覺就和媽媽說的一樣,仿佛子虛並沒有死,還好好地活在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


  年未已愣了一下,說:“DNA鑒定的準確率高達99.9%……”


  魏律師:“不是說那個……唉,子虛從小自尊心強,很少跟別人溝通。如果還能有機會見到他,我真想告訴他:爸媽和我會努力理解他、幫助他,隻可惜他沒給我們這個機會。”


  魏律師還想再說些說什麽,這時候一個稚嫩的童音在他們身邊響起:“爸爸,這個叔叔是誰呀?”


  年未已低頭,看見一個穿著小黑裙的女孩子,她抓著魏律師衣角,充滿好奇地望著年未已。魏律師彎腰摸著她的頭:“小甜椒乖,回去媽媽那邊等著,爸爸有事情跟叔叔說。”


  女孩子乖巧地點頭,轉身吧嗒吧嗒跑走了。


  “那孩子叫小甜椒?”年未已吃驚地問道:“是你的孩子嗎?”


  “對。小名兒是叫小甜椒,子虛給起的,說是女孩的話一定要叫這個名字。”魏律師不明所以:“有什麽問題嗎?”


  年未已視線定格在小甜椒身上,木然地問他:“那,魏子虛小時候的玩伴裏,也有個小女孩叫同樣的名字嗎?”


  魏律師仔細地想了想,很確定地回答年未已:“子虛小時候的玩伴很多,但我從來沒聽他提過叫‘小甜椒’的女孩,街坊裏也沒有這樣的孩子…年醫生,你怎麽了?”


  年未已感到尖銳的耳鳴,同時注意到來追悼的人都在偷偷扭頭看他,被他發現又迅速移開視線。他腳步不穩,險些自己絆倒自己,他沒有理會魏律師的詢問,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墓地。


  諾丁·楊按照院方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公寓,那是位於倫敦市郊的獨立套間公寓,周遭比較安靜,交通也便利。院方說年未已超過半個月沒有出診,並且院方也擔心他的精神健康,委托諾丁·楊上門拜訪。諾丁·楊跟年未已算是同學,但畢業之後沒有聯係過,這次也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接到委托。


  諾丁·楊是英籍華裔,平時喜歡老派紳士的穿衣風格,經常戴一頂改良過的平頂窄邊紳士帽。他現在站在公寓門前,聽到公寓裏麵悄無聲息,他輕扣公寓門三下。等了有三分鍾,年未已才過來給他開了門。


  “你是?”年未已狐疑地問。


  諾丁·楊吃了一驚,因為年未已看起來非常虛弱,眼圈明顯,比大學時憔悴得多。“年醫生,你沒事吧,你的臉色非常差。”諾丁·楊不禁擔心地問道。


  年未已沒有回答,充滿敵意地看著他。諾丁·楊把帽子摘下來,自我介紹說:“我叫諾丁·楊,大學時跟你是同專業的,你工作的醫院很擔心你的狀況,就讓我上門來看看你。”


  “是麽,諾丁·楊……”年未已後退一步,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他,點頭道:“我記得你,不過我們畢業之後就沒見過麵吧?”


  “是,你記性還是那麽好。”諾丁·楊笑著說:“能進去說嗎?我大老遠過來有點暈車。”


  年未已看上去不是很樂意,但嘴上哼了哼,還是敞開門讓諾丁·楊進了房間。諾丁·楊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堆滿衣服的沙發,電視櫃前麵的茶幾上胡亂放著外賣盒、啤酒瓶、不知道多久沒洗的盤子,房間裏彌漫著強烈的餿味,讓諾丁·楊不由的捂住了鼻子。他站在玄關處,看到地毯上遍布垃圾和食物碎屑,年未已竟然光腳走來走去,他猶豫地問道:“有拖鞋嗎?”


  “你穿鞋進來就行。”年未已說。


  諾丁·楊得到許可,穿著皮鞋踩上地毯,他現在開始後悔為什麽要進屋說話,暈車反而加劇了。但是印象中年未已是個非常整潔的人,甚至到了潔癖的程度,上學的時候他的公寓裏收拾得井井有條,還很抗拒別人用他的東西、坐上他的床,現在竟然對別人穿鞋踩地毯都無所謂了。


  諾丁·楊費了很大勁,終於從沙發上收拾出一個能坐人的空位,坐在上麵跟年未已聊起近況:“年醫生,聽說你從中國回來後就一直閉門不出了。”


  “誰跟你說的?”年未已斜眼看他。


  諾丁·楊攤手:“你在醫院的考勤記錄可是0啊。而且看情況,你現在確實會引起別人擔心了,有什麽顧慮能跟我說一下嗎?”


  年未已不說話,腳尖煩躁地跺著地麵,過了很久,他開口問諾丁·楊:“如果我不願意說,是不是以後還會有別的人被派來看我?”


  “我想是的。”諾丁·楊實話實說:“心理醫生最容易染上心理疾病,醫院有義務維護醫務人員的身心健康。”


  年未已妥協了,坐在茶幾上接受了諾丁·楊的心裏診療。他把在DEATH SHOW中經曆的一切,還有魏子虛葬禮上人們詭異的表現都說了,諾丁·楊全程耐心地聽他說,偶爾會問一些具體的細節。年未已說完已經是中午,他口渴地去冰箱拿啤酒,諾丁·楊站起來,很體貼地說:“午飯出去吃吧,我請客,海德公園附近有家牛排店不錯,一起去吃吧。”


  諾丁·楊走到門邊,伸手拿衣帽架上的帽子戴上。年未已盯著他戴帽子的姿勢,突然問道:“諾丁,你弟弟怎麽樣了?”


  “哦,你問他啊。”諾丁·楊回首一笑:“還是老樣子,天天吃炸雞可樂,血脂已經過高了,我回家還得陪他去醫院拿藥。”


  年未已眼神閃了閃,低下頭去。


  他們一起進了牛排店,諾丁·楊看來是這家店的常客,他召了服務生過來熟練地點了肋眼牛排和紅酒,年未已點了奶油意麵。他們相對而坐,諾丁·楊為年未已滿上酒,充滿期待地說:“這家肋眼牛排可是限量供應的,最棒的是五分熟,半生的牛排口感嫩香有嚼勁。”


  “嗯……”年未已喝了一口酒,移開眼睛。


  等牛排上了,諾丁·楊滿足地切開一塊咬下去。年未已看著他吞下鮮紅的肉,肉汁溢出,攪起了年未已那些恐怖的回憶。他突然暴起,不顧周圍人詫異的目光,揪著諾定·楊的領口把他拽起來,大吼道:“是誰?是誰派你來的!你給我聽好了,是我贏了遊戲,放我出去,放我回去!放我回到正常的世界去!”


  諾丁·楊慌亂地放下刀叉:“冷靜,年醫生你冷靜一點!——抱歉,真的抱歉,我們這就出去。”諾丁·楊尷尬地將年未已帶出高級西餐廳,期間年未已一直大呼小叫著“出去!贏了遊戲!”之類的話。


  諾丁·楊帶年未已到車站候車區,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生氣地說:“年醫生!突然這是怎麽了,你有什麽毛病!”而年未已則痛苦地抱頭蹲到地上,嘀咕著:“這不對,我還在遊戲裏…小甜椒是怎麽回事,他在騙我嗎?難道他一直在騙我?我受夠了,到底遊戲的範圍有多大,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出去……”


  “年醫生……”諾丁·楊也蹲下來,開始有些同情年未已:“這就是正常的世界,是你……病了,你患上了嚴重的PTSD,需要心理治療。”


  “騙人!”年未已怒吼道:“那小甜椒怎麽解釋?還有你,畢業後你就音訊全無,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你究竟是誰,有什麽目的!”


  諾丁·楊看年未已完全陷入癲狂狀態,很痛心,安慰道:“我知道你度過了非常黑暗的一段時間,我會向院方說明你的病情,明天就來找我做治療吧,會慢慢好起來的。”但年未已隻是抱著頭嗚咽,聽不進去他的話。


  那天的拜訪不歡而散。諾丁·楊回到醫院,提交了年未已罹患PTSD的紙質證明,擬定治療方案的時候卻犯了難:“他會走到這一步,一定已經試過各種方法治療自己,他可是業內頂尖的心理治療師,連他都醫不好自己,我能有什麽辦法?”


  但諾丁·楊的難題很快得到解決——次日淩晨,院方收到消息:年未已在家裏留下遺書後,跳橋自殺了。


  得知這個消息,諾丁·楊大為震驚,到處打電話詢問:“你說他從塔橋跳下去自殺了?塔橋不是24小時都有警察值班防止跳橋的嗎!”


  “是的,但那天早上值班的警察突然身體不舒服,礦工了。”


  “有其他目擊者嗎?”


  “有遊客看到了,說是一個瘦高個穿著白大褂的人跳下去了。”


  “屍體找到了嗎?”


  “聯係了救援隊四處搜索了,目前還沒有找到。”


  “該死!”


  諾丁·楊火速趕往了年未已家,那裏現在已經貼上封條,禁止閑雜人等出入。諾丁·楊找到了年未已的遺書,那是他親手寫的,隻是字跡歪歪扭扭,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遺書中交代了遺產全部捐贈給精神科,感謝這些年來醫院和老同學的照顧,但他飽受恐懼的折磨,唯有死亡可以從這種折磨中解脫。


  諾丁·楊捧著遺書,喃喃自語道:“年未已,你就這樣死了嗎……”


  他無意中翻過遺書,見到背麵還寫了幾行字,字跡很潦草,隻能模糊地辨認出以下內容:


  你說,你總被別人察覺不到的危險包圍,而你正不斷失去勇氣。


  但是你錯了,沒有人生下來就有活著的勇氣。


  你一路走來,形單影隻,虛偽脆弱,從可恥的懦弱中掙脫,又逃入你刺骨寒冷的孤獨中去。這麽多年,顛沛流離,身心俱疲,肉體殘破,靈魂狼藉。你要的勇氣,沒人能給你。


  除非你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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