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玦 2

  夜寒露重,崖山弟子們在白玉台上等了大半宿,被寒風吹得搖來晃去,苦不堪言。


  師尊們嚴守以待了半天,結果這事雷聲大雨點小,崖山禁製之前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張狂人呢?!!

  大家熬到眼睛都紅了,結果掀起波瀾那個人壓根就沒出現,導致眾人有種被放了鴿子的感覺。


  呸,什麽破爛魔教教主,不講信用!說好的攻上崖山血洗大殿呢,人影都沒見一個,怕不是又去抓八旬老翁暖床了!

  十位峰主們估計也猜到了什麽,幾人一商議,草草做了通演講,便放走了在白玉壇苦苦蹲守的眾多弟子們。


  夏知桃呼了口氣,捏了把自己身旁已經睡著的張斕:“起來了,回屋睡。”


  張斕頭發亂亂的,她坐起身子來,打了個哈欠,一幅睡眼蓬鬆的模樣,聲音軟糯:“不要……”


  “你難不成想睡在這裏,”夏知桃推了推她肩膀,頗為無奈,“會著涼的。”


  小師妹完完全全地睡過了師尊們演講,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嘟囔道:“張狂那個混賬玩意呢,被師尊們打走了嗎?”


  怎麽還惦記著這事呢。


  夏知桃失笑,解釋道:“張狂沒出現,我們很安全,快回去睡吧。”


  小師妹點點頭,一連打著哈欠,和夏知桃在岔路口道別後,慢吞吞地挪回了自己房間。


  不同於內門弟子的一人一間,她們身為新人要幾個人同住,不過房間待遇比起外門弟子來,還是要好上許多。


  因為磨蹭的緣故,和張斕一起住的三個人都已經回來了,正圍著坐在一起,神色激動地討論著什麽。


  見張斕進來,其中一名女子衝她招了招手,道:“快來快來,我們正在討論大事。”


  張斕懶得理她們,她困得不行,走到床邊一骨碌躺下,順帶拿被子蒙住了頭。


  其中一人有點不滿,小聲道:“什麽啊,往日不理人就算了,我們主動邀請還忽視。”


  另一位女子挑挑眉,不屑地“哼”了聲,道:“不願說話就算了,跟我們稀罕似的。”


  此人眉眼嬌美,衣著華貴,就連周身靈力也是幾人之中最強的,正是上次試煉之中拔得頭籌的兄妹之一,望煙。


  望煙被其他兩個女孩子圍著,十分享受這種眾心捧月的感覺,她瞥了眼把自己蒙住的張斕,故意抬高了些聲音:

  “依我看,張狂雖然今日被我崖山仗勢所震懾住了,但她斷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想個什麽法子卷土重來,對吧,小佐,小佑?”


  那被稱為“小佐”的女子連忙點點頭,道:“我們還是要做好準備才是。”


  “依我看,張狂遲遲不肯出現,怕是因為心中害怕,”望煙分析地頭頭是道,“所以她肯定會想個齷齪法子,偷襲崖山!”


  小佑被她說得憂心忡忡,不安道:“張狂這麽卑鄙,我們要怎麽辦啊?”


  望煙得意地笑了聲,朗聲道:“我有個想法,你們聽好了……”


  她那“精妙絕倫”的計策還沒說出口,那用被子蒙著頭的人忽然翻了個身,毫不留情地打斷她,悶聲道:

  “她不會來的。”


  望煙抱著手臂“哼”了聲,道:“張斕,你可真是天真幼稚,魔教教主行徑卑劣,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小佑跟著補充了一句:“就是啊,你怎麽可以輕易斷言呢。”


  張斕蒙著頭,不耐煩道:“我說了,她不會來的,沒什麽理由。你們可以閉嘴讓人歇息了嗎?”


  小佐狐疑道:“魔教教主這麽聽你話,你說不來,她就不來?”


  張斕縮了縮身子,冷冷道:“愛信不信,我要睡了。”


  因為張斕入門的晚,故而當她和幾人分到一間房時,其他三個人已經形成了個小團體,總是有意無意地排斥著她。


  張斕本來就沒想和幾人打好關係,倒是落得清閑,獨來獨往地也挺自在。


  三個女孩的談話被張斕攪和了幾句,不但沒有收聲的意思,反而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大聲,吵得張斕眉心直跳,猛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你們慢慢聊。”她麵無表情地卷了自己被褥與枕頭,怒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冷風迎麵撲來,激得張斕打了個哆嗦,她抱著被子轉了一圈,找了個無人的小林,在一棵大樹下鋪好被子。


  “張狂張狂張狂,”她嘟囔著,“張狂又怎麽了,不就沒忍住揍了個人嗎,翻來覆去說個十幾遍,也不嫌無聊。”


  見四下無人,張斕用被子蒙著頭,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來。


  那盒子漆黑如墨,通體修長,做工十分精致,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指尖掠過裏麵的數顆丹藥,小聲點著數:“……七,八,九。”


  十顆丹藥被她之前用了一顆,還剩下九顆,靜靜躺在木盒之中,散發著苦澀的藥味。


  “得省著點了,”張斕煩躁地揉了揉自己頭發,自言自語道,“要不切成一半用吧,就怕效果跟著減半。”


  她愁眉苦臉,長籲短歎:“骨姬夫人看我的眼神跟看塊紅燒肉似的,好煩,不想找她。”


  寒風呼啦刮著葉梢,張斕卷著被子,翻了個身,賭氣般“哼”了一聲。


  “那幫小女生也好煩,”張斕閉上眼睛,碎碎念叨著,“天天聊天擾人清靜,再不讓我睡覺,小心張狂一氣之下,可就真的打上來了……”


  。


  張狂之事弄得崖山上下人心惶惶,大家聚精會神地警戒了數十日,結果一切風平浪靜,什麽都沒發生。


  秦之身為織鶴峰峰主,因為這事被主殿喊去,迫不得已停了課,讓弟子們快活了好幾天。


  不過放假終究有個頭,秦之一回來,便雷厲風行地布置了一堆課業,折磨得弟子們叫苦連天。


  根據夏知桃的不完全統計,這屆新弟子們爬了十遍逾白峰,挑了五十大缸水,還繞著整個崖山跑了三圈。


  可謂是慘絕人寰。


  期間,夏知桃和其他前輩們被秦之喊過去幾次,她看著張斕精神憔悴,小臉都沒那麽圓了,不由得一陣心疼。


  多大的孩子,哪有這樣折磨人的!


  所有人訓練完後,她趁著秦之不注意,快步走到張斕身旁,蹲下身來和她說話。


  張斕眨著眼睛望她,嘴巴一扁,要哭出來的模樣:“師姐……”


  “辛苦了辛苦了,”夏知桃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師姐給你帶了點東西。”


  說著,她趁著別人不注意,往張斕懷裏塞了個四四方方的盒子,然後快步走開。


  師姐送我一個人的東西!!


  張斕感動地暈頭轉向,摟著那盒子,根本不舍得打開,一路小心翼翼地捧了回去。


  小屋裏隻有小佑一個人,小佐和望煙都不在。她見張斕寶貝似地抱著個盒子,一副喜笑顏開的模樣,不由得好奇地探過頭來:“這是什麽?”


  張斕涼涼地瞥她一眼,抱緊盒子:“一邊去。”


  不看就不看,小佑轉開頭,表示自己根本不感興趣。


  張斕縮在角落裏把盒子打開,隻見盒子中整整齊齊地放了四個糯米團子,中間還有隻瓷做的小兔子,附加一張寫著“加油”的小卡片。


  師姐真貼心,師姐真可愛。師姐買的團子特別好吃,師姐的字天下第一好看。


  話雖如此,吃是不可能吃的,張斕把東西全部收進了儲物戒,就留下了那隻小白兔。


  她和瓷兔大眼瞪小眼,認認真真看了對方好一會,忽然有些琢磨不透:

  師姐為什麽要送我隻瓷兔子?


  ——當然是因為你白白軟軟,乖巧地像隻小兔子呀。


  夏知桃心中是這麽想的,但她肯定不會說出來,留張斕一個人苦苦思索了好半晌,也沒明白師姐所隱含的意味。


  不管了,反正師姐什麽都好。


  張斕正抱著小兔子傻樂著,木屋的門忽然被人“碰——”的一聲,猛然推開。


  望煙神色驚恐,衝進屋中,對兩人大聲喊道:“不好了!張狂殺到逾白峰主殿了!!”


  小佑麵色刷得一下沒了血色,聲音顫抖不已:“真,真的來了!”


  張斕拿著那隻小瓷兔,不可置信道:“啊?”


  “愣著幹什麽,”望煙急得不行,一把拉起小佑的胳膊,“小佑,張斕,你們快點過來,我們一起去主殿!”


  “……等一下。”


  張斕一丁點都不相信望煙,說到底,張狂這人現在究竟在哪,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清了清嗓子,冷冷道:“開什麽玩笑,你真的確定那人是張狂?”


  “不可理喻!”望煙氣憤地瞪了她一眼,“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分明就是作惡多端的魔教教主!”


  張斕將小瓷兔收好,一攏衣袖,跟著兩人快步趕了過去。


  隻見逾白峰之上熱熱鬧鬧,眾多弟子們嚴陣以待,而一位身材高挑,長發高束的黑衣女子,正站在大殿前麵。


  她微微一笑,負手而立,朗聲道:“吾乃魔教教主,張狂!”


  張斕心中“嘖”了一聲,滿臉不高興:

  ……你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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