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玦 3

  張斕撇撇嘴,淡定地混在一種弟子裏,看著那“張狂”與幾位修為最厲害的弟子打了起來,刀光劍影、飛沙走石,好不厲害。


  她看得倒挺起勁,沒注意身後來了個人,輕輕拍了拍她肩膀。


  修為驟減,她竟然連身後有人靠近都感知不到了。


  “誰?!”張斕厲聲道,同時五指並做刀狀,猛地向後劈去。


  夏知桃淡定道:“我。”


  手刀立馬就軟了,張斕眨眨眼睛,軟軟地扒過去,聲音帶著點討好意味:“師姐,你也來了。”


  夏知桃笑道:“別說我,一聽張狂這名字,大半個崖山都趕過來了。”


  “那個不是張狂,”張斕嘟著嘴,臉蛋看著鼓鼓的,“假的。”


  不止夏知桃,其他圍觀弟子一開始嚇了會,但都慢慢反應過來:


  這個絕對是個假的吧?!

  開玩笑,崖山天天掛在嘴邊,時不時拿出來罵一遭的魔教教主,打架落下風也就算了,居然連一個金丹三個築基都打不過,也未免太菜了!


  夏知桃拍拍張斕肩膀,頗為無奈地笑了笑:“嗯,看出來了,這位‘張狂’怕是師祖假扮來測我們的。”


  張斕扁扁嘴,道:“喔。”


  夏知桃瞧小師妹鼓著臉,一副鬱鬱寡歡模樣,望著麵前的眼神甚至有那麽一絲……不高興。


  這小孩,鬧脾氣了?


  她看著那鼓起的小臉蛋就想捏捏看,但怕張斕不喜歡,便還是收起蠢蠢欲動的手,攏著袖子繼續圍觀幾人打架。


  夏知桃猜得還挺準,不過一會後,那“張狂”收了劍,伸手掀開了頭上麵具,露出一張熟悉麵孔。


  “還可以,反應和組織能力均為上佳,”秦之攏了攏身後長發,點了幾名弟子出來,“望澤,穆思,張斕,你們三個過來。”


  “師尊找你呢,”夏知桃推推張斕,“快去。”


  張斕乖乖“噢”了聲,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離開夏知桃,走了過去。


  這事她全程圍觀,也不知道師祖怎麽了,忽然喊上了自己。


  秦之一身白衣,羽毛層疊交織,泛著淺淡白光。她頷首稱讚了一番望澤和穆思兩個人今日的表現,接著轉過頭,聲音放低,意味深長:“張斕,你過來。”


  張斕不情不願,道:“師尊。”


  秦之一直帶著一副淨白手套,此時卻緩緩地摘了下來,右手指節間纏繞著幾根纖細白線。


  她伸手握住張斕手腕,拇指摁上命脈,灌入一注細弱靈力。張斕被她製著,眉頭緊蹙,目光不悅,卻沒有抽回手。


  過了半晌,秦之收回手,重新將手套慢慢戴上,神色並無變化:“還是無法使用靈力麽?”


  “回師尊,”張斕冷冷道,“情況稍有好轉,但靈力很是滯留,隻能用較為淺薄的術法。”


  秦之微微頷首,她托著下頜,若有所思地望向張斕。


  張斕眨了眨,琥珀似的眼睛盛著細碎光點,像是顆金色的玻璃珠子,纖細而脆弱。


  秦之站起身,她擦著張斕走過去,卻在身旁稍稍低下頭。


  她附在耳畔旁,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輕聲道:“眼睛很漂亮。”


  ……啊?我眼睛怎麽了?

  張斕麵無表情地轉過身,便見到秦之已經攏了長袖,踏上長劍飛走了。


  她看著秦之轉眼就望不見了,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


  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端端地呆在原本位置,摸來摸去也沒感到什麽奇怪的。


  張斕心中嘟囔一句:“莫名其妙。”


  。


  風聲凜凜,鋒然劍風劃過長空,留下一道白光。


  霽焰入鞘,斂了周身炙芒,夏知桃理了理略有淩亂的衣袖,望了眼周圍景色。


  雖說崖山除了山就是水,景象大同小異,但這秦之師尊的織鶴峰,好像比其他山峰要多了些雲霧。


  白霧四溢,層層疊疊地籠罩著整座山峰,使人望不清楚周圍景象。


  夏知桃被人領著,走進大殿之後的書房。出乎意料的是,秦之在裏麵等著她。


  “師尊午安。”夏知桃恭敬地彎下身子,行禮道。


  “不必多禮,坐吧。”秦之麵上沒什麽表情,如墨長發隨意地披落肩側,在白羽衣上勾出絲絲縷縷的花紋。


  “此番讓你到織鶴峰來,是關於你那個小師妹的事情。”秦之抬手,輕輕點著自己額穴,蹙著眉頭,“……她叫什麽來著?”


  “張斕?”夏知桃有些不解。


  秦之微微頷首,道:“對,應當就是她。”


  張斕怎麽了?夏知桃有些不解,卻不太好直接開口問。


  自己之前倒是有旁敲側擊地打聽過,小師妹除了不愛說話、愛睡覺之外,一直安安分分的從來沒惹過事,也不知道師尊這是忽然怎麽了。


  秦之手中帶著一副潔白手套,五指不自覺地摩擦著,發出一陣細弱的“簇簇”聲。


  沉默片刻後,她輕輕伸出手,指尖似是無意般搭在夏知桃手背。


  “唔——!!”


  刹那間,夏知桃身體像是被撕裂開來一般,眼前閃過無數錯亂的畫麵,她耳畔嗡嗡作響,整個人痛苦地弓起了身子。


  “喂喂?怎麽了?”


  秦之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大,慌忙站起身來,扶住了坐立不穩,幾乎要摔到的夏知桃,焦急詢問:“你沒事吧?”


  夏知桃腦子亂作一團,她緊蹙著眉頭,額間已經滲出一層薄汗,聲音略有些沙啞:“……沒事。”


  “是我不好,擅自讀了你記憶,”秦之安撫似地拍了拍她手背,稍有些疑惑,“一般人都感知不到,沒想到你這麽敏感。”


  讀了我記憶?


  夏知桃整個人都懵了,雖然這玄幻世界大家禦劍滿天飛的情況本就十分不科學,但這碰碰手就能讀取記憶的能力,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不過,你十四歲之前的記憶很是模糊,看不清楚,”秦之微微蹙著眉,略有些不解,“像是被人給刻意鎖住了一樣。”


  聽到這話,夏知桃倒是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她也不太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但萬一讓秦之師尊看到了自己現代的各種汽車飛機高鐵,豈不是要嚇死她。


  因為香蕉君的無情棄坑,夏知桃也不知道自己穿越這小說的具體設定是啥,萬一解剖術發明出來了,自己怕不是要被當成“外星人”之類的給……


  打住打住,崖山師尊應該是,沒有這麽喪心病狂的吧。


  “我白鶴一族,擅織夢、造幻,並且隻要接觸到他人,便可翻閱記憶過往。”


  秦之不知道夏知桃已經魂遊神外,還在恪盡職守地解釋著設定,“總而言之,無論實力高低與否,我都能或多或少地看見對方的記憶。”


  她頓了頓,聲音忽然嚴肅了幾分:“但古怪的是,我竟然讀不到你師妹的記憶。”


  讀不到更好,這可算是侵犯人家隱私權了。


  夏知桃心中吐槽著,表麵上還是詢問道:“和我一樣,也是被鎖住了?”


  “不,不一樣,”秦之五指抵於前額,緩緩摩擦著眉間,“是空茫茫的一片,什麽都感知不到。”


  分明是築基卻沒法使用靈力,近乎於琥珀的眼瞳,和像是被刻意模糊的記憶——


  那個人身上古怪的點,著實有些太多了。


  秦之思索片刻,她指尖輕輕一點,從儲物戒之中拿出了一匕首。


  她一揮手,那匕首便劃出道圓弧,落到了夏知桃手中。


  秦之托著下頜,道:“收著吧,這武器在靈泉之中浸泡了許久,對魔修與魔族有致命效果。”


  夏知桃接過那把羊角匕首,好奇地打量了兩眼,刀鞘漆黑,邊緣鍍著一道銀邊,手感十分好。


  秦之輕輕放下手中茶杯,五指攏起,聲音平淡的沒有一絲起伏:“必要的話,殺了她。”


  ……什麽?

  夏知桃驀然睜大眼睛,那把小匕首仿佛忽然有了千斤重一般,沉沉地壓著她。


  “我懷疑,張斕記憶之所以被封存,是因為一股相異之力的存在。而這世間能攔住白鶴一族的,隻有那魔教教主一人。”


  秦之淡淡道:“張狂此人行蹤不定,卻對某事異常執著,我懷疑這張斕,很有可能是她的私生女。”


  夏知桃:“…………”


  等一下等一下,前半段還有那麽點道理,像是有理有據的懷疑,怎麽後半段忽然畫風突變。


  張狂體質特殊,秦之看不到她記憶也是正常,小師妹可能確實和她有點關係,但,私生女到底是什麽鬼?


  小師妹看著都十三四歲了,而根據自己穿越前看過的小說內容,張狂年齡也嫩的很,上哪弄這麽——大一個私生女來。


  夏知桃算是明白了,秦之怕是也被謠言禍害的無辜群眾之一,以為張狂活了幾萬年,殊不知人家比她要小不知道哪裏去了。


  眼看夏知桃望來的眼神充滿了同情,秦之有點坐不住了,她蹙著眉,道:“你什麽意思?”


  “弟子知曉。”夏知桃淡定回複道。


  她鞠了個躬,將匕首隨意地丟進了儲物戒之中,接著便離開了。


  一邊走,她還默默歎口氣:這麽高貴冷豔的尊主,怎麽腦子就缺根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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