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絨火 1

  雖說秦之師尊一副神經兮兮的模樣,還給她一把刀讓她去對付小師妹,夏知桃卻根本沒把對方叮囑放在心上。


  那把“對付魔修”的匕首被她扔進儲物戒後,和其他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塊,被徹底忘記了。


  不過,因著多了個小師妹,秉著作為前輩的榜樣作用,夏知桃好歹修行的時候多用了些心思,不敢再天天摸魚了。


  她穿越後這幅身子根骨還算得上不錯,一但認真修煉起來,靈階便蹭蹭蹭向上漲,嚇得夏知桃甚至跑去問了問水鏡峰的胡子師祖。


  誰知道,胡師祖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道:“知桃,你若是早些開竅,現在已經是水鏡峰的大師姐了。”


  夏知桃:“……”


  胡子師祖其實不叫這個名,但他原名“胡秭”與“胡子”聽起來差不了多少,再加上本人性格豪放,又長了滿臉絡腮胡,水鏡峰弟子便直接喊他“胡子”了。


  夏知桃訕笑兩聲,道:“師祖,我明天一定好好修煉。”


  “不必明天了,”胡子師祖搖搖頭。


  夏知桃愣了:“啊?”


  隻見胡子師祖不慌不忙,悠悠道:“就從今天開始吧。”


  於是,在夏知桃一臉懵的情況下,胡子師祖領著他們一幫弟子,又浩浩蕩蕩離開,來到了另一座峰。


  夏知桃望著四周白霧四溢,陷入了沉思:“秦師尊的織鶴峰?”


  胡子師祖笑眯眯道:“沒錯,我們今日來用她的幻境。”


  夏知桃:“……”


  這幅理直氣壯的態度——師祖啊!我們不在自己水鏡峰好好待著,老往其他峰跑幹什麽?

  先是逾白峰,現在又來了織鶴峰,仿佛自己峰就是個擺設一樣,天天帶著一堆弟子到處郊遊。


  胡子師祖麵上毫無愧意,帶著一堆弟子大搖大擺地來到了秦之的洞窟之一,動作之坦蕩,路線之嫻熟,明顯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隻不過,這次被人家逮了個正著。


  洞窟之前站著不少人,好巧不巧,正好是人家織鶴峰的峰主秦之,身後跟著一幫大小不一的新人弟子們,準備開始下一期試煉。


  秦之老遠望見了胡秭,冷冷瞥了他一眼,誰料胡秭是個臉皮厚如城牆的,大大咧咧地帶著一堆弟子飛下來,道:“秦峰主!別來無恙啊!”


  秦之皮笑肉不笑:“本是無恙的,見著你頭就開始疼。”


  胡子師祖權當做沒聽見,摸著胡子道:“秦峰主,此番帶著弟子們前來,是想借你那什麽,什麽來著……啥啥幻境一用。”


  “這可是上古仙尊留下來的陣法,”秦之氣不打一出來你,咬著牙憤恨說道,“連名字都不記得,還好意思過來?!”


  胡子師祖“嘿嘿”一笑,坦蕩道:“這有何。”


  秦之平日都維持著高貴冷豔,唯獨次次都能被胡師祖給氣出原型,眾弟子們早已習以為常,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麽都聽不見。


  趁著兩人還在吵,夏知桃走前了幾步,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洞窟來。


  說是洞窟,更像是個人造的石窟,嵌在山體半中腰,四周仙氣嫋嫋,青竹蔥蔥,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個仙門重地。


  石窟上掛著塊陳木牌匾,用朱紅細細描著邊框花紋,中間刻有三個古雅纖瘦的字:

  「南柯謠」


  南柯一謠,曲盡無複時人。


  “謠”字與“窯”發音相似,聽著像是個普通石窟,卻又多了幾分歌謠的韻味,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夏知桃正琢磨著,邊上悄悄湊過來一個人。


  她低頭一看,小師妹正眨著眼睛,指尖拽著她衣角,被發現後神色一陣緊張,然後乖乖地衝她笑。


  笑的有點傻,而且動作偷偷摸摸的,像個小倉鼠一樣。夏知桃失笑,伸手揉了揉張斕頭發。


  差點忘了,秦之師尊還在帶著這屆新人,自己遇到小師妹也是合情合理。


  “師姐,”張斕眨著漆黑的大眼睛,“今日便是最後一個試煉了,你們是來看我們的麽?”


  看這孩子滿懷期待的模樣,夏知桃不想拂了她意,但胡子師祖還在一旁,還是實話實話比較好。


  夏知桃搖搖頭,道:“胡師祖帶我們過來的。”


  生怕小師妹難過。夏知桃又補充了一句:“我最近一直在找你,隻是秦之師尊攔著,說什麽修煉嚴酷,不讓見。”


  張斕點點頭,接著神情忽然嚴肅起來,在夏知桃耳畔悄聲道:“師姐,我覺得這幻境多有蹊蹺,怕是……”


  話剛說了一半,秦之扭頭望見兩個又黏在一起的人,怒氣值直接翻倍,厲聲吼道:


  “——張斕!你給我滾回來!”


  夏知桃被嚇了一跳,張斕倒是沒什麽反應,還是黏著自己不放。


  “和水鏡峰勾勾搭搭卿卿我我,像什麽話!”秦之氣得聲調拔高了兩度,“別黏你師姐了,你到底是哪個峰的?!”


  張斕慢吞吞道:“試煉大會後,我有意拜入水鏡峰……”


  “還試煉大會呢,想著隊伍第一自己選峰門?”秦之冷冷道,“先別說有沒峰主肯收你,憑你這吊車尾成績,這試煉大會可是懸得很啊。”


  畢竟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師尊的話還是得聽。張斕撇撇嘴,磨磨蹭蹭地走了回去,攏著袖子不說話。


  夏知桃默默歎口氣,心道:

  秦師尊,您不久前剛懷疑張斕是張狂私生女,現在居然還敢吼咱魔教公主,心是有多大。


  不過,秦之剛剛明顯是在氣頭上,一會便冷靜下來。她冷著臉,站了半晌,轉身開始介紹起背後的洞窟來,儼然一位恪盡職守的NPC。


  “方才已經同你們詳細說過了,我再簡略複述一遍,”秦之掃了眼眾人,清清嗓子,“此幻境名為‘南柯’,分三層,而今日我會為你們打開第一層。”


  “進入幻境後,你們將見到心中最為懼怕之物,可能在你意料之中,也可能是記憶之外,至於通過試煉的方法,也是異常簡單。”


  秦之聲音忽然輕了些許,帶著點戲謔的笑意:“……自己走出來。”


  她說完後,眾弟子們安靜了片刻,接著傳出幾聲竊竊私語。


  望煙在眾多試煉中都位列前排,實力拔尖,故而也自視甚高,率先開口道:“這麽簡單?”


  “就是這麽簡單。”秦之笑著頷首,“如何,想試試?”


  望煙一攏袖子,躍躍欲試地想往裏走,被哥哥望澤拉住了衣袖。


  哥哥微微搖了下頭,對她輕聲道:“秦師尊一直頗為嚴苛,這可是選拔大會的最後一次試煉了,你要多加小心。”


  夏知桃雖然聽不到兄妹倆的對話,但她想法倒是和望澤不謀而合。


  “自己走出來”這條件聽起來簡單,但若是仔細琢磨一下,便會發現許多詭異的地方。


  比如,什麽情況下,是自己“沒辦法走出來”的?


  身受重傷、意識昏迷、靈力枯竭、佩劍斷裂、被斬去雙腿……亦或是魂魄被困在夢魔之中,永遠無法蘇醒。


  夏知桃隻是想想,便覺得脊背一陣發冷,不寒而栗。


  之前的種種試煉,比如說剛開始的斷崖攀爬,要是不甚摔下去了還有人護著,不至於危害到性命,而這個幻境試煉可就無從得知了。


  “望煙你們不用著急,”秦之故意瞧了眼胡子師祖,不緊不慢道:“倒是各位身為師兄師姐的,總得給新人們表個態吧?”


  胡子“哼”了聲,朗朗道:“恭敬不如從命!”


  他一指石窟,道:“弟子們,上!讓秦峰主瞧瞧咱們的本事!”


  水鏡峰眾弟子:“???”


  師祖您站著說話不腰疼,秦之師尊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您真當這進個幻境跟切豆腐玩似的容易啊?

  而且我們才是真正要進幻境的人,您就是個呆外麵摸魚,啥事不用幹的好不!

  胡子師祖忽視掉眾弟子們的幽怨目光,淡定地讓眾人排成隊,一個不落地進入了石窟之中。


  說來也奇怪,那石窟看起來窄窄小小的,站兩個人都嫌擠,但弟子們一但進去後,身影便會徹底消失,隻餘下一兩下空寂的水落聲。


  張斕眼睜睜地看著夏知桃邁出一步,身影頃刻消失,心中陡升一股不安感,恐懼又無措,像忽然被推下了懸崖,空落落地沒有著處。


  待到水鏡峰的弟子們一進完,張斕立馬當先地衝上前去,默不作聲地站在了隊伍最前端。


  秦之也沒阻止,再次向眾人叮囑了幾句,便讓新弟子們開始進入石窟之中。


  張斕深吸了一口氣,她向前走去,那四溢霧氣便好似有了神識,悄悄褪至一旁,顯露出一條通往石窟的小路。


  就在她觸到陣法邊緣的一刹那,眼前忽然白光大起,引得張斕不自覺地閉了閉眼睛,而再睜開時,眼前景物已然不同。


  她望著麵前的熟悉景象,驀然睜大眼睛,身子像是被人操控著,向前一步步走去。


  越接近,那身影便越發清晰。


  張斕再也控製不去,她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人,聲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別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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