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雕玉 2

  夏知桃依言伸出手, 掌心平攤開來, 好奇道:“要給我東西麽?”


  張狂點點頭, 將黑袖挽起些許,露出一雙蒼白而幹練的手來。


  五指修長, 骨節明晰, 指尖覆著薄繭,帶著點細微涼意。


  張狂認真數了五枚凝靈金石, 輕輕放到夏知桃掌心中:“這些都給你。”


  她解釋道:“給崖山療傷吧, 若是不夠來問我。”


  夏知桃是見識過這金石威力的, 一擊把遮天深林給清出一個大口子來,差點把七葉焰胳膊都給砍掉。


  而現在張狂一下給了自己五枚,她捧著這堆金石, 就跟捧著五枚核彈似的……


  哦不,自己麵前還有個膚白貌美的行走核彈。


  行走核彈還不好好紮頭發, 衣服也不整理一下,看得她好生氣。


  “對了, 待會我得找下白鶴堂, ”張狂抿抿唇, 小聲道, “要凶人,你躲一下。”


  “凶人”兩字咬字很輕,底氣不足,說的軟綿綿的,半點氣勢都沒有, 聽的夏知桃想笑。


  張狂鬱悶道:“你別笑啊,白鶴堂拿了我東西,我得嚇唬一下他們才行。”


  ——太耿直了吧!


  堂堂魔教教主,一本正經、認認真真和自己說‘我要去嚇唬人了,你走開一點不要被我嚇到了’的模樣……


  怎麽就這麽可愛呢!

  “我保證不傷人,”張狂道,“就小小地嚇一下。”


  夏知桃終究沒忍住,“撲哧”笑出聲,樂不可支:“你隨意,我又不怕的。”


  張狂這家夥還真聽話,依言便溜達去了白鶴堂那邊,讓對方不由得渾身一顫,目光驚恐。


  夏知桃也快步趕到崖山弟子邊上,將傷勢較重的幾人扶起來,用金石輕輕靠近傷口。


  金石內蘊著巨大靈力,療傷時卻溫柔至極,靈氣似水般落下,四溢好似星芒。


  大概因為是仙靈之體的緣故,錦漓恢複速度驚人,一會兒就活蹦亂跳了。


  她一邊幫忙,一邊湊過來用胳膊肘懟夏知桃,小聲道:“誒喲,你家教主來了,開心不。”


  夏知桃瞥她一眼,淡定道:“好好療傷。”


  正羅衣傷勢最為嚴重,青衣上滿是血澤,將竹葉染得殷紅斑斑,十分可怖。


  他身負重傷,靈力枯竭,但雖然行動受限,意識還是清醒的。


  錦漓將他扶起來,金石映著盈盈的光,而不多時,燦金顏色便逐漸消退,化為一塊灰撲撲的石頭。


  與此同時,正羅衣傷勢好了大半,靈力運轉也恢複些許,但他神色鬱鬱,輕輕歎口氣。


  “抱歉……”正羅衣低聲道,“師尊,沒能保護好你們。”


  錦漓連忙安慰他:“說什麽呢!師尊最棒了!”


  “七葉焰為酈穀千年大妖之一,”夏知桃道,“火克木,您甚至還要分數護著我們與白鶴堂,已經十分厲害了。”


  正羅衣勉強笑下。


  他緩過一口氣來,看著不遠處的張狂,忽然喃喃自語般說了一句:“我不明白。”


  “上次在妖獸森林,張狂……”他頓了頓,道,“她是在護著你們吧?和這次一樣。”


  夏知桃有些怔然,崖山與張狂之間梁子頗深,每每提起都是咬牙切齒的,沒幾句好話的,她沒想到正羅衣會這麽說。


  “嗯,”她輕輕應了聲,“我想,是的。”


  正羅衣撫著自己的青鋒長劍,神色略有些複雜,沒有再說話了。


  。


  另一邊,白鶴堂眾人被囚困在火牆之中,離戰場頗遠,隻能遠遠看到一點。


  本來七葉焰壓著崖山暴打,他們還想著大勢已去,結果魔教教主忽然來了,讓整個情況變得……迷幻了起來。


  反道內訌不稀奇,但張狂將七葉焰暴打一頓後,雙方又莫名和解,便很是神奇了。


  張狂一拂黑袍,大步走來,濃厚黑霧自身後一擁而上,將七葉焰設下的火牆霎時吞噬殆盡。


  “……魔教教主。”


  秦鳴鶴站在眾人麵前,麵色陰沉,道:“你又為何出現在此處?”


  張狂五指扶著腰側,斜斜站著,不緊不慢道:“想必堂主心中已有了答案。”


  緊接著,她輕巧打了個響指。


  一道靈弧自指尖驀然彈出,呼嘯而去, “轟”一聲打在了身後高大樹木之上。


  五人環抱的參天大樹攔腰而斷,哢嚓向後轟然倒塌,登時枝葉四散、木碎濺躍,狂風暴雨般傾瀉而下。


  “你、你究竟想如何?!”秦鳴鶴後退幾步,有些站立不穩。


  白鶴堂侍衛連忙過來扶堂主,一時間兵荒馬亂,隻有張狂站得穩當,似笑非笑:“你自己心裏清楚,少和我廢話!”


  她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厲聲道:

  “——東西呢?!”


  黑霧四溢,隨著張狂一聲令下,即刻向眾人撲去,殺氣騰騰,似藤蔓般束緊腳踝。


  寒氣順著脖頸上竄,秦鳴鶴一咬牙,冷聲道:“空蟬燈為白鶴一族至寶,經由族人世代守護,豈可能交給你!”


  張狂不耐煩了,黑靴向前一步,將足下枝葉踏得細碎。


  “誰要你們那盞破燈了!”她蹙著眉,怒道:“我簪子呢?還給我!!”


  白鶴堂眾人傻了。


  秦鳴鶴也跟著傻了:“…啊?”


  “我青羽簪子呢?你們知道我有多著急,滿山找了多久嗎?”張狂重複了一遍,氣得想打人,“快還我!”


  白鶴堂眾人麵麵相覷,沒想到張狂聲勢浩大弄這麽一出,就為了那個他們都看不上,不過是凡間贗品的鏽簪子?

  秦疏反應極快,立馬將那簪子小心取出,恭敬地遞上:“您將此物落在幻境中後,白鶴堂一直悉心保管著,等您來取。”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反倒讓白鶴堂成了受害一方。


  張狂懶得理她,迅速將自己東西拿回來,然後站到旁邊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青羽簪子,仔細查看一番後,惱火不已:“你們怎麽保管的!怎麽又鏽了幾分!想死嗎?!”


  她氣得要死,一幅要來揍人的模樣,秦疏都愣了愣,道:“這…抱歉……都是我保管不周。”


  那簪子本身就頗為老舊,用料劣質,上頭全是鏽跡,也不知張狂為何對此執著。


  秦疏試探道:“要不,我們賠您一個更好的?”


  ——這可是知桃送的,說賠就賠?

  張狂冷淡道:“賠不起!”


  她心疼得要命,碎碎念了幾句,拿出盒子來將簪子小心收好,正巧崖山治療完畢,正羅衣領著四名弟子走了過來。


  張狂見是崖山,便低下頭,將手背在身後,墨黑靴尖虛虛點著地麵,不說話了。


  一幅乖順模樣,準備挨罵。


  誰料,正羅衣彎下身,向她輕輕鞠了一躬,神色認真,不似作偽:“我欠您一個人情。”


  張狂愣了愣,道:“不必。”


  錦漓湊上前來,笑嘻嘻道:“教主大人!我家師尊可好了,才不是皋則那種古板的老頭子呢!”


  正羅衣蹙眉,輕聲斥責道:“有失禮儀,怎可以這樣說皋峰主!”


  錦漓吐吐舌頭,身旁小紅魚晃晃悠悠,很想往張狂身旁去,卻又瑟縮著不敢動,最後躲到了錦漓馬尾辮下。


  秦鳴鶴咳了聲,疑惑道:“魔教教主,你當真隻是為了那簪子而來?”


  張狂漫不經心地“嗯”了聲,接著質問道:“所以,你們白鶴堂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聲音疏離,毫不客氣:“自己不要命也就算了,非得拉上崖山一起送死?”


  秦鳴鶴神色不悅:“什麽意思?”


  “你…你們走捷徑,到底是怎麽走的?”張狂難以置信,緩緩道,“能走到妖獸森林的第七層?”


  ——出現了!來自教主大人的靈魂質問!


  眾人:“……”


  秦鳴鶴:“…………”


  妖獸森林越往深處走,妖獸等級愈高,第七層‘苦泉’更是極度接近核心,危機四伏、易進難出。


  一般人頂多在五層便知難而退,結果他們倒好,抄了不知什麽近路,直接跑第七層來了。


  張狂長歎一聲,心道:‘你知道,我一路趕過來多辛苦嗎。’


  金石碎裂,她瞬息便收到了消息,因為擔心出事,立即順著位置,心急如焚地趕過來。


  結果就跟撞了邪似的,一路趕一路遇妖獸,還全是六階以上的大妖,弄得她心力交瘁,疲憊不堪。


  眾人一時全怔住住了,好半晌沒出聲,最後還是秦鳴鶴先開口了。


  他有些慌亂無神,但還是穩下心來,鎮聲道:“不可能,我們研究了許久路線,這裏不過是阡陌林罷了,與妖獸地盤相隔甚遠。”


  “我有必要說謊?”張狂淡聲道。


  眾人心知肚明,張狂實力深不可測,性格陰晴不定,輕而易舉便能殺了他們,此番遲遲不動手,或者隻是因為……


  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


  大概是心情好吧。


  不過對方確實沒必要說謊,真想殺他們的話直接滅門便是,何必煞費苦心地引至妖獸森林?


  “若真是教主所說,這裏是妖林第七層‘苦泉’的話,”正羅衣神色凝重,“那便麻煩了。”


  不同於酈穀的妖族,深林中的妖獸尚未開智,以吞噬同族或靈修為進階之法。


  故而,越是高階的妖獸,愈是是不知蠶食了多少性命,殘暴無仁、虐殺成性。


  錦漓倒是沒想著這麽多,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怪不得赤葉雙子都覺得奇怪,但凡腦子好一點的人,都不會走到第七層來送死。”


  秦鳴鶴被她明裏暗裏膈應了一句“腦子不好”,氣得吹胡子瞪眼,卻毫無反駁之力。


  。


  白鶴堂一群人都被秦鳴鶴喊過來,挨個質問了一番,最後發現全車人的地圖竟然都被調換了,明裏暗裏往妖林引去。


  更加詭異的是,指路之人已經服毒自盡,屍體歪倒在馬上,氣息全無。


  “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秦鳴鶴啞了聲,顫到說不出口話來。


  指路那人本是白鶴堂一名小門生,平日裏乖巧伶俐,深得秦鳴鶴喜愛,近來更是將其調到身旁侍從,誰料到居然出了這事。


  人證已死,物證不足,秦鳴鶴憤怒地將假地圖撕的粉碎,一把火燒了。


  “事已至此,還是先考慮怎麽出去才是,”正羅衣道,“這深林不可久留。”


  話雖如此,但這可是妖林第七層,豈是說走便能走的?

  崖山排名前幾的峰主進來前都得準備一番,更別說境界稍低的正羅衣。


  他眉目深皺,指尖摩擦著青鋒長劍,心中越發不安:自己或許能獨自出去,但他絕不可能扔下崖山弟子們不管。


  可一起行動的話,怕不是隻會落得玉石俱焚,無人生還,一同葬在妖獸腹中的下場。


  顯然,正羅衣並不是唯一料到這點的人。


  秦疏與父親低語一句,便小步行至一旁發呆的張狂麵前,她極深地彎下腰,身子柔柔一折,發間白蕊微微晃著:“教主。”


  那聲音帶著極輕的顫,似是怕極了,卻又強撐著麵對那人。


  張狂道:“怎麽?”


  秦疏抬起頭來,眉眼怯怯,楚楚可憐:“想必您也知道,我們是絕不可能活著走出妖林第七層的。”


  “所以我們希望,”她咬了咬唇,輕聲道,“以一萬金銖,來請您出手相護。”


  ——此言一出,可謂驚起萬丈波濤。


  世人皆知,魔教教主最是厭惡他人以金錢衡量自己,特別是想要買她出手之人。


  上次雲笈城的小郡主不知好歹,帶著幾車金玉上岐陵山求親,結果連人帶車被轟了下來,車子砸得七零八落,骨頭都折了兩根。


  果然,張狂冷笑一聲,猛然攢住了秦疏領子,修長五指攏得死緊,隱隱可見青痕。


  她定定望著對方,漆黑的眼中滿是滔然怒火,聲音輕蔑不屑:“你倒是清楚,自己說了什麽?”


  秦疏似是早已預料到,眉眼間不露聲色地一笑,身子瑟瑟顫著,卻又故意添了把火:“教主可是覺得不夠?兩萬金銖如何?”


  ——她不想活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張狂底線,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裝傻?


  靈氣越發躁動四溢,周身黑霧也跟著蠢蠢欲動,眾人大氣也不敢出,可就在這節骨眼上,張狂鬆手了。


  秦疏被猛然扔下,身子沒了支撐,“碰”一聲砸在地上,白衣染塵,發隙插葉,模樣好不狼狽。


  “……本座,”張狂眉目似有倦意,她極輕地歎口氣,聲音微不可聞,“本座身價,還沒這麽低。”


  眾人一愣。


  鎖魔樓之事後,不知多少人帶著重金求張狂出手,全被一個不落地揍了下山,從此再沒敢提這事。


  但這次,張狂竟應下了白鶴堂?


  秦疏不可置信地跪坐在地上,她心神不寧地攏著五指,喃喃低語著什麽,但聲音太輕,沒有人聽到。


  “三萬,”秦鳴鶴連忙道,“如何?”


  見張狂沒說話,他一咬牙,道:“五萬金銖,外加一盞九葉琉璃燈。”


  在這節骨眼上,錢財都乃身外之物,性命才是是最重要的。


  張狂沉默半晌,應了下來:“出去後,三日內送到岐陵。”


  她微攏著些眉眼,輕聲道:“我會將四周妖獸清空,你們隻管行路便是。”


  黑霧絲絲縷縷地湧過來,一點點纏上細白指尖,似藤蔓般蔓開枝葉,裁開斑駁的影。


  張狂垂下頭,苦笑道:“平日的話,我便不礙眼了。”


  說完,深林之中瑟瑟湧起了風,張狂抬手緊了緊黑袍,向後退入四起黑霧,霎時便消失在暗影之中。


  對方溜的太快,夏知桃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不見了,隻剩下一片冷冷清清的樹林。


  ——這人跑什麽呢!!

  她要被氣死了。


  。


  接下來的幾日,可謂是風平浪靜,一帆風順。


  往日之中令人聞風喪膽,妖獸層出不窮的的妖林,現在就跟聾了啞了一樣,一聲也不敢出,乖乖地給眾人讓路。


  張狂也與她所說的一般,極少出現,但眾人時不時能看到遠處驚鳥陣陣,又或者前方樹木倒塌一片,想來戰況十分激烈。


  馬匹長途跋涉,已有些疲累了,恰好眾人遇到一汪清泉,便駐足休息片刻。


  正羅衣又在給弟子們發零食,夏知桃湊過來,恬不知恥道:“我能要兩包嗎?”


  錦漓憤憤道:“太過分了,我堅決反對!本來就少,你還想拿兩包?”


  夏知桃不理錦漓,軟聲央求正羅衣:“師尊您最好了,要不,我提前預支我明天的零食?”


  正羅衣笑笑,道:“無礙,給你兩份便是,但下不為例。”


  夏知桃心安理得地揣著兩包蜂蜜杏仁,在錦漓的大呼小叫的“不公平”中掀開車簾,下車溜達去了。


  車隊都在清泉邊上歇息,她稍稍走遠了一點,望著寂寂無人的深林,悄聲道:“教主大人?”


  風聲寥寥,沒人回應。


  夏知桃便又喊了一句,這次聲音大了點:“張狂,你在麽?”


  墨綠枝葉動了動,婆娑錯落,夏知桃等了片刻,忽然聽到身後一陣窸窣細響,連忙轉過頭去。


  張狂站在她身後,黑靴踏著厚重枝葉,烏發披落肩頭,歪頭看她:“找我?”


  夏知桃笑逐顏開,趕快一把拽住她黑袍,還不放心地拉了拉,確認被自己攢在手心間。


  張狂錯愕:“?”


  “防止你跑了,”夏知桃看出她疑惑,理直氣壯地解釋道,“溜那麽快,我可追不上。”


  張狂啞然:“我在附近的。”


  夏知桃才不管,又把衣角往自己這邊拽拽。


  她看著張狂這副乖乖的模樣,忽然就想逗人家,笑著道:“唉呀,教主大人,你好貴呀。”


  張狂有些不解,小心地看向她,詢問道:“這是何意?”


  “白鶴堂砸了幾萬金銖,才能請到你出手,”夏知桃衝她眨眨眼睛,揶揄道,“我也想買你,怎麽辦?”


  張狂這家夥,居然十分認真地思索了片刻,鄭重其事道:“要不,給你打個折?”


  夏知桃笑盈盈道:“好啊,教主您說,怎麽個打折法?”


  張狂諾諾道:“一枚銅幣,可以嗎?”


  這下,輪到夏知桃傻眼了。


  從五萬金銖與一盞價值連城的九葉琉璃燈,直接幹脆利落地跳水到一枚銅幣——


  教主!這已經不是打折了!


  人家是跳樓大甩賣,她這極度倒貼虧本,等同於直接白送,賣一次傾家蕩產,堪比‘從珠穆朗瑪峰頂一路跳進馬裏亞納海溝’大甩賣了。


  夏知桃肅然,道:“不行!”


  “萬萬不可,教主三思啊!”她語重心長地勸諭道,“你如果隻要一個銅板,不知道多少人會蜂擁而至,我勢單力薄,根本搶不過別人的。”


  夏知桃往張狂那邊靠了靠,輕笑道:“我還是要努力賺錢,賺夠幾萬兩找你。”


  張狂很是委屈,嘀咕道:“我又不是每個人都給打折的。”


  “那也不行,”夏知桃笑道,“五萬金銖太低,十萬金銖太少,我可不舍得你虧本買賣。”


  張狂沒說話,耳廓卻越發泛紅,被烏發欲蓋擬彰地遮了下,卻還是掩不住豔色。


  “對了,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見夏知桃一本正經,張狂立即站直,認真道:“何事?”


  結果,夏知桃從懷中摸出了兩包蜂蜜杏仁,塞了一包到張狂懷中。


  她煞有其事,道:“我從師尊那好不容易搶到的,來,我們一人一包。”


  “……給我的?”


  張狂小心捧著,漆黑眼睛像是落了顆星子,亮晶晶地望著夏知桃,又重複了一遍,“真的給我麽?”


  看對方激動成這樣,夏知桃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推了推她:“酥脆可口,很好吃的。”


  張狂重重地點了下頭,接著用指尖掂著邊角,將其褶皺撫平,細細折好,拿出了個深色盒子準備裝。


  那個深色盒子周圍嵌滿細碎寶石,裏麵層層疊著雲織絲錦,低調奢華,大概能買上五六卡車的零嘴了。


  夏知桃:“……你不吃嗎?”


  張狂搖搖頭,興高采烈地收好:“不吃,我要留著。”


  夏知桃遺憾地歎口氣,將自己那包撕開來,用指尖掂起一枚杏仁,遞至張狂唇邊。


  她歪著點頭,眼角微微上挑,輕快道:“那你嚐嚐我的。”


  張狂這次足足呆了十幾秒,夏知桃手都快酸了,她才紅著臉湊過來,極小心地吃掉了那枚沾滿蜜糖的杏仁。


  “謝謝,”她小聲道,“很好吃。”


  夏知桃大方地將袋子遞過去,道:“還要麽,我給你手心倒一點?”


  張狂搖搖頭,她望著夏知桃,忽然抿唇笑了一下。


  好似出雲明月般,眉眼彎似月牙,笑意極為幹淨,眼中盛著澄澈而淺淡的光。


  夏知桃沒料到這出,心神猛然晃了一下,手中不穩,差點把杏仁全撒了。


  好在張狂手疾眼快,搭住她手腕推了推,緊張地盯著那包杏仁,道:“小心。”


  張斕笑起來傻裏傻氣,很是孩子氣,但張狂便截然不同了,多是內斂,克製著的,極為安靜。


  但對著自己時,眼中的光卻是一模一樣的,完全無法掩飾。


  夏知桃麵頰發燙,耳畔全是一下一下的心跳聲,愣愣道:“你,你幫我拿著吧。”


  張狂依言幫她拿好,斂起麵上笑意,偷偷摸摸地去看夏知桃。


  笑起來這麽好看,


  怎麽就忽然不笑了?


  夏知桃依依不舍,開始慫恿對方:“教主,你笑起來真好看。”


  張狂愣了愣,好半晌才回過神,道:“不…不,我生的不好看。”


  夏知桃震驚了。


  敢問你不好看,誰好看?我是不是要挖個坑,自慚形穢地把自己扔裏頭埋了?


  張狂垂頭喪氣,低聲道:“我灰容土貌,麵目可憎,還老是嚇到別人。”


  不,都是誤會,教主你千萬別信市麵上的流言蜚語,都是崖山那幫人在亂講話瞎造謠!


  夏知桃一把握住對方,語重心長道:“教主,莫要妄自菲薄,你好看,你最好看,你超級好看。”


  張狂措不及防,驀然被她拉住雙手,耳廓越發泛紅,整個人都慌了。


  她結結巴巴,話都說不清楚:“行行行你先放開——”


  作者有話要說:張狂:我慌了我慌了我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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