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晦盲 5
真正的岐陵山距離白鶴堂十萬八千裏遠, 中間隔了安慈境、旬隴山、妖林, 甚至還有眾多城鎮村落。
他們隻有以超音速行駛, 才有可能真的到達,而正羅衣師尊的古琴顯然達不到音速級別。思來想去, 隻有被困入白鶴幻境這一個可能了。
正羅衣憂心忡忡, 接連歎了好幾聲:“這下糟了,白鶴幻境極為複雜, 難度水漲船高, 就連我也沒有十足把握。”
夏知桃瞧著地下情形, 很是疑惑:“都說幻象因人而異,可我們為何能夠同時進入,並且見到同一場景?”
“還有, 之前南柯謠之事,光暈仙尊道我體質特殊, 不受陣法影響。可為什麽這次我卻同樣能夠進入幻境之中?”
她滿腦子疑問,隻恨自己沒有提前修個幻境陣法入門, 不然也不至於這麽茫然無知。
正羅衣默了片刻, 道:“你的問題, 我一個也答不上來。”
夏知桃:“…………”
看著正羅衣一幅悵然所思, 鬱鬱落寞的模樣,夏知桃趕快安慰他:“沒事沒事,幻境布陣又不是師尊的專長,我就隨口問問。”
就好比一個文學係的大好青年,你忽然衝他臉上扔上一遝工程圖紙, 讓他標出什麽支撐體係圍護結構,這不是明擺著為難人家麽。
“不管怎樣,肯定是秦疏幹的好事!”錦漓憤憤地一錘古琴,大聲嚷嚷道。
“我可去她的吧,這人狼心狗肺,虧我之前居然還有那麽一丁點心疼!”
她動作太大,一下子把古琴弄得搖晃不止,嚇得夏知桃趕緊抱住邊緣,努力穩住身子。
“你先別晃了,”夏知桃把錦漓摁下來,苦口婆心地勸道,“再錘咱倆都得從古琴上摔下去。”
正羅衣一直悉心觀察著周圍情況,神情越發凝重。
他攔在兩人麵前,叮囑道:“這幻境規模極大,深不可測,你們一定要小心,萬不可與我分開。”
安心靠譜的師尊大大!
兩人感動不已,忙不迭點頭,緊緊跟在正羅衣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周圍寒氣縈繞,冷風自天際而來,將暖意撕扯著拽出身子。夏知桃稍稍直起些身子,她抬起手,指尖自風中觸到了一似沁冷。
……寒風肆虐,細雪紛湧。
夏知桃看著四周情形,再回想之前張狂那邊的情形,心中已經有了大概估量。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商議道:“既然秦疏將環境設置於岐陵山,走出陣法的關鍵肯定會與魔教有關,不妨下去看看。”
正羅衣微微頷首,帶著兩人向下飛去,幾人身形緩緩下落,不過多時,便已停在了魔教主殿之前。
。
方才遠遠隻能窺見一絲,靠近看才知道,這大殿被毀的徹底。
丹楹攔腰而斷,殿麵傾倒碎裂,幽深朱甍被人斜著砍了一刀,硬生生削掉大半個穹頂。
大殿之前,寒鬆盡數燃成灰燼,蒼炱洋洋灑灑鋪了一地,將皚皚白雪抹上雜亂墨痕。
“這是怎麽了?”錦漓驚呆了,“超級大地震了,還是遭仇人上門洗劫了?”
她皺著眉思索片刻,恍然道:“難不成教主大人嫌屋裏熱,想開個天窗?”
夏知桃快服了錦漓的腦回路,誰家開天窗會把整個殿頂給削掉大半,有砍屋頂的閑工夫,不如直接打個地鋪睡外麵得了。
“——更像是一場交戰。”
正羅衣望著麵前的瘡痍廢墟,凝神道:“對戰兩方皆是實力斐然,境界必在洞虛以上。”
夏知桃回憶起之前自己和張狂的鏈接被猛然切斷,想來就是因為這件事情。
隻不過,張狂這是跟誰打起來了?這麽轟轟烈烈,把家都給拆的七零八落。
見正羅衣從青鋒劍上躍下,兩人也急忙跟上。
相比在高空中的陰冷寒氣,地麵竟然要暖上些許,幾絲雪花伶仃飄落,牽成一縷一縷的線。
哪怕空無一人,哪怕大殿已成廢墟,三人還是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迫,晦暗不明,似將雙目蒙蒙攏上了霾。
夏知桃在廢墟之中走著,她小心地避開殘骸碎塊,腳下踏著鬆軟雪花,忽然看到了一樣東西。
“這是什麽?”
那是一朵小小的紅色木槿,綴在焦黑的橫梁斷木之上,似一團跳動的火,蔓出濃釅色彩。
她彎下身子,指尖觸著那柔軟花瓣,將其輕輕拾起。
“這不是教主大人的花嗎,”錦漓好奇地探頭來看,嘿嘿一笑,衝夏知桃使眼色,“看來張狂還真來過這。”
雨雪綿綿,微風清冷,可夏知桃總有些惴惴不安,鼻尖繞上一縷若有若無的鐵鏽味。
無視掉錦漓的咋呼響動,夏知桃斂著神色,輕輕轉了下手中木槿,而方才觸過花瓣的指尖,赫然多了一塊明豔的紅。
她神色一滯,那朵“紅”色木槿便自五指間滑落,砸在了細密雪堆上。
——血,是血。
夏知桃呼吸顫著,怔怔地看著那濃豔、瑰麗的色澤,隻覺得脊背蔓上一陣刺骨的寒。
“夏師妹,你還好嗎?”錦漓見夏知桃身形不穩,急忙過來扶她,“你臉色好蒼白。”
夏知桃緘然搖頭,急切地彎下身子,環抱住那焦木,用力向上一抬。
錦漓倒吸一口冷氣:“嘶——!”
被夏知桃移開的木梁之後,一件墨色黑袍被焦木摜入地麵,上麵暈滿濃厚的血,被風吹得獵獵漂泊,自細雪間洇開重疊紅梅。
“這這這,不是吧,”錦漓結巴道,“教主她這怎麽看都……”
黑袍被焦木刺中肩胛位置,邊角被四濺瓦片深深淺淺地紮入雪中。
夏知桃將焦木小心移開,想要將黑袍從狼藉殘骸中完整取出。
錦漓知道自己隻會搗亂,老老實實站在一旁,正羅衣過來幫忙,兩人費了好大勁才將其完整地拿回。
夏知桃不顧斑駁血澤,將黑袍溫柔攏進懷中,疊好後收了起來,凝神道:“張狂應該不遠,我們得去找她。”
自從進到幻境之中,夏知桃便一直在輕聲喚著對方,但張狂卻遲遲聯係不上,現在又尋到了這沾血黑袍,情況怕是十分嚴峻。
正羅衣應下:“你先別著急。”
幸好一同進來之人是萌萌噠的正羅衣師尊,通情達理善解人意,而且特別好說話。萬一換了個別的崖山峰主,十有八九隻會破口罵一句:“讓她去死。”
正羅衣將古琴環自膝間,撥出一串輕柔琴音。琴音帶著絲縷神識,綿綿擴至數所大殿,查視著諸多變化。
片刻後,正羅衣收起古琴,衝兩人喊了一聲:“跟著我,峰頂附近有別人的氣息!”
三人沒有絲毫猶豫,即刻禦劍而去,風馳電逝般速度極快,瞬息之間已靠近了岐陵最高峰。
遙遙望去,能看到峰頂處烏沉沉地攏著一團黑雲,讓人有些心神不寧。
“知桃弟子,關於為什麽我們能夠一同進入幻境,為什麽你會受其影響,對於你之前的疑問,”正羅衣凝神道,“我稍微有些頭緒了。”
白鶴一族最慣於拿捏人心,以層疊符文為陣,繁複記憶為鎖,將人囚禁於內心最恐懼之處。
將那些不堪,悲慟,痛楚的記憶挖出來,以鈍刀反複磨著骨,將人折磨直至瘋癲。
正羅衣沉聲道:“誠然,我們確實身處白鶴幻境之中,但這龐大陣法,卻並不是為我們而布下的。”
夏知桃啞然:“您是說……”
“設陣之人隻需將一人囚禁於陣法之中,並將我們拉入其幻境。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借著利刃,將礙事之人斬草除根。”
正羅衣如此一解釋,所有零散線索都能解釋的通了。
秦疏想借酈穀之手殺了秦鳴鶴,而張狂半道殺出,她便將計就計,先用妖獸將對方靈力耗盡,再將其囚困於早已布下的浩然陣法之中。
有這麽一個威力可怖的幻境在手,她無論想要取何人性命,怕都是輕而易舉。
“那我們要麵對的,豈不是教主大人的心魔?”錦漓驚慌失措,嚷嚷道,“別說打了,跑都跑不掉啊!”
錦漓悲從心來,伸袖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與身旁小紅魚哭訴:“小紅,本魚大限已至。”
她吸吸鼻子,鄭重道:“紅兒,你若是能在心魔底下溜出陣法,記得給我墳前多燒點金元寶,要個頭最大分量最足的——”
正羅衣原本心事重重,被錦漓這麽一攪和,反而淡笑出聲,無奈道:“你這孩子。”
。
青峰之上黑雲翻湧,距離越近,便越發覺得堵塞壓迫。
夏知桃拔出霽焰劍,劍鋒焰火四溢,將濃厚黑霧灼開一道口子來。
可當她將長劍收回時,卻發現原本雪白的劍鋒上,竟然覆上了一層厚重黑燼。
正羅衣將黑霧驅散開,他慎重地護著兩人,神色凝重:“小心些,黑霧中有魔修氣息。”
……什麽情況,魔修?
世間對張狂能力眾說紛紜,有著諸多猜測,但大多都認定她為魔修或者魔族。
但夏知桃心裏清楚,那小孩根本就和“魔”字八竿子打不著,靈氣比崖山都更純粹。
所以幻境之中的岐陵山,又是為什麽會有魔修氣息?
錦漓瞧來瞧去,弱弱道:“你們倆神情這麽嚴肅幹什麽…師尊對不起,之前講魔氣那節課我睡著了……”
她靦腆地笑了笑,厚著臉皮道:“魔修是啥來著?”
夏知桃:“……”
你其實每節課都在睡覺吧!!
“魔修指‘修煉魔道的人類’,”正羅衣道,“舍棄身為人類的軀殼,將魂魄獻祭於魔域四大凶獸,以換取無上力量。”
正因如此,當魔修被人殺死後,軀殼便會散作塵灰,歸於虛無之中,永不可進入輪回。
夏知桃其實一直想不通,魔修身為人類,放著仙、鬼、和妖道不修,偏偏要修煉人家魔族的功法,這不就是誠心和自己過不去嗎。
她心中思索,順口問了出來。
“魔族功法極其霸道,無需天賦,不重體質,修煉速度極快,甚至可以吞噬他人功力為之己用。”
正羅衣坦言道:“魔修之人實力極強,可以壓高出自己兩個境界的對手。所以就算知道反噬可怖,還是有人前仆後繼。”
——說到底,還是強者為尊。
錦漓吸吸鼻子,嘀咕道:“修羅道不就全是魔修嗎,他們這麽厲害,還不是被屠了滿門。”
修羅道不陌生,夏知桃之前零零散散聽過他們的許多傳言,從惡貫滿盈到罪不容誅,總之是個極其可怕的存在。
但關於修羅道滅門之事,她卻是所知甚少,直到今天,才大致了解了事情的輪廓。
根據正羅衣所說,凡間朝廷有太史令撰寫史冊,而修道界則有仙靈“紀書”編纂事件。
冗長仙曆中,萬年為一笈,周而複始,而九千八百笈後的現曆262年,本來隻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天下太平,無事發生。”
四大反道安安靜靜,正道聯盟毫無波瀾,就連凡間都沒有朝代更替,一派風調雨順,海晏河清之景。
這年著實太過平淡無趣,紀書們憂心如焚、愁眉苦臉,不知道有什麽值得載入仙曆的事情。
——直到除夕前夜。
四大反道位列其二,實力僅次於酈穀妖族的岐陵修羅道,無端端便招惹了滅門之禍。
延綿十幾所恢弘大殿,麾下上萬名高境魔修,被人一個不落地屠了個幹淨。
夏知桃被故事中血雨腥風怵了片刻,但她萬萬沒想到,正羅衣剛說完沒多久,她就親眼見到當時情景。
白鶴幻境重現了一切。
肆意血穢一尺一寸地浸滿焦壤,無數屍骸堆疊於大殿之前,血肉碎裂成紛湧黑灰。
滾滾濃煙蒸騰而起,將萬頃碧空吞噬入腹,連帶著寒風都隻餘了滿目漆炭,卷著焦灼火星湧入肺腔。
三人來時,便見到這樣一幅光景。
張狂一身雲錦白衣,站在滿目瘡痍之中,好似出雲明月般,斂了滿身清冷。
她微微低垂著頭,五指握著一把鋒然長劍,蒼白靴尖微微抬起,踩著一麵通體殷紅,眥裂瞋目的獸首麵具。
她神色漠然,足尖微一用力。
“哢嚓”幾聲極輕微的細響,猙獰麵具霎時化為齏粉,渙散於風中。
夏知桃看著她,神色怔然,好半天才低聲說了句:“……張狂?”
她本來信心滿滿,認定自己一眼便認出了白衣的張狂,可正當夏知桃欣喜地想喊對方,聲音卻驀然地卡在了喉嚨之中。
那人與張狂似是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眉眼輪廓相似至極,可那漆黑眼眸中卻空蕩蕩一片,什麽情緒也沒有。
就像是一個再親密不過的人,忽然之間便從頭到尾換了副性子,沒有一絲一毫的熟悉感覺,陌生的讓人心中發怵。
有一種十分詭異的違和感。
張狂聽見聲響,抬起一絲眼皮,隨意地瞥了眾人幾眼,可當目光落在夏知桃身上後,卻驀然停滯了許久。
原先的淡漠神色沒了,張狂微微抬著頭,像個懵懂的小孩子一般,認真地看了夏知桃。
好半晌,她開口道:“你是誰?”
等一下,張狂忽然不認識自己了?夏知桃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她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任憑張狂仔細地打量著自己,有些疑惑地搖搖頭:“不認得。”
“不是吧,張狂這就失憶了?這是什麽爛大街的無聊橋段!”
錦漓憤怒了,一把扶住夏知桃肩膀,使勁搖了下,大聲嚷嚷道:“教主大人!這是你老婆!看清楚了!”
張狂茫然:“什麽?”
夏知桃:“…………”
她剛想開口,一個輕柔笑聲驀然響起,熟悉的白衣身影自張狂身後走出,發隙間綴著支白蕊,眉眼含著單薄笑意:“你們還真是有趣。”
“教主大人,不認得也沒關係,”秦疏悠然道,“不過是些不打緊的,將死之人罷了。”
錦漓看到她就來氣,憤怒道:“好秦疏啊你個卑鄙小人,你把我們困到這裏究竟想幹什麽?”
“自然是想要斬草除根,殺人滅口。”
秦疏言笑晏晏:“這殺陣原先是了白鶴堂而準備的,不過諸位執意攪局,我也不好讓吾敗興而歸,是不是?”
她勝券在握,已經懶得與幾人虛與委蛇,不緊不慢,似笑非笑道:“那麽,便勞煩諸位留在這,替我試試這殺陣的功效了。”
氣得錦漓那是七竅生煙,要不是礙於秦疏身旁默然站著的張狂,她早就衝上去揍人了。
“少堂主,無論您與堂主之間有何恩怨,但自古以來,白鶴堂戒律便嚴令禁止殺虐之事。”
夏知桃反唇相譏:“你若是想取我們性命,豈不是廢了這祖輩傳下來的規矩,還有何臉麵覲見白鶴先祖?”
雖然說得很有氣勢,但夏知桃心裏其實沒多大把握。畢竟規矩都是虛的,遵守與否全憑個人意識。
特別是這優勝劣汰,強者為尊的玄幻世界,你有空和敵人分析情況講講道理,不如立馬收東西跑路好過。
果然,秦疏輕笑道:“那又如何?”
“戒律也好,規矩也罷,我打小便想不明白,既然白鶴幻境能越階將人囚困其中,為何要白白浪費這絕佳機會?”
她笑得溫柔,聲音輕柔:“將人直接殺了,豈不一勞永逸、心滿意得。”
“心魔是如此強大、美妙,為何要費盡心思將其生生壓製,何不利用這一點,為己所用?”
說完這句,秦疏稍稍偏過頭來,目光落在張狂身上,眉眼彎似月牙:“對吧,教主大人?”
夏知桃驀然明白了,方才那種詭異的違和感覺,究竟是怎麽回事。
眼前站著的這人,根本就不是張狂,而是擁有可怖實力,足以支撐起這個龐大幻境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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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蹙了蹙眉,沒有說話。
“我知道您的心情,憤懣、怨恨、憎惡,”秦疏柔聲道,“去吧,殺了他們,這樣您會好受許多的。”
誰知道,心魔瞥了秦疏一眼,極輕地搖了搖頭。
秦疏沒有料到這反應,驀然僵住,不可置信道:“這是何意?你不想殺了他們嗎?”
“——不。”
心魔聲音很輕,被淩亂風聲一卷,便散的支離破碎,什麽也聽不分明:“沒有意義。”
“這些人是修羅道,你不想複仇嗎?”秦疏急切道,“你、你為什麽還不動手?”
“不想。”心魔聲音空蕩蕩的,“她已經死了,我就是殺再多的人,她也回不來了,複仇又有什麽意義?”
“張狂!你仔細想想,”秦疏柔聲勸慰道,“你難道沒有怨恨至極,沒有想要扼殺之人麽?”
聽著這話,那平淡神色終於有了一絲波瀾,心魔微微抬起頭來,漆黑眼眸定定地看著她,認真回答道:“有的。”
“我唯一想殺的人,是‘我’。”
雲紋錦衣漫在昏黑天色之中,灼出一道雪白的痕。
心魔負手而立,漫不經心道:“幻境造主,現在告訴我,”
她微微眯起些眼睛,聲音驟冷:
“——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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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疏隻怔神了片刻,很快便反應過來,轉念一想,心中立即拿定主意。
“我身為陣法造主,沒人比我更清楚幻境的構造,”秦疏鎮定道,“隻要您幫我殺幾個人,我便帶您去她所在之處,如何?”
夏知桃還沒來得及出聲,心魔便已微微頷首,淡聲道:“可以。”
“秦疏你這個陰險小人——”
錦漓剛剛罵了一半,心魔便已驀然出手拉。寒風呼嘯不歇,黑霧洶湧四起,似千軍列陣一般,向著幾人呼嘯而來。
“後退!”正羅衣厲聲道,青鋒出鞘,猛地撞上黑霧凝成的利刃。
劍鋒交錯,火星乍起,青鋒劍被震得向後退了好幾寸,正羅衣拚死相抵,才勉強攔下一擊。
心魔微微眯眼,黑霧便好似有了意識般,浩浩湯湯地彌漫開來,將魔修屍骸盡數吞噬入腹。
正羅衣額間滲出細汗,他將夏知桃與錦漓向後一推,將古琴橫臥於膝,口中默念靈咒,撥出一串泠泠琴音。
青光四溢,似蛛網般綿密鋪下,不過一瞬間,便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屏障,將夏知桃與錦漓兩人護在其中。
“師尊!”錦漓用力拍著屏障,失聲道,“你這是幹什麽?”
心魔沒有給他絲毫歇息的機會,輕輕抬起手,神色淡漠至極,不辨悲喜。
寬大衣袖順著手腕垂下,被寒風卷得紛揚不歇,似是贈予漫山枯骨的白幟。
她心不在焉地一劃——
乍然間,飛砂揚礫,白日昏暗,黑霧鼎沸,似浩然巨獸裂開血盆大口,以摧枯拉朽之勢,向著幾人洶湧而來!
正羅衣無視身後兩人的喊聲,將靈力盡數灌入屏障中,自己則視死如歸般擋在前麵。
作者有話要說:心魔:我撲過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