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雲岫 1
“嘭——!!”
繁複花瓣一擁而上, 硬生生地擋住了心魔的攻擊, 卻也在瞬息之間被黑霧吞噬殆盡, 不留一絲痕跡。
秦疏早在心魔動手之前,便驀然消失在了廢墟之前, 而擋下攻擊的另有其人。
來著一身漆墨黑衣, 手中拎了把鋒然長劍,不悅地蹙著眉, 劈頭蓋臉扔下一句:“正羅衣, 你怎麽在這?”
正羅衣睜眼, 看著麵前的熟悉身影,失聲道:“魔教教主?”
“喊我幹什麽?”
張狂狠狠瞪了他一眼,憤怒至極:“你們崖山一個兩個的都不要命了, 洞虛還敢和化神期打,不知道跑嗎?”
正羅衣愣愣道:“我……”
“我什麽我, 給本座滾後麵去!”
張狂不由分說地打斷他,明顯被氣得不輕, 聲音微有不穩:“混賬東西, 你不講信用, 你答應我, 一定會護好她們的!”
她睜著黑白分明的眼,聲音滿是委屈:“你要是死了,知桃怎麽辦?”
正羅衣語結,無法作答。
張狂注意力全在正羅衣身上,再加上黑霧遮攔了視線, 故而沒看到那籠罩著兩個人的青色半圓。
她憤然轉身,隨手一揮,原本洶洶襲來的黑霧便陡然停滯,猶豫地左晃晃右搖搖,不知道該聽從哪邊指令才好。
張狂冷聲道:“怎麽,找我?”
比起心魔那邊的衣冠齊整,張狂此時狀態看起來著實不太好。
平日披著的環帶黑袍不知所蹤,張狂身上隻餘了件單薄黑衫。烏發隨意披散著,露出一絲細白脖頸。
張狂眯眼望著那與自己生得一模一樣,身著雲錦白衣的心魔,陡生一股沒來由的怒氣:“區區心魔,真當我怕你不成?”
她將漆墨衣袖向上推去,露出一小截染滿血澤,骨骼分明的蒼白手腕,五指一翻,便攢了數道浩然靈刃。
白光驟起,張狂將靈刃盡數甩出,轟然砸在心魔四周,發狠似的說道:“有本事就來啊!”
自從張狂忽然現身之後,心魔便沉默著不言不語,下手卻驀然狠辣了許多,一招一式,皆裹挾著蒸騰殺意,直取張狂性命而去。
張狂不甘示弱,雖然威力上被心魔壓製了一頭,氣勢卻絲毫不輸,身上倏忽間被扯開數道血痕,還是一分也不肯讓,盡數打了回去。
兩人劈裏啪啦一通纏鬥,隻打得是天昏地暗,飛砂走石,聲勢極為浩大,一幅要把岐陵整個拆了的仗勢。
交手十逾下,張狂一個不甚,自肩頭被心魔豎著劈了一刀,登時血花四濺,深可見骨。
喉中湧上一股腥甜血氣,被她咽了下去。張狂咳了聲,遙遙望著大殿另一側,聲音拔高三個調子:“喂!你好了沒有?”
黑霧紛湧之中,顯出另一位白衣身影,那人眉關緊鎖,口中念念有詞,消瘦五指攏於胸前,正竭力擺著一個極為複雜的印伽。
正羅衣眼瞳驀然睜大,他身形一下子不穩,幾欲跪坐在地,好半晌才怔然回神。
靈力屏障散了,夏知桃和錦漓得以脫身,她們急切地趕到正羅衣身旁,一抬頭望見白衣人的麵容,皆是被嚇得不輕。
正羅衣望著那極為熟悉的身影,目光滿是不可置信,低聲喃喃道:
“……秦之?”
。
分明已經葬身南柯大火,化作一捧白灰餘燼的秦之,竟然無端端地“活”了過來。
她身形立於昏暗天色之中,白羽衣袂被風鼓起,黑霧將輪廓描摹地異常清晰。
“你快點啊,我之前被她打跌了兩個境界,頂多再撐十逾下。”
張狂難得話多,一疊聲地催促:“我死了不打緊,你師弟性命可金貴著呢。”
秦之冷淡道:“方才還說崖山不要命,自己還不是半斤八兩。心魔可是你心神的一部分,打這麽凶狠,不要命了?!”
“憑什麽不給我打她?”
張狂不顧傷口迸裂,指尖驀然甩出一道浩然靈弧,一路爍光滿溢,直撲心魔門麵而去。
她眼角泛紅,聲音聽著有點委屈:“知桃好不容易主動找我一次,居然被這個混賬中途打斷,我今天非得把她揍一頓,從山頂扔下去。”
秦之默然,咬牙切齒道:“都說了別打你自己的心神!我剛才說的話,你是不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寒風瑟瑟而過,卷得黑塵四起。
心魔窮追不舍,張狂勉力偏過頭,鋒淬靈刃擦著麵頰而過,將晈白麵孔拉出一長串殷紅珠子。
張狂靈力耗了大半,躲得頗有些吃力,黑靴踩著散落磚瓦,分神喊了一句:“這人下手全是殺招,你不給我還手,我怎麽擋?”
秦之無奈道:“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心魔什麽也不幹,就盯著本體往死裏打的。”
“……真是長見識了。”
她結印手勢一直未停,在張狂被心魔一擊轟到廢墟中後,終於在危機之時完成了那冗長陣法。
秦之深吸一口氣,修長五指合攏化形,結作一隻翩然欲飛的白鶴,沉聲道:
“——定!!”
話音剛落,龐大幻境似是被無數鎖鏈製住身形,喑啞著吐出一口濁氣,紛湧大雪驀然而至,將晦暗天色染得如同白晝。
心魔被驟然定住,周身動彈不得,漆黑眼睛卻死死望著一個方向,滿是冰冷的不甘心之意。
“咳,咳咳。”
血氣上湧,張狂渾身上下滿是傷痕,就沒多少完好之處,她枕著堅硬瓦片,斷斷續續地咳了幾聲。
她緩過口氣來,勉強站起身來,一眼就看見被囚禁住的心魔,不由得驚奇道:“居然真的能困住。”
“……你還看熱鬧?”
秦之五指不止顫著,額頭滲出幾分細汗,氣得想打人:“我控製不了心魔多久,趕快想想辦法!”
張狂興衝衝地提劍:“好說,我這就殺了她!”
“喂,等等!!”
秦之額頭蹦起幾根青筋,痛心疾首道:“殺什麽殺,你能不能理智一點?那是你的心神,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①
張狂拎著劍,很是猶豫地停在原地,上前也不是,退後也不是,默默聽著秦之背完戒律,才開口道:“那怎麽辦?”
秦之一個頭變兩個大。
她抬手揉著額心,感慨自己怎就落到了這種地步,頗為頭疼地回答:“這是你自己的心魔,我怎會有解決路子?”
張狂十分失望:“啊。”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謹慎仔細地思索片刻,踱步到心魔麵前,猶豫大半天,才吞吐道:“喂,你。”
心魔緘默不言,抬頭定定地望向她,眼睛似是枚砸落在地的黑色珠子,疏冷至極,無悲亦無喜。
沒等張狂琢磨出該說什麽,心魔垂下眉眼,抿出個淡漠蒼白的笑:
“……你真當,這禁錮困得住我?”
秦之似是感受到什麽,她驚恐一望,便發現針對心魔而設的禁錮裂開了數道豁口,似蛛網般迅速蔓延。
“教主,快躲開!”
秦之急忙喊道,可惜已經晚了,隻聽“哢嚓”幾聲輕微細響,心魔驀然掙脫了束縛。
她身形詭譎似霧,動作極快,不過一個呼吸間,五指便已然扼住了張狂脖頸,將對方猛地向後推去。
心魔神色寡淡,漫不經心道,“你這個一事無成的廢物,你看看自己,像什麽樣子?”
張狂顫聲道:“我……”
脖頸被死死扼住,張狂瞳孔微睜,氣息愈發艱澀、沙啞,喉腔之中溢出血來,將聲音掩得模糊。
心魔一字一句,輕聲道:“不該死的死了,該死的也死了,擁有靈脈又如何——到頭來,你還是誰也救不了,誰也護不住。”
她每說一句,張狂麵色便慘白一分,身形搖搖欲墜,漆黑眼瞳攏著水霧,神采逐漸消頹,茫然無措道:“咳、咳咳…我……”
心魔平靜地看著她,五指越發扼緊,將細白脖頸勒出數道縱深紅痕,用力地幾乎要嵌入血肉、擰入肌骨。
她輕聲道:“死吧。”
。
就在這時,一道炙熱火焰以身為刃,向著她呼嘯而來。
心魔蹙了眉,鬆開五指,任由張狂頹然跪坐在地,身形向後輕退一步。
她望著擋在張狂麵前的身影,頓了片刻,才遲疑開口:“是你。”
夏知桃原本預想著,自己應該五指一翻,挽出個幹淨利落的劍花來,對心魔輕蔑笑笑,冷聲威脅上那麽一兩句。
結果,看著那副和張狂一模一樣,看起來分為無辜的糯白小臉,別說提劍相對了,大聲說話她都舍不得。
心魔蹙了蹙眉,她抬起手,五指在空中停頓半晌,卻又乖乖地放了下來,神色分外不解:“靈力散了。”
夏知桃忽然就心軟的不行,心中默歎口氣,將舉著的霽焰劍收了回來,垂在身側位置。
她定定地看著心魔,一字一句,認真道:“我不想傷你,也不想讓你傷她。”
幻境以心神為骨,建立於虛妄之上。
秦之也說了,雖然暫時被幻境分離開來,但歸根結底,無論是張狂還是心魔,其實都是同一個孩子。
這樣想著,夏知桃將聲音放緩,軟聲念道:“不要打了,好不好?”
心魔愣住了。
看得出來,心魔現在十分迷茫,她先是看看跪著的張狂,又看看擋在前麵的夏知桃,似乎想要走上前,卻又不敢動彈。
心魔思索許久,竟然點了頭。
她道:“好。”
說實話,夏知桃心裏根本沒有把握,因著不願看張狂受傷,頭腦一熱便衝了過來,還自不量力地向心魔打了一擊火刃。
沒想到,心魔還真就這麽好說話,她聽話地收了長劍,聽話地斂起四溢靈力,在地上拾起一麵猩紅麵具仔細戴上,最後看了夏知桃一眼。
方才的翻湧黑雲歇了許多,似霧氣般盈著四周,心魔轉回頭來,抬起手,望著自己五指發愣。
夏知桃眨了下眼睛,再睜開時,麵前已是空空蕩蕩的,再無心魔身影。
……這就走了?
夏知桃還在怔神,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細弱的咳嗽,她慌忙轉過身,便發現張狂倒在地上,烏發長長披散,襯得麵頰愈發蒼白。
方才看不清,靠近才發現,張狂滿身是傷,血澤一層一層地蔓出,連黑衣都已經擋不住了。
夏知桃倒吸一口冷氣,不顧地麵狼藉,跪了下來,倉皇地伸手,想要將張狂扶起來。
可能是不小心,指尖隔著衣物碰到了傷口,張狂呼吸一陣急促,細密長睫猛然睜開,怔怔地看著她:“知桃?”
“你…你們為什麽也在這裏?”
她神色疲憊不堪,聲音微弱,茫然地喃喃道:“是不是,我又搞砸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不該來這裏,我不能進白鶴堂,我會被心魔困住,我、我……我不想的……”
喉腔有血氣湧出,將字句裁的斷續雜亂。
烏睫被水霧壓彎,她眼眶泛著紅,咬了咬蒼白的唇,溢出點血色來:“對不起,我真的……”
“——停!!!”
夏知桃費勁全力,大吼了一聲,把張狂嚇得呆住了,怯怯看著她,一句話也不敢出。
“你聽我說一句,”夏知桃緩口氣,定定地看著她,“張狂,你信我,還是信她?”
張狂下意識道:“信你。”
“好,既然相信我,那麽剛才心魔說的話,你一句也不要聽,一句也不要信,知道嗎?”
夏知桃認真道:“你不能這麽說自己,你不是廢物,從來都不是。”
她伸出手臂來,繞過張狂肩膀,輕輕地將對方環抱在懷中,輕聲道:“不怕哈。”
張狂閉眼靠在她肩上,隱忍不住的輕微顫抖著,呼吸短促雜亂。
夏知桃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背,想著難怪修仙者最怕心魔,這一番話下來,把孩子給嚇成了這樣。
心中像是被溫吞焰火卷著,蔓開一陣細密、淺淡的灼疼。
夏知桃微微低下頭,鼻尖蹭了蹭對方冰冷一片的耳廓,聲音放的又輕又柔:“乖,沒事了,不難受哈。”
。
張狂半靠著她的肩膀,就這麽恍惚了半晌,短促呼吸終於逐漸平穩,攏緊的五指也不再顫了。
秦之睨視著兩人,抱著手臂,麵色烏雲密布,冷哼了一聲:“抱夠了沒?”
錦漓不滿道:“秦師尊,人家氣氛多好,你幹嘛要打斷?”
秦之挑眉看她幾眼,道:“喲,你不是正羅衣山上那條幸運小魚嗎,怎麽點兒這麽背……”
還沒說完,轉頭看見正羅衣一幅欲言又止,熱淚盈眶的驚喜模樣,不由得揉了揉額頭,道:“正師弟。”
“秦峰主。”正羅衣睜著眼睛,握著秦之的手,神色激動不已,“我,我還以為……”
秦之長長歎口氣,閉了閉眼睛,道:“不,是真的。”
“——我已經死了。”
她看著正羅衣逐漸蒼白的麵色,有些不忍,卻又咬咬牙,複而開口:“我屍身盡毀於南柯謠之中,七魂六魄也隻餘了一魄。”
“我全是依仗這龐大幻境,才能苟延殘喘片刻,”她平靜道,“一旦陣法解除,便會徹底灰飛煙滅。”
正羅衣晃了晃,勉強穩住身形,悵然道:“真的沒有別的法子麽?”
秦之倒是一副無所謂模樣,淡然道:“反正這條道走到底,不是死亡便是飛升,我活的夠久了,倒也不怎麽遺憾。”
唯一放不下心的,還是織鶴峰上的眾多弟子們。秦之詢問著情形,正羅衣便也細細說與她聽。
張狂此刻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耷拉著肩膀,乖乖巧巧地坐在夏知桃身旁,呆呆地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夏知桃將黑袍取出,一展而開,把教主整個包裹進去,就冒個頭出來。
張狂先是愣了下,接著耳尖暈上一縷紅色,小聲道:“你竟然找到了。”
“嗯,”夏知桃笑道,“現在物歸原主。”
一來二往,錦漓已經把張狂軟肋摸得清楚,知道隻要夏知桃在,魔教教主便乖巧地宛如家養小貓,任摸任揉,任捏任抱,絕不還手。
她挑了個夏知桃另一側的位置,輕車熟路地坐下來,晃著腿,大咧咧道:“那教主,你是怎麽到這來的啊?”
夏知桃想起之前離開妖林後,張狂追上來說她會在附近小鎮歇息片刻,然後回岐陵山上修養。
她還以為對方已經走了,直到通過靈識聯係上張狂之後,才猜測到對方根本沒有離開,而是被秦疏困在了幻境之中。
夏知桃心中惴惴不安,擔憂著張狂的滿身傷口,道:“你在這多久了?”
“五、六日?”張狂思索著,慢吞吞地說道,“不記得了。”
張狂沒有隱瞞,坦言道:“妖林之後,我在白鶴堂周圍選了個偏僻小鎮,想著落腳歇息片刻,結果子時一陣頭暈目眩,醒來便在這兒了。”
血澤黏著肌膚,略微有些不舒服,張狂難受地蹙著眉,抬手用黑袖擦了下眼底。
殊不知袖口早已浸滿血珠,不過輕輕一擦,白玉似的小臉便紅了一大塊。
夏知桃看得那是怵目驚心,結巴道:“張、張狂!你先別動——”
張狂轉頭看向她,滿臉迷茫:“?”
錦漓也驚了,聲音都放的極輕,生怕教主大人一下子碎了,小心翼翼道:“教主大人,你傷口沒事吧?”
張狂抬手碰了碰自己麵頰,見皙白指尖染了點紅色,心下了然:“這有何事,大驚小怪。”
“真不用擔心。我又不是泥菩薩,瓷娃娃,”張狂淡定道,“比起鎖魔樓那次,這點小傷著實不算什麽。”
血澤全部蔓進黑衣中去了,傷口被擋的嚴嚴實實,其實兩人看不清張狂究竟受了多少傷,傷口又有多重,隻能從神情中揣測一二。
但張狂這人雖然演技極其差勁,對受傷、淌血之事卻異常淡然,最慣於隱藏疼痛神情。
夏知桃盯著她看了會,結果對方神色坦坦蕩蕩,指尖轉著片花瓣,心情似乎很好。
。
秦之辦事最為細密謹慎,一層層地布置下來,絮絮叨叨地與正羅衣說了許久,恨不得將每位弟子的情況都盡數告知。
正羅衣全部一一記下,滿滿當當地寫了兩三個卷軸,秦之還不放心,自己親自又看了一遍,批注幾處,才重新交還給正羅衣。
交代完事情後,秦之如釋重負,長長呼了口氣,神色也放鬆許多。她抬手挽起長發,難得笑了一下:“就麻煩師弟你了。”
正羅衣小心收好卷軸,神色多有不舍,鄭重道:“秦峰主,您一定放心。”
秦之素來直來直往慣了,也不怎麽會說傷情話。她別扭地偏過頭,恰好看見三個姑娘排排坐著,全部跟著望過來,身子一個踉蹌:“你們這是作甚?”
錦漓眨了眨眼,好奇問道:“秦師尊,您為什麽和教主大人在一塊啊?”
“稍等片刻,可不是我和她在一起,”秦之聳聳肩,“半途中不巧撞見,是她自己跟上來的。”
張狂被噎了一噎,碎碎念了幾句聽不清的話,忍了片刻,看來還是沒忍住,憤憤道:“你不是白鶴一族嗎。”
“我被心魔打的狼狽不堪,好不容易擺脫那家夥,還以為跟著你能走出陣法。”
張狂捧著夏知桃塞她的手帕,默默擦著麵頰,頹然道:“千算萬算,你這人繞了一圈,居然把我又帶回來了……”
她神色無精打采,像是朵蔫了的小花,聲音也懶懶洋洋,聽起來莫名有點軟。
可能是有著八百米濾鏡的緣故,夏知桃聽著她那小聲音,怎麽聽都覺得可愛,伸手摸摸烏發長發,寬慰道:“好啦,現在沒事了。”
張狂乖順地讓她揉,抱著手臂不吱聲,順便瞪了秦之一眼,不過著實沒什麽魔教教主的氣勢,傳出去怕是有損威名。
“縱然我已是死人一個,沒什麽資格說話,但比起被永遠囚困於白鶴幻境中,”秦之頓了頓,“我寧願魂飛魄散。”
秦之鬆鬆攏著雙臂,冷眼瞥了眼張狂,補了一句:“而且,我身為崖山前峰主,也不能和魔教教主一道。”
張狂目光一滯,烏墨的眼眯起些許,聲音淡淡的,沒什麽情緒:“你當真以為,我願意跟你走?”
說著,她慢慢站起身來,動作稍有艱澀,五指攏緊了些黑袍領口,轉頭便要離開。
夏知桃手疾眼快,一把拽住她黑袍,死死攢著不放手,試圖把張狂給拉回來:“等一下等一下。”
張狂被她拉了下,便停下腳步,乖乖等她說話,漆黑眼睛中蒙著層水霧,看上去委屈巴巴的:“我……”
夏知桃站起身來,她鬆開五指,任由黑袍輕柔垂下,伸手環過腰際,從背後將張狂抱在了懷中。
張狂身材高挑,棱角分明,抱著其實不是很舒服,夏知桃抵著那消瘦脊背,將頭輕輕靠過去,軟聲哄道:“別走啊。”
她聲音像是一片溫軟的雲,攏著暖融的風,拐了好幾個彎,綿綿地落在耳廓之中。
“不理師尊怎麽說,我們不和她走,”夏知桃輕聲道,“我不嫌棄你。”
“和我走,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張狂:救 命 啊 她 抱 我 了
【引用】
①:出自《金剛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