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雲岫 2

  張狂整個人都傻了。


  她身子驀然僵住, 耳廓上團著層層疊疊的紅, 聲音結結巴巴, 話都說不清楚:“這……”


  夏知桃抱了片刻,依依不舍地鬆開張狂, 向後退了一步, 氣定神寧,笑道:“如何, 考慮一下?”


  她感覺自己跟個誘.拐小朋友的變態似的, 就差沒有手中拿根糖人了晃來晃去, 把對方給坑蒙拐騙弄回家了。


  張狂麵色赧然,含糊道:“自然。”


  自然是非常願意的,其實就算幾人真的不願她同行, 她大概也是會偷偷摸摸跟在後麵,隻不過會隱去身形, 遠遠地看著。


  錦漓興高采烈道:“太好了,看來我不用托付小紅幫忙在墳前燒紙了。為了慶祝教主大人加入, 咱們就把小紅烤了吃吧!”


  小紅魚驚愕異常, 憤怒地吐了一串泡泡, 晃晃悠悠, 一路遊到張狂麵前,被對方輕輕地拎住了尾巴。


  細白五指撚著火紅尾鰭,像是攢著一小簇微弱火焰。


  小紅魚殷勤地吐著泡泡,一個勁往她麵頰蹭,張狂頗為無奈, 道:“你怎麽又過來了?”


  ——“又”過來了?


  夏知桃想起某位同姓小師妹對這小紅魚的百般嫌棄,忍不住“撲哧”笑出聲,眉眼彎彎道:“興許是喜歡你吧。”


  她們三個人在這和樂自得,相處融洽,看得秦之是渾身難受,驚異之餘還有種古怪之感。


  她不知道的是,這種古怪感覺,在現代叫做“電燈泡”,而錦漓身為一枚鋥亮的電燈泡,卻能完美地融入其中,著實不容易。


  秦之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正羅衣淡然笑笑,溫聲道:“小姑娘們聚著玩,有個伴兒一起走,還挺好的。”


  秦之瞠目結舌,倉皇道:“你你你你——”


  她錯愕地轉頭,伸手想探正羅衣額頭,顫聲道:“師弟,你怕不是燒糊塗了?”


  秦之最是了解她這個師弟,當年入門時便是心腸最軟的一個,傻乎乎的隨便騙騙就上鉤,幸好福大命大,雖然也遭人陷害過不少次,但還是有驚無險的憑著實力坐到了峰主位置。


  成為峰主之後,正羅衣性子卻並無什麽改變,整天為了徒弟們忙前忙後,導致自己反而疏於修煉。


  不然依正羅衣天生單一木靈根的資質,又有著崖山眾多資源殿後,不至於這些年隻有洞虛境界,在崖山十三位峰主中排名倒數。


  正羅衣由著秦之屈指敲了下他額頭,無奈地笑了笑:“沒,我很清醒。”


  “秦峰主您不知,我們自崖山一路過來白鶴堂,其中多有艱辛險阻,危機重重。”


  正羅衣輕聲道:“好幾次性命攸關,都是幸虧教主出手相救,才撿回一條命來。”


  一旁張狂聽著他這話,漆墨似的眼睛定定看著正羅衣,神色古怪,難以置信道:

  “你是真的燒糊塗了?”


  夏知桃啼笑皆非,順手幫她捋了下長發,清冷柔順,手感甚好,淡然道:“人家幫你說話呢,你急著回絕幹什麽。”


  張狂坦然道:“崖山見麵必得將我罵上幾句,本座已經見怪不怪,安然處之,甚至還有興致打聽下新唱詞。”


  她頓了頓,道:“雲笈那邊也就算了,崖山之人忽然對我稱譽再三,我真的是很不習慣。”


  秦之:“……你倒有自知之明。”


  “本座閑來無事,下山逛街的時候還會在茶樓聽上一兩句。”張狂認真道,“有時還挺有趣的。”


  聽了這話,夏知桃好奇地瞅了她兩眼,沒想到教主大人還如此閑情逸致,順帶回憶起件有些久遠的事。


  小師妹剛入門不久,她有次下山采購,在茶樓聽說書時聽了幾句關於張狂的閑言碎語。


  夏知桃一時沒忍住,衝動出頭反駁了幾句,結果被個大漢揚斧子威脅說要“替天行道”來著。


  雖然夏知桃靠著崖山名號逃過一劫,但也恰恰就是在那天,仿佛隻存在於崖山傳說之中,十分低調的張狂忽然現身。


  她在集市把幾人摁地上,狠狠揍了一頓,惹得崖山升起紅色焰火,閉關峰主都嚇出來幾位。


  事情一串聯起來,竟然全部說得通了。所以說當時張狂驀然出手,也是為了自己打抱不平麽?

  夏知桃心中偷笑,甜絲絲的。


  。


  秦之蹙眉看了張狂好幾眼,悵惘地搖搖頭,妥協道:“罷了罷了,總歸我們一並被關在這,得想想怎麽破開幻境——”


  話剛說了一半,四個人包括張狂在內,沒有絲毫猶豫,齊刷刷地看向她,眼神充滿期待。


  秦之頓時壓力很大:“你們看我作甚?”


  錦漓羞澀一笑,道:“秦師尊,咱們這幾個對幻境可是一竅不通,全得依仗您了!”


  張狂也跟著道:“我總攏被關過三……咳,被關過兩次。”


  說著,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夏知桃,結果被對方給抓到了,又趕快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回去。


  秦之詫異道:“你既然能安然走出,定是有壓製心魔之法,依樣再來一次就行。”


  張狂沉默片刻,艱難道:“上次被困三日,我直接硬拆了陣法……這次幻境造主有備而來,陣法規模大了十倍,我沒法轟……”


  眾人:“…………”


  依照心魔這副不死不休的架勢,化解也沒法,壓製也白搭,不如直接炸幻境。


  還有個原因,張狂沒好意思沒說。


  她之前還在客棧包紮傷口,結果頭一昏身一沉,醒來後便發現自己身著黑袍,暈暈乎乎躺在岐陵大殿之中。


  張狂呆愣片刻,發現自己又被困入了白鶴幻境,登時氣得七竅生煙,隻想把陣主拖出來狠狠揍上一頓。


  尋找陣主無果後,她第一時間嚐試的,便是運起周身靈力灌入陣法中,企圖暴力破解陣法。


  奈何近來靈力耗費過頭,境界不複以往,她辛辛苦苦弄了半晌,幻境依舊佁然不動、安穩無恙。


  這件事說出去著實很丟麵子,張狂思索再三,決定按下不表,假裝都是陣主處心居慮有備而來,絕對不是自己太弱了打不開陣法。


  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心魔身上。


  “這是建立於魘的幻境,可見之物,可感之事,皆為心瘴。”①

  秦之淡聲道:“想要走出陣法,最快捷的辦法便是壓製心魔,不過,還有一個上乘之選。”


  “——心魔總得有個根源,譬如貪嗔念想,譬如求而不得,譬如生老病死之苦。”


  秦之定眼看著張狂,見對方三心二意,眼神飄飄忽忽隻想看夏知桃的模樣,氣不打一出來。


  她咬牙切齒,憤憤說完後半句:“若是能解開心中鬱結之事,心魔自會消失。”


  夏知桃聽得認真,道:“該如何解開?”


  說的簡單,但實施起來卻十足困難。修仙之人最是忌諱孽瘴,卻未曾想過,若不是心中還有愛恨情仇,求不得、放不下之事,又怎會生出心魔。


  秦之冷笑:“問你旁邊那個。”


  張狂心不在焉,秦之的話囫圇聽了個大概,冷不丁被點到,猛地一抬頭,頓了兩下才道:“不知。”


  “你們也看到了,”張狂慢吞吞道,“那人毫不講理,固執至極,上來就打,哪是個能好好說話的模樣?”


  秦之追問了幾句,被張狂含糊過去了,又有夏知桃幫忙護著,著實問不出什麽情況來。


  她長歎一聲,悵然道:“好吧,還有最後一個法子。”


  。


  離開了暗無天日的岐陵山,錦漓看著山下熱鬧熙攘,張燈結彩的集市,不由得一陣熱淚盈眶。


  她歡呼一聲,急哄哄地跑去買烤雞了,將身後四人拋下好長一段距離。


  秦之無語道:“說好的商議後再分頭行動呢,小魚怎麽就跑了??”


  夏知桃風輕雲淡:“秦師尊不必憂心,錦師姐在地上隨便撿個東西,也必須是咱們陣法所需的必要材料之一。”


  秦之:“……”


  正羅衣溫文爾雅:“就算不是必要材料,也能撞上個元嬰級別的大機緣,最不濟也能平白撿個幾千金銖回來。”


  秦之:“…………”


  張狂:“知桃說得都對。”


  秦之心力交瘁,感覺這一幫人渾然不知幻境險惡,樂嗬嗬的仿佛出來郊遊。特別是某個姓張名狂的魔教教主,不吵不鬧不殺人不放火,乖的讓人毛骨悚然。


  回歸正題,離開岐陵山之前,秦之與幾人仔細分析了一番,除了心魔之路走不通的話,想要破解陣法,便還得借助幻境本身性質。


  ——她想要在這幻境之中,再擺出另一個幻境陣法來。


  原理很簡單,就像是磁鐵兩極一般,若秦之真能成功,兩個幻境之間將會互相排斥,她們便能乘機找到破綻,走出白鶴陣法了。


  秦之摩挲額間,緩聲道:“我需要細紅繩、桂銅錙、南無枝……等十樣物品。既然小魚跑了,那我們兵分兩路。”


  一聽說要分隊,張狂立馬微不可見往夏知桃那邊靠了靠,漆黑眼睛中落了枚星子,亮晶晶盯著秦之,意思不言而喻。


  秦之心思縝密,自然也注意到了張狂偷偷摸摸的小動作。


  她頂著對方期待的小眼神,嗬嗬一笑:“夏知桃你過來,與你正羅衣師尊走。張狂,你跟著我。“


  張狂晴天霹靂,下意識道:“為何?”


  剛問出口,轉念一想我可是魔教教主啊,為什麽要對崖山言聽計從,故而硬氣了幾分,理直氣壯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本座憑何便要聽你指使?!”


  “哦,那夏知桃你給我過來,”秦之麵不改色,似笑非笑道,“便委屈教主大人與我這小師弟一塊兒了。”


  正羅衣看著神色頹然的張狂,分外不解:“我自是無礙,但其實讓教主跟著知桃,也不挺好的麽?”


  秦之恨鐵不成鋼,感歎自己這師弟真是的越帶越歪,一把將正羅衣拉去旁邊,低語道:“你瘋了嗎?就算夏知桃拜在胡秭門下,你也不能讓她和魔教教主一道啊!”


  “張狂雖因白鶴幻境而受製,但此人惡行昭彰,罪不容恕,此番絕對居心悱惻,不能不防。”


  秦之嚴肅地與他分析,“夏知桃入門時日不長,道行相對淺薄,萬一張狂驀然出手,你我身為崖山峰主還能抵擋一二,她可怎麽辦?”


  正羅衣認真聽完,道:“您說的有理。”秦之讚許頷首,結果正羅衣話鋒一轉,又繞回去了:“但我還是覺得,讓張狂跟著知桃弟子挺好的。”


  秦之:“……”


  她氣得差點一個手刀過去,恨不得撬開正羅衣心思看看,自己這師弟究竟被張狂灌了什麽迷魂湯。


  兩位峰主你一言我一語爭議了半晌,結果各持己見,許久都沒得出結果。


  夏知桃站著腿麻,悠悠道:“二位師尊。”


  見兩人望過來,她牽起站在一旁的張狂,淡定自若地揮了揮手,風輕雲淡道:“我帶教主去賣身衣服,你們慢慢商量。”


  說著,她便把耳尖泛紅的張狂給拖走了,留下秦之滿臉愕然,而正羅衣無奈地笑笑,道:“都說您不用擔心了。”


  。


  城鎮中悄悄地傳開了,說西街那頭,來了個一等一的美人。


  那美人容貌極盛,別說整個城鎮了,便是放在皇城之中,怕也是難以尋到個同樣顏色的女子。


  隻可惜,美人一身漆墨長袍,周身寒氣縈繞,隱約可以嗅到零星血氣,再加上一幅喜怒莫測,冰冷淡漠的神情,讓接踵人群全部自發避開三尺,唯恐惹禍上身。


  夏知桃推了推她,道:“又在發呆?”


  張狂回過神來,垂眉看她,一雙眼睛烏黑而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想事情。”


  夏知桃就站在她身旁,潑墨似的長發悉心綰著,搭了幾縷在白衣之上。


  見張狂望過來,她便莞爾一笑,調笑道:“想什麽呢,神色這麽認真?”


  夏知桃一貫愛笑,眉眼間總是攢著幾分溫柔神色,就連聲音也總是溫潤的。


  張狂抿了抿唇,沒說話。


  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美好地讓她覺得有些虛假。


  但即便如此,就算一切都是陣法所造出的虛境,就算麵前的人隻是一個幻象,她也忍不住覺得……


  在這裏呆上一輩子,也不錯。


  教主大人喜歡走神這事,夏知桃早就習慣了,見怪不怪,轉頭盤算道:“待會給你買身新衣服,還有繃帶和草藥,得處理下傷口才是。”


  “小傷罷了,不足掛齒,”張狂隨口道,聲音聽上去莫名有些軟,“而且這裏隻是幻境,又不是真的。”


  夏知桃歎口氣:“就算是幻境又如何,真當我不會著急,不會心疼?”


  張狂生得太好,神情純良無辜,導致夏知桃一順口,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待對方一雙黑眼睛水汪汪地看著自己,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訕笑一聲,道:“看什麽,走了。”


  張狂快步跟上,軟乎乎地粘上,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頭,道:“我、我帶了幾千金銖,你要不要?”


  夏知桃一個踉蹌:“你一小孩子,哪來這麽多錢?”


  高出夏知桃半個頭,單個名字便能讓人聞風喪膽的魔教教主睜大眼,小聲辯解道:“我不是小孩。”


  她掏啊掏出一堆金燦燦的細碎金子來,用修長五指滿滿當當地捧著,似是覺得不夠,又添了一句:

  “知桃你缺錢麽,之前延陵開價十萬金銖請我去南海打蛟龍,我當時太懶了沒應下,不過——”


  夏知桃哭笑不得,道:“打住,我拿這麽多錢作甚,買幾座城池種菜玩兒麽?”


  見張狂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夏知桃不由得再次心軟,拿了一枚珍珠大小的碎金,衝她眨眨眼:“這個就夠了。”


  秦之點名要買的東西雖多,但都不是些稀罕之物,譬如細紅繩,一枚銅錙便能在集市中買上一大把。


  估摸是張狂跟著的緣故,小販們看了夏知桃便瑟瑟發抖,討好似的將價格壓到最低,甚至還有白送給她的。


  送上門的便宜豈有不占的道理,夏知桃十分高興,照單全收,一路走下來,林林總總地將秦之要的東西買個了大全。


  而張狂一路乖巧跟著,在旁邊安靜美麗地發呆,嚇得路人全部敬而遠之,見著便繞道走。


  雖然教主大人看著精神奕奕,行動自如,但夏知桃終究有些放不下心,順帶買了許多上好傷藥與繃帶,想著之後還是得幫她看下才是。


  中途還經過一家成衣店,夏知桃裝模作樣地給張狂買了身黑衣,然後趁著對方沒注意,塞了套尺寸一模一樣的碎花衣裳與一件淡粉長袍,一並交付銀子,心滿意足地走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兩人回到原先位置,遠遠便看見街角站了三個熟悉身影。


  夏知桃走近些許,剛想打招呼,便被錦漓身後的東西所震驚了:“這…這是怎麽回事?”


  隻見錦漓一身紅衣,正抱著胳膊,翹著腿,得意洋洋地坐在一輛木製小推車之上,身後琳琅滿目地放置著一堆精貴物什,壘作了小山形狀。


  正羅衣無奈道:“你又上哪撞奇緣去了?”


  錦漓笑眯眯道:“進去說,本錦鯉有錢了,請大家吃最好的!”


  她哼哧拖著小推車,大咧咧地飄進了身後客棧,由於身後太過光彩奪目、珠光寶氣,吸引了一眾驚異目光。


  錦漓宛如暴發戶般,大手一揮給眾人定了五間上房,接著又點名要了最貴的包廂。


  幾人在包廂中坐下,秦之先陰晴不定地瞧了張狂幾眼,確保夏知桃安然無恙後,才緩緩開口:“所以,小魚你到底幹什麽了?”


  她一眼便看見小推車上麵好幾個布陣的重要素材,不由得詫異道:“上哪弄來這麽多東西?”


  錦漓意味深長道:“這個啊,還得多虧了教主大人。”


  正在仔細看著夏知桃沏茶,實際上不知是在看茶盞還是看人的張狂默默抬頭,神色有些茫然:“?”


  錦漓嘿嘿一笑,娓娓道來:


  話說她看街上熱鬧非凡,興衝衝地買了三隻烤雞,一邊逛街一邊啃雞腿,好不愜意快活。


  正逛的開心呢,忽然撞見一個穿金戴銀,卻滿臉愁容神色寡歡的小公子。錦漓秉著想要坑錢…哦不,秉著崖山“與人為善”的標杆,拎著烤雞便靠了過去。


  攀談片刻,公子道他在西街見了個高挑黑衣美人,驚鴻一瞥便已淪陷,但想著萍水相逢不知美人名諱,家住何方,便不由得灰心喪氣,直歎自己要鬱鬱終生。


  “咳,咳咳——!”


  張狂正端著夏知桃倒的茶高興喝著,冷不丁被錦漓的描述嗆了一嗆,手一顫茶傾了滿桌。


  “你還好吧?”夏知桃趕緊過來拍背,給咳得麵色泛紅的張狂塞過去幾張帕子,順手擦了下桌,好奇道,“然後呢?”


  錦漓當時一聽這描述,心領神會,暗道公子這要說的不是教主我把自己油炸了吃,趕緊蹭過去騙錢…啊不安慰小公子。


  張狂緩過一口氣來,指尖撚著一個小巧白瓷杯,神色複雜地望著錦漓,道:“所以,你說了什麽?”


  錦漓道:“教主你放心,我讓那小公子死心,說你心有所屬,嫁人已久,孩子都生了一打滿地跑,然後公子就崩潰大哭地跑了給我留下一車東西——”


  張狂神色一僵,手中瓷杯“哐當”砸在桌子上,驚恐不已,顫聲道:“什麽?”


  前半句她還覺得挺有道理來著,結果後半段發展無比迅猛,宛如泥石流崩塌,讓教主大人措不及防。


  “教主你別慌啊,”錦漓風輕雲淡道,“肯定得誇張一丟丟,才能讓那人死心,老老實實地交出錢…哦不,才能讓那公子有機會另尋佳人。”


  夏知桃在一旁笑得前仰後翻,手肘擱著椅背,看張狂滿臉迷茫,有心逗她一兩下。


  她挑眉看向對方,伸手拾起一縷墨色長發,聲音綿軟,悠悠揶揄道:“你看你,還說自己生得不好,結果隨便出去走一圈都能摘個十多八朵桃花。”


  張狂把自己摔掉的小瓷杯拾起來,默默地扶正了擺在桌上,委屈道:“知桃,我沒有……”


  錦漓笑嘻嘻道:“總之,感謝教主大人,讓我坑來了一車東西!”


  正羅衣淡然喝茶:“甚好甚好。”


  秦之麵色變化莫測,似是想開口說話,卻根本插不進融洽氣氛,最後一拍桌子,扔下個“明早卯時擺陣”,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幾人又坐了會,見天色漸晚便回房歇息。夏知桃勞煩小二運一桶熱水到房中,順便拿些清理傷口的酒精過來。


  囑咐小二後,她幾步踩上木製階梯,一眼看到正準備推門進去的張狂,淡定地一伸手,攔住對方不給進去。


  夏知桃抱著手臂,半倚在門前,眉眼蔓出一個笑:“教主,今晚能來我這一趟麽?”


  作者有話要說:張狂:(仿佛沒有複習卻忽然被點名上台做題的高中生)!?!?!?!

  【引用】


  ①:“可見之物,可感之事,皆為心瘴。”——摘改自《無常經》,“世事無相,相由心生,可見之物,實為非物,可感之事,實為非事。物事皆空,實為心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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