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照徹 1
崖山弟子們如臨大敵, 沿著那棵樹層層疊疊圍了好幾圈, 卻又忌憚著對方不敢靠的太近。
陸果神色激動, 提著劍就要衝上去,被夏知桃一把拉住, 苦口婆心道:“人家可是魔教教主, 你打得過麽?”
陸果振振有詞:“打不過是一回事,衝不衝上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說著她還是衝了過去, 留夏知桃站在遠處, 斟酌片刻, 還是緩步走了過去。
那坐在樹冠之間的人還能有誰,不就是十幾分鍾前還乖乖跟著自己,結果眨眼就沒人了的張狂麽。
張狂背靠著樹幹, 黑靴點著分叉樹枝,身形坐得穩穩當當, 墨色長發柔順垂落肩頭,偏頭向下望去。
“鬼界是我開的, ”張狂懶洋洋道, “行了, 都散了吧。”
水鏡峰一大特色, 特別吵。
幾乎每位弟子,都傳承了胡子師祖的大嗓門,不管是出山做任務,還剩麵對著魔教教主,都能嚷嚷上好幾句。
張狂本來想嚇唬他們一下, 結果除了默默圍觀的夏知桃就算了,這樹底弟子們沒一個害怕她的,聲音吵吵嚷嚷,把張狂自個人的聲音都給淹沒了。
“喂,別吵了……”
張狂聲音被徹底淹沒,弟子們有怒聲罵她的,有厲聲質問的,五花八門什麽都說上幾句,哐哐衝了滿耳,叫人心煩意亂。
既然吵不過,那就打吧。
張狂五指一撐,身子驀然躍下樹幹,漆墨長發被風牽起幾縷,嚇得眾弟子一陣驚呼。
黑靴輕柔落地,踏出幾聲窸窣聲響,張狂瞥了眼正匆匆趕來的胡子師祖,連忙提高點聲音,急忙地喊了句:
“鬼界我開的,就這樣!”
胡子師祖還沒來得及出手,張狂便在一群人眼皮底下化為繁花,融入凜凜寒風中不見了。
有弟子在那嚷嚷“魔教教主跑了”,“大家快去追啊”諸如此類的話,夏知桃聽了聳聳肩,心道人家境界不知道高出你多少,追什麽追,人家不把你按地上打算好了。
胡子師祖來的太遲,剛剛衝到樹下時張狂人影都沒有,趁著他還詢問弟子們,夏知桃便依舊遠遠站在,回頭瞥了眼寂靜樹林。
風聲蕭然,伶仃花瓣在風中打著卷兒,晃晃悠悠地落到夏知桃肩膀,勾住她的一絲衣物,不願走了。
夏知桃輕笑了聲,用指尖將那片卷曲花瓣拾起,小心撫平一看,便見上麵用黑墨寫了兩個娟秀小字:
“回見”
她眼角笑意越發明晰,掩不住地欣喜之意,小心地將那片小小花瓣疊好收攏,放入儲物戒中。
這小孩還真是別扭,之前還說自己寫的字不好看,這不筆鋒明晰,
夏知桃不知道的是,張狂本來心中構思了一整篇小作文,準備誠懇道歉來著,想要解釋說她是因為注意到崖山聲響,才一聲不吭便離開了,絕對不是故意躲在知桃。
但這花瓣兩指大一片,別說整篇小作文了,一句話都寫不下。張狂苦惱半天,最後就寫了“回見”兩個字,送出去就後悔了,總覺得兩個字太過簡略,不足以表達自己情感。
。
張狂滿打滿算不過現身幾分鍾,弟子們已經炸了,在樹林中地毯式搜索幾個時辰不說,回崖山後還四處串門,不到三天,整個崖山包括外門弟子全部都知曉這事了。
魔教教主自從鎖魔樓之事後,一時都頗為低調,都沒怎麽在眾人麵前現身。
最近不知怎麽回事,幾個月前在山下集市莫名出現,鑄劍之事將三名峰主摁著打,現在又忽然開了鬼界通道,引得正道頗為緊張,又關門開起會來。
修煉之路冗長繁瑣,崖山弟子們平時也閑的沒事,好不容易來了點刺激新聞,便天天揪著這幾件事說。
望煙也都不例外,每天按時修煉都顧不上了,成為了“百事通”陸果師姐的小跟班,每天就跟著她四處打聽消息。
大家都在討論,除了三個人。
玉彎峰修煉場之中,大多弟子們都跑出去聽八卦了,就剩下零零星星幾個弟子,顯得很是寂寞。
“張狂張狂,這名字我都要聽煩了!”張斕將木劍狠狠一摔,氣得隻想揍人,“又怎麽了啊!”
錦漓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看得那是心驚膽顫,道:“張、張斕大人,您冷靜一點,小心使得萬年船……”
張斕瞪她一眼,沒好氣道:“張斕就好,不用加個‘大人’。”
錦漓道:“誒喲這可萬萬使不得,就算深處敵營之中,這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的。”
張斕:“……”
還“深處敵營”呢,你堂堂一個崖山仙靈,究竟把當自己哪邊的?
張斕憤懣地磨著牙,彎腰把那把被摔了數十次、已是傷痕累累的木劍給撿起來,攬在雙臂之間。
當初自己還是太天真,一下子就被錦漓給詐出了身份,再怎麽說也應該努力裝一下,一問三不知的,不然之後根本沒這麽多事。
“你來評評理,”張斕一把揪過錦漓,委屈道,“張狂幹什麽了,就說了兩句話,也沒打人啊!”
錦漓麵不改色,道:“就算隻有兩句話,也是振警愚頑、發人深省,值得細細品味的兩句話。”
張斕:“…………”
自從被看破馬甲之後,她就再沒有辦法和錦漓正常交流了,無論說什麽話題,對方想方設法地,都能堆上幾句溢美之詞來誇她。
張斕煩不勝煩,決定走人。
她拎著木劍就衝了出去,錦漓趕緊默默地跟上,不知怎麽總有種萬一張斕消失不見,張狂就要打上崖山的錯覺。
說實話,張斕也不知自己該去哪好,胡子師祖最近不知怎麽了,總是帶著眾弟子們下山,弄得她好幾次都和師姐失之交臂。
“張斕,張斕大人,”她回過頭去,發現自己一個恍神,居然給錦漓追了上來,“等一下,您這是要去哪啊?”
張斕心煩意亂,道:“不知道,隨便走走。”
說是隨便走走,張斕一抬頭,發現自己方才一路禦劍,居然從玉彎峰衝到逾白峰來了,身側便是逾白峰的練武場,熙熙攘攘,居然聚集了不少弟子。
“……這麽熱鬧?”
張斕隨意瞥了兩眼,感覺兩個練武場也沒什麽差別,頂多就是主峰的大了些、廣了些,也不至於特地來這兒的。
哪怕靈體隻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實力,錦漓追張斕還是追得氣喘籲籲,差點沒栽倒在地上。
她抹了把額頭細汗,跟著張斕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也跟著疑惑道:“就是啊,怎麽逾白這麽多人?”
逾白峰身為崖山主峰,是不收弟子的,平時練武場、藏書閣、萬宗堂之類的地方都全天候開放,除了不編錄入籍的外門弟子,所有峰的弟子都能來主峰修行。
見弟子們勤學苦練、專心致誌的仗勢,兩條不思進取的鹹魚震驚了,開始反省起自己,這些天究竟都在幹什麽。
“真是太認真,太刻苦了,”錦漓沉痛道,“這才是崖山弟子應有的樣子,相對比之下,我簡直就是條鹽醃的鹹錦鯉。”
相比與她,張斕想得就要更加離譜些,她盯著修煉弟子們看了會,語出驚人道:“這仗勢,不會是要去打岐陵吧?”
錦漓:“…………”
張斕長歎:“也不掂量下自己,打得過張狂麽就要去打,先把岐陵禁製給弄開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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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不思進取,成天偷懶的人士站在練功場周圍,也不進去一起修煉,就探頭探腦向裏麵圍觀。
可能因為弟子們終於沒有揪著張狂之事不放了,教主大人心情肉眼可見的好了許多。平時冷冷淡淡,能說一個字絕對不說兩個字,現在甚至願意和錦漓多說幾句話了。
“那個小矮個,還挺能打的,”張斕趴在欄杆上,饒有興致道,“不出三下,她就會把那大個頭撂倒。”
錦漓在她身旁圍觀,發現張斕說的一句不錯,那矮小姑娘口中念念有詞,石塊堆疊而去,“轟”地將高大對手給甩到了練武場邊緣。
“不愧是教…咳,不愧是張斕大人,果然神機妙算、斷事如神。”錦漓肅然道,“說的太準了!”
張斕默默道:“之前雲笈為了尋無垢蕊,在武行蹲點蹲了三天,就看出了點毛皮而已。”
錦漓才不管她,千字讚美小論文叭叭叭地落下來,讓聽慣了自己被罵的張斕,不由得有些懷疑人生。
兩人蹲在場外圍觀了會,但終究因為都是弟子之間過招,沒有高境之人的轟轟烈烈,看著有些乏味。
正準備打道回府,身後一陣鬧鬧哄哄,胡子師祖帶著一大群水鏡峰弟子,也來逾白練武場了。
錦漓還沒反應過來,身旁的張斕就已經不見了,抬頭望望,便發現對方已經衝到夏知桃身旁,眼巴巴地想要粘過去。
見到小師妹風風火火地跑過來,夏知桃稍有些詫異,伸手揉揉對方頭發。
她好奇道:“斕斕,你怎麽在這?”
自從換了屋子,沒人打擾之後,張斕每天舒舒服服睡到日上三竿,然後日常慣例去水鏡找夏知桃。
若是找到就粘著她,找不到就回來宅屋裏,活動規律十分固定,觀察兩日就能完完全全摸個大概出來。
所以,夏知桃居然能在除了水境,與玉彎兩個峰之外的地方遇見張斕,可謂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感到很是稀奇。
張斕道:“隨意走走,沒想到就走逾白峰了,剛才和錦師姐在看弟子們對決來著。”
夏知桃瞥了眼場內刻苦修煉的眾弟子們,身後的水鏡峰弟子們也是躍躍欲試,歎了口氣。
她伸手去揉張斕,將對方柔軟麵頰推得嘟起些許,張斕眨眨眼睛,琥珀般的大眼睛盈著碎光,像是枚浸在水中的寶石一般。
“所以,你倆都來了逾白峰,卻不進場中一齊對決修煉,而是在外頭看了半天熱鬧?”
夏知桃語重心長道:“斕斕,你們倆當真不知道,為何大家都在這麽?”
張斕茫然地搖搖頭。
錦漓也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了,恰好聽到夏知桃的問話,也跟著茫然地搖搖頭。
雖說玉彎峰本就講究修生養息、平淡怡然的修行之道,但看這兩人一副不思進取、懶洋洋的模樣——
不愧是玉彎峰,最鹹的兩條鹹魚。
但教主大人境界太高,沒必要修煉也就算了,怎麽錦漓也跟著一齊頹廢了?
“你們兩個啊,還真是不著急。”
夏知桃歎口氣,道:“崖山一年一度的試煉大會,因為教主出現的緣故,現在要提前舉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時間】
感謝在2020-04-23 00:00:00~2020-04-29 21: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鋼鐵硬漢白某人 9個;村口蹲 4個;宣儀圈內女友 2個;小胖子、SOY、揭惠清、琉璃之玥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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