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宮闕 3

  張狂模樣望著挺清醒, 說話也有條不紊, 不緊不慢的, 但夏知桃瞅著這家夥麵孔,總覺得透著點古怪之感。


  墨發絲縷垂落, 綢緞般披在肩膀上, 細薄耳廓泛著極淺的紅,似枝頭掛著水露的紅果, 叫人想咬上一口。


  那玉觴被她端著晃來晃去, 裏麵早就空空蕩蕩, 這家夥渾然不覺,還擱那“喝”得高興呢。


  還裝呢,這都醉成什麽樣了?!


  夏知桃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自己想要衝上去把人拽走的衝動,依舊站在隊伍後方, 心中琢磨起事情來。


  老臣疾首蹙額,不住歎息, 道女皇請了反道時, 眾人大多想的都是酈穀妖族, 或者十分低調的延陵毒閣。


  沒想到, 宋國女皇也是個狠角色,魔修事情一出,二話不說直接把反道第一的魔教教主請來了。


  別說那嚇跪在地上的老臣,崖山眾人都被嚇得不輕,隻有夏知桃一人淡定依舊, 她特地選這宋國卷宗,本就是衝著位置離岐陵近而來的。


  如今恰好撞到了教主大人,還省了她在岐陵山下坐一夜的打算。不過,張狂這家夥不在岐陵,或者妖林之中呆著,怎麽會莫名出現在這宋國之中?

  夏知桃思來想去,總覺得有點隱情。


  張狂一開口,崖山眾人瞬息便緊張起來,現場氣氛劍拔弩張,凝重異常。


  槿華峰主將弟子們護在身後,手中折扇“嘩啦”展開,五指間靈氣四溢,暗暗地壓了一個劍決。


  崖山與魔教勢不兩立,如今狹路相逢,萬一處理不當,怎麽想都會釀成一場造成重多人員傷亡的可怖災禍。


  張狂點了點玉觴,指尖敲出幾聲清泠的“叮哐”細響,漫不經心道:“不必緊張,你們也打不過我。”


  她將其玉觴放置於檀木桌上,眉睫壓下些許,似乎有些困倦:“再怎麽也撐不過半柱香…唔,或許還是有些多了。”


  子韞師尊緊緊攢著折扇,呼吸稍有些顫,精神繃到了極致,隨時準備著出手,就是拚死也要護下身後的弟子們。


  比起崖山的如臨大敵,宋國女皇卻出乎意料的鎮定,並沒有過多恐慌害怕之意,就像是早已知道張狂不會出手一般。


  她站起身來,先是向崖山眾人鞠了一躬,歎了口氣,道:“張狂,我可以解釋。”


  宋國女皇沒有用“朕”來自稱,而是換成“我”,少了幾分一國之君的倨傲,寥寥言語間,似乎與張狂有些熟絡。


  燭燈悠悠亮著,燃聲簇簇,忽地迸出幾枚火星,“劈啪”一聲細響,像是極輕淺的一個笑。


  “不必了,本座也不感興趣。”


  張狂攏著細白五指,斜斜倚靠在檀木椅背,漫不經心道:“宋祺,你有兩個選擇。”


  “你可以選把鈍刀,一點點地去磨塊硬石頭,等待個十年半載的,待到刀刃短的差不多了,興許能勉強砍出條小縫來。”


  張狂攢著幾片花瓣,細白指尖泛著點紅,話鋒一轉,道:“或許,你可以選把利刃。”


  “隻要本座願意,不出一個時辰,那所謂煞鬼教之中的眾多魔修,便不會再有一個活的,來擾你宋國清淨。”


  她忽地笑了,烏墨眼瞳微微彎下些許,聲音輕細溫軟:“不過,用刀還是要小心。”


  “——別疏忽大意,一不小心便落得個鮮血淋漓、屍骨無存的下場。”


  。


  那聲音帶著幾分輕淺笑意,落在寂然無聲的書房之中,似刀刃般劃過骨骼,一字一句皆是凶狠無比,叫人不寒而栗。


  屋中極靜,一時便隻餘下了幾人呼吸,以及窸窣燃著的燭台。


  宋祺頓了頓,輕聲歎口氣。


  她站直身子,即使解了騰龍黃袍,摘了九旒冕冠,她依舊是九五之尊,是疆土橫貫八方,天下唯一的女皇帝。


  宋祺五指虛虛搭在自己隨身佩劍上,沉默片刻後,忽然向前走了幾步,向崖山眾人淺淺鞠了一躬,神色平靜,輕聲道:“崖山諸位,還請回吧。”


  子韞師尊不可置信,轉身望向宋祺,五指微有些顫,竭力解釋道:“縱使魔修無惡不赦,但被其關押的人質,卻不至於落到此等地步!”


  宋祺置若罔聞,似乎並不擔心。而張狂懶懶聽了幾句,忽地嗤笑一聲,道:“那些人又與我何幹?”


  子韞愣神:“你這是何意?”


  張狂翹著腿,懶聲道:“本座何必因顧慮煞鬼教之中的質子而束手束腳,全部人一並殺了多痛快,幹脆利索、省的麻煩。”


  子韞師尊握緊了手中折扇,咬著點下唇,聲音發顫:“當真是魔教教主…竟是要趕盡殺絕,不留一個活口。”


  她深吸一口氣,輕聲請求道:“女皇,此人乃魔教教主,行事狠辣至極,還請您三四而後行。”


  宋祺望了眼一旁張狂,並未否認子韞言語,卻隻是淺淺地搖了下頭。


  她道:“我心意已定。”


  宋祺向前走了幾步,客氣有禮道:“勞煩崖山諸位仙君了,還請回罷。”


  她望向跪著的老臣,歎了口氣:“元愛卿,朕知道你一片好意,但魔修此事容不得任何差錯,須得盡快解決。”


  宋祺的言語足夠恭敬,沒有任何貶低崖山之意,卻直接坦然了態度:竟是真的打算回絕崖山,讓張狂幫忙解決魔修之事。


  張狂倚著檀木椅,修長雙腿疊起,柔順長發自肩頭垂落,隨著平穩呼吸而輕輕晃著:“早該如此。”


  “煞鬼教也好,修羅道也罷。”


  她笑得恣意,輕聲道:“左右不過在我頭上多添一筆血債罷了,又何必多言。”


  弟子們聽得氣憤,有姑娘忍不住想要上前斥責,被槿華峰主拉住了。


  子韞師尊望著張狂,極輕地歎了口氣,將嗓音壓低些許,苦澀道:“別衝動,我們不是對手。”


  白玉壇之上諸多峰主在場,都抵不過張狂十招,而現在她們隻有子韞師尊一人,別說打過張狂了,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得看對方心情。


  在師尊的示意下,弟子們也隻能咬牙受著,眾人沉默地退去了旁邊,讓出了一條道來,夏知桃也跟著躲到了後頭,抬頭瞥了幾眼張狂。


  “……難得,還挺識趣。”


  張狂歪著頭瞧她們,烏墨眼睛蒙著點水霧,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天,忽然看見了人群中的一個熟悉身影。


  她忽然便沒了任何脾氣,眉眼高興地彎下些許,軟聲道:“行了,我走了。”


  魔教教主忽然衝她們笑,還笑得如此燦爛,崖山弟子們隻覺得心驚膽顫,總有種大難臨頭的不祥預感。


  而遠遠站在隊伍最後麵,身為“罪魁禍首”的夏知桃抿了抿唇,在心中撲哧笑了,以隻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了一句:“待會去找你。”


  張狂站起身來,步伐穩定自如,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醉意,坦然自若地向外走去。


  宋祺跟著走了幾步,有些跟不上她,便遠遠喊了句:“張狂,之前你應允之事——”


  張狂道:“記得,會留活口的。”


  眾人:“…………”


  之前是誰,醉醺醺地在那大放厥詞,說什麽要把煞鬼教連同人質一鍋端,結果瞬間就把自己給推翻了,打臉來得太快堪比山體崩塌。


  。


  張狂消失之後,宋祺在正殿之中接待了崖山眾人,坐下來與眾人“打太極”。


  能在這亂世之中吞並數國,並維持統治將近十餘載的君主,哪會是什麽好惹的角色。


  宋祺此人心思縝密,為人處世圓滑至極,十分清楚她身為凡人中的君主,該如何平衡反道與正道之間的關係。


  再者,崖山有一條“修道者不得幹涉凡間之事,不得對任何凡人出手”的戒律,宋祺心中也有幾分估量。


  她先是誠懇道歉,以一國之君的姿態宴請了眾人,接著有條不紊地敘述了魔修之事,言裏言外都是普通凡人對修道者的尊敬、恭謹之意,幾乎要將崖山捧到天上去。


  但一旦子韞師尊問起張狂之事,宋祺便各種回避,苦不堪言地歎說子民飽受侵害,請來反道也是無意所為雲雲。


  一言以蔽之,任憑木槿峰主如何勸解,宋祺便是鐵了心,不願崖山插手此事,非得拜托張狂不可,也不知為什麽。


  她為崖山眾人安排了房間,而子韞師尊恰好有些放心不下,便領著眾弟子們暫且留了下來,打算先觀察幾日。


  張狂此人性子陰晴不定,若她忽然倒戈反悔對宋國出手,崖山也好歹能護下幾人。


  夏知桃一直混在弟子之中,演技可謂是天衣無縫,待到眾弟子包括子韞師尊都歇了下來,她提著個燈籠,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


  某位張姓小朋友,上次雲笈時信誓旦旦地說什麽“自己戒酒了”,“再也不喝了”,結果這才過了沒多久,又把自己灌成這樣子,看得夏知桃很是生氣,打算過去捏幾下臉。


  女皇安排的房間都在東側偏殿,夏知桃細細一琢磨,感覺張狂十有八九就在離這最遙遠的西殿,便偷偷地溜達了過去。


  這兒的都是凡人,夏知桃身為修道者,想要躲開巡邏守衛可謂是輕鬆至極,不費吹灰之力,便來到了西殿前麵,靠著側聽幾位婢女對話,尋到了張狂的房間。


  “……就是這麽?”


  夏知桃稍稍抬高些燈籠,她四周寂然無聲,而麵前高大宮殿之中,便隻有這麽一一間孤零零的屋子,在深夜之中依舊亮著燭火。


  不同於宮殿其他位置的森嚴守衛,張狂這人一個人都沒有,安安靜靜冷冷清清,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夏知桃原本還以為宋祺區別對待,莫名就有點生氣,但仔細一想,好像有點不對勁。


  小朋友身為反道第一的魔教教主,別說需要凡人守衛了,不把宋國整個掀了算她客氣。


  昏暗如墨的深夜中亮著燭光,鋪下一層溫軟的光,好似落了滿地簇簇杏花。


  夏知桃小步走上前去,五指小心覆上紗窗,輕聲喚了句:“張狂?”


  屋內靜悄悄地,沒人回應她。


  這家夥怕不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吧?


  夏知桃心中稍有些惴惴不安,她又接連喚了幾聲,見對麵毫無反應,一咬牙,推門走了進去。


  門虛虛掩著,並沒有關嚴,夏知桃隻不過伸手輕輕推了下,便“哢嗒”一聲打開了。


  她小心地走進屋內,見盛酒玉觴側翻著倒在桌麵,地麵亂七八糟地堆著些酒壺酒缸。


  酒壺裏麵半滿不滿,有些被喝得幹淨,有些還殘餘著一兩杯,更加些酒壺側翻在地,咕嚕嚕滾至房間邊角。


  酒氣一層層彌漫開來,充盈著整間屋子,甚至蓋過了原本淺淡的木槿清香,鋪天蓋地地向夏知桃湧來,嗆得她不由咳嗽了幾聲。


  屋中裝飾精美,而張狂趴在木桌上麵,似乎沒有聽見夏知桃推門走進來的聲音,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像是睡著了。


  。


  張狂身上隻有一件單薄褻衣,鬆鬆地攏著清瘦身子,寬大衣袖向下褪去,露出一小截盈白手腕。


  她肌膚極蒼白,卻又因醉意湧上幾分熱,麵上攏著層柔軟紅暈,就連指尖透著單薄的紅。


  四周靜悄悄的,她就這樣一個人趴在木桌上,墨色長發垂落肩側,耳廓處通紅一片,呼吸斷斷續續的,聽著莫名有些難過。


  夏知桃歎口氣,


  在這睡覺,也不怕著涼。


  她在屋中尋了個毯子來給張狂披上,接著打開門窗通了下風,待到酒氣逐漸散去,再將其小心合攏。


  夏知桃將燃著燭台移開點,傾下身子去瞧張狂,小聲道:“真睡著了?”


  她伸手撫了撫對方長發,誰料張狂身子輕輕顫了下,模模糊糊地“唔”了聲,抬起頭來看她。


  夏知桃下意識地想收回手,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麵頰,觸到一片滾燙柔軟。


  ……怎麽這麽燙?

  夏知桃伸手碰了碰麵頰,指腹下滾燙一片,不由得蹙了蹙眉。她方才一直在外麵行走,肌膚微有些沁冷,便用五指輕輕覆上額頭,為對方帶來少許涼意。


  張狂輕輕眨了下眼,長睫掃過她指尖,細細密密的,稍微有點癢。


  夏知桃收回手,不由得愣了下。


  張狂像是沒睡醒一般,眼眶中覆了一層薄薄的紅,茫然地望著自己,那不知所措的模樣,看上去可憐極了。


  這究竟是喝了多少啊,才會醉成這樣子,夏知桃看著直蹙眉,心中酸酸澀澀的有些難受,輕聲道:“張狂?”


  張狂昏昏沉沉的,居然還是聽到了她說的話,認真地點了點頭,聲音軟軟的:“師姐。”


  夏知桃:“…………”


  教主!教主你馬甲不保了!

  張狂這馬甲披了等於沒披,別說早就看出來的夏知桃,更是連錦漓都發現了,也不知道張狂為何如此執著,就是認為自己演技很好。


  夏知桃先是愣了片刻,接著“撲哧”笑出了聲,笑得身子都有些站不直,連忙伸手扶著桌子,這才不至於摔到地麵。


  她好半天才緩過來,心虛地咳了聲。


  聽慣了張斕天天跟著自己,軟軟糯糯地喊“師姐師姐”,現在冷不防被張狂這麽一喊,雖然知道是同一個人,但總覺得十分奇妙。


  但不得不說,被教主大人這樣喊自己,夏知桃還挺受用的,有種占了對方便宜的錯覺。她笑盈盈看著對方,饒有興致地詢問道:“你方才喊我什麽?”


  張狂認真道:“師姐。”


  “噯,真聽話。”夏知桃笑得不行,托著下頜看向她,聲音有些無奈,“怎麽醉成這樣?”


  張狂搖了搖頭:“我沒喝醉。”


  夏知桃失笑,五指點了點她鼻尖:“誰說的,你這樣還沒喝醉?”


  張狂又搖搖頭,認認真真地重複了一遍:“我沒醉,我不會喝醉的,許久之前在妖林與魔域中喝酒,許多空酒缸,都沒喝醉過。”


  都成這樣了,還說自己沒喝醉?

  夏知桃無奈地笑笑,她拉個椅子,在張狂身旁坐下,打量著這微喝醉了還嘴硬的小朋友。


  對方乖巧坐著,烏墨眼瞳之中幹幹淨淨、清清澈澈,像是浸入水中的漆黑寶石,細細地描出自己輪廓。


  見慣了大呼小叫、吵吵鬧鬧的醉鬼,張狂喝醉後這副安靜乖巧的模樣,望著叫人心中柔軟一片。


  夏知桃忍不住伸手,指尖輕輕拭去些將長睫壓彎的水霧,輕聲道:“你啊,怎麽會在這?”


  她不過是自言自語,沒想著對方回答,但張狂似乎是明白了一般,認真回答道:“宋祺讓人安排的房間,我便跟著走過來了。”


  夏知桃愣了愣,這小孩怎麽回事,醉了之後不吵不鬧,居然在老老實實地回答別人問題。


  難不成,問什麽答什麽?

  這麽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不能錯過了,夏知桃笑了笑,調侃道:“張狂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


  張狂猶猶豫豫好半晌,糾結地思考了許久,才遲疑著回答道:“不記得了。”


  夏知桃管不住自己,伸手去捏對方麵頰,道:“那你為什麽答應幫助女皇,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張狂一五一十,回複道:“宋祺與我有恩,她因魔修之事拜托我,我便從妖林那邊跑過來了。她問我要什麽報酬,我就隨口要了幾壺陳釀。”


  張狂低垂著頭,聲音聽起來有些軟:“但是我沒想到,你們也會忽然帶著人過來,對不起,我方才好凶。”


  “崖山也沒怎麽對你客氣過,”夏知桃淡定道,“你隨便凶他們,我允了。”


  張狂呆呆道:“什麽意思?”


  夏知桃失笑,道:“就是讓你不要害怕,不必忌憚任何人,也不必恐懼任何事,若是想做什麽,放手去做便是。”


  張狂這次好像聽懂了,點了點頭,道:“好。”


  雖然心中還有幾個問題,但念著夜已經很深了,夏知桃也不願讓張狂一直醒著,或者在冰冷桌麵上睡著。


  她思忖片刻,溫聲道:“我去為你尋些熱水來,問問有沒有醒酒湯,稍微擦下麵頰,便要睡了。”


  張狂“唔”了聲,也不知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依舊乖巧地坐在原地,長發絲縷垂落,掩著細白膚色,似水一般淌進衣裳褶皺中。


  夏知桃站起身來,最後揉了下對方柔順長發,轉身想要離開,但五指還沒來得及推開門,便被人攢住了。


  ……這是怎麽了?

  有人猛地撲了上來,小心翼翼地環住了她的腰際,夏知桃有些錯愕地愣在原地,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張狂整個人貼了過來,緊緊地抱著她不放,鼻尖依著脖頸,聲音不止地顫:“知桃,桃桃,不要走。”


  方才還好好的,怎麽忽然便被嚇成了這樣?夏知桃拍了拍她,安撫道:“不走不走,你先放開我,我去給你尋些熱水。”


  張狂像是沒聽到似的,依舊抱著她不鬆手,呼吸斷斷續續的,一點點湧入衣領中,於脈絡間蔓開簇簇星火。


  夏知桃穿著一身厚重的崖山服飾,被屋內悶得有些熱,她好說歹說,但對方倔的要命,就是不願放手。


  總不能讓張狂抱著自己腰際,然後兩人就這個尷尬姿勢,躺床榻上閉目養神吧。


  夏知桃實在沒辦法,隻能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推她,輕聲哄道:“好啦,我真是就出去一小會,馬上回來。”


  她都沒怎麽敢用力,就輕輕地推了一下對方肩膀,結果張狂如遭雷擊,烏墨眼瞳蒙著層水霧,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


  夏知桃:“…………”


  她心瞬間便軟了,咬咬牙,真不打算走了,決定在這兒陪對方一夜。


  唯一要考慮的要點,便是明兒如果被子韞師尊、或者崖山弟子瞧見自己從這出來,該如何有理有據的說服對方。


  夏知桃這廂還在思考著,結果想的太認真,忘了和某個醉的意識模糊的人解釋。張狂慌了慌張地等了半天,曲解了她的意思。


  她意識朦朦朧朧、混混沌沌,當真以為夏知桃要與上次一樣,離開自己再也不回來了。


  “啪嗒——”


  玉觴被猛地掃落在地,霎時便粉身碎骨,她手腕被向下壓去,玉觴中的殘餘酒水湧出些許,自碎片之中輕緩、柔慢地蔓出,描出一支清冽的梅。


  夏知桃腰際撞在桌沿,帶得燈盞一陣劇烈晃動,燭芯被風吹得明滅不已,白煙搖搖晃晃,好一陣子才逐漸平穩。


  房間中寂然無聲,夏知桃整個人都懵了,稍稍抬起點頭,便能望見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長睫被水汽壓得彎下,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


  耳側寒風蕭然,落葉簇簇墜地,呼吸近在咫尺,燈盞火星一下下地閃,落進漆黑眼瞳中,像是一枚星子。


  作者有話要說:夏知桃:你會嗎?你不會。


  【場外】


  張狂:薑九黎,你們魔域的血池巨蟒明兒借我,我要背著請罪。


  薑九黎:巨蟒算什麽,魔域那兒還有刀山火海來著,你要不背幾個走?


  ——————


  【一個小通知】


  在我(和我家橘貓)勤勤懇懇的努力之下,終於把自己豐富的存稿全部浪完了,但日更不會斷的!放心!!


  不過因為強迫症的緣故,如果《反派》忽然從書櫃裏蹦出來,那就是垃圾作者在改錯字修章節了,正經更新還是晚上九點不會變,愛你們!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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