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宮闕 4
夏知桃整個人都懵了, 腦中亂七八糟地閃過一堆想法, 從‘放棄掙紮’到‘反客為主’, 甚至嚴肅地思考了事後處理,怎麽和張狂解釋等等一係列考慮, 最後忽然想起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張狂這家夥, 她會嗎?
關於這個問題,夏知桃稍稍抬起頭來, 瞥了眼把自己壓桌上, 望著可憐兮兮的某人, 心中冷笑一聲。
——想到不用想,張狂要是懂的話,‘夏知桃’三個字倒過來寫。她長長歎口氣, 暗道自己剛才真是想多了,瞎操心個什麽呢。
果不其然, 對方直愣愣地把自己按木桌上後,動作就停了。
張狂稍稍側了下頭, 長發自肩頭絲縷垂落, 烏墨眼睛蒙著層水意, 呆呆地看著她。
夏知桃神色坦蕩, 任由對方委屈地瞅著自己,左手被對方扣在桌麵上,便抬起右手捏了下對方麵頰,淡定道:“別急,我不走。”
張狂沒吭聲, 稍稍抿著點下唇,委屈巴巴地看著她,扣著她手腕的五指還是沒鬆開,身子挨了過來,鼻尖蹭過脖頸處,輕輕柔柔的,似羽毛尖尖的細絨,絲絲縷縷的癢。
夏知桃被她弄得稍有些癢,側了側身子,笑道:“怎麽,你想做什麽?”
雖說身子被製住,但對方力道其實並不大,不輕不重地圈著她手腕,身子也沒有壓的太近。
夏知桃沒有覺著惱火,或者生氣,倒是覺得教主難得這幅樣子,怎麽瞧都很是可愛。
張狂軟聲喚她:“知桃。”
夏知桃腰際抵著桌沿,稍稍直起些身子,眨了眨眼睛,笑道:“好啦,都說我不走了,先鬆開我罷。”
張狂又在那兒搖頭,之前還乖乖巧巧的,到了這件事上便固執的很,不像是能輕易勸動的樣子。
夏知桃心中琢磨了下,故意蹙起點眉頭,壓著聲音,小聲說了句:“你弄疼我了。”
這招果真奏效,之前死倔著怎麽都不肯鬆手的人,一下子便驚慌失措,連忙鬆開手諾諾後退了好幾步,慌張道:“對、對不起。 ”
夏知桃笑了笑,稍稍踮起腳來,手臂繞過對方脖頸,將高過半個頭的她拉下來一些,整個抱在懷裏。
興許是酒氣的緣故,她額頭微有些燙,鼻尖抵著脖頸,呼吸輕顫著有些不穩,似被雨水打濕的蝶翼,裹挾著沁熱水汽,一點點蔓入肌骨。
夏知桃拍了拍對方脊背,安撫道:“感覺好些了麽?今晚早些歇下,休息會罷。”
連拖帶拽,總算把對方哄床上去了,她蜷縮著點身子,長發柔順地蔓開,被坐在床榻旁的夏知桃牽起一縷,在指節上繞了幾圈。
夏知桃將被褥拽過來,毫不客氣地將對方整個人埋在裏麵,就露出半個頭來。
烏墨眼瞳溫潤,眉睫困倦地壓下些許,卻又強撐著睜開,呆呆地望著自己。
夏知桃倚在床沿,正正對上她視線,衝對方笑了下,順手幫忙將被角掖好。
屋內一時很安靜,夜晚寒風將外頭枝葉卷得窸窣作響,仿佛能聽見枯葉離開枝頭,悄然間被帶往遠方。
皎潔月光落在窗沿,燈盞靜悄悄地燃著,淺淡的木槿花香彌漫開來,將殘餘酒氣輕柔蓋過,蔓開滿室清冷。
夜已經很深了,夏知桃意識卻莫名清醒,身側的人縮在被褥中,呼吸輕細綿長,有心事般輕輕蹙著眉,睡得不□□穩。
真要說起來,她見慣了張斕一望見自己,便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小模樣,卻不想自己不在時,對方幾乎沒怎麽笑過。
在岐陵山時也就罷了,哪怕在崖山一堆相似年齡中的小姑娘裏,張斕也總是孤傲的,不善言辭,也不願與人交往。
夏知桃低頭去望對方,抬手幫她將一縷額間碎發拂去,彎了彎眉,輕聲道:
“……我哪也不去。”
。
夜已經很深了,宮中防守巡邏著的護衛卻有增無減,嚴密地提防著刺客,守衛著宮中安全。
若是尋常人敢闖入這兒,怕是沒幾步便能被衛兵給一眼瞧見,團團圍住五花大綁起來。
但夏知桃不是尋常人。
確認張狂睡著之後,她琢磨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自己還是得回房間一趟,免得明日起來後讓崖山眾人生疑。
夏知桃提著燈籠,在偌大宮殿之中左拐右拐,倚仗著自己金丹修為,輕鬆便躲過衛兵,回到房中。
她稍微收拾了下自己,本來都不打算睡了,盤腿打坐半刻鍾後,忽然覺得困倦至極。
就跟早上八點的線性代數講課一樣,哪怕鬥誌再高昂、精神再抖擻,一旦開始做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情,保準瞬間便犯困。
夏知桃本來想著睡一小會就好,結果再次睜開眼時,外頭已是天光大亮,日輪都快移到正午位置了。
她在床沿呆坐片刻,猛地想起崖山眾人還在這兒,萬一和張狂再次撞上,指不定會發生什麽。
這樣想著,夏知桃匆匆忙忙地衝出了門,見自己周圍的房間都沒了人,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
她隨手抓了個侍衛來,輕聲詢問道:“可有見過槿華峰主,與其他崖山弟子?”
侍衛道:“回仙君,槿華峰主道不要吵醒您,讓您多歇息會,早些時候帶著其他弟子去尋國君了。”
夏知桃謝過侍衛後,心急火燎地衝去了主殿,崖山眾人全在這兒,子韞師尊正與宋祺談著話。她四處望了眼,不見張狂身影,這才鬆了口氣。
她從角落偷偷摸摸地溜進來,雖然盡量降低自己存在感,但還是讓其中幾名弟子望到了。
“子韞師尊都與女皇談了約莫半刻鍾了,”弟子不滿道,“你怎麽現在才來。”
夏知桃十分心虛,隻能瞎扯了個理由:“抱歉,上次鑄劍之事影響較深,靈氣還未完全恢複。”
鑄劍之事傳的沸沸揚揚,弟子們就沒幾個不知曉的。夏知桃理由尋得太過正當,對方沒了反駁餘地,隻能悻悻住了嘴。
夏知桃站著聽了會,發現子韞師尊和宋祺還在扯張狂之事,一個拚命勸阻不要一意孤行,一個客氣有禮就是不聽,看樣子還得磨上好久。
眼看雙方僵持不下,局麵陡然出了個有趣轉機。
宮殿之前,厚重大門被風猛地卷開,“嘭”一聲重重砸在兩側,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也將眾人視線盡數吸引過去。
滾燙日光湧進殿中,映得滿堂明朗,張狂大步走進,一身單薄黑衣,手中拎著個被五花大綁,以黑布堵了嘴的男子。
“煞鬼教頭領,你要的人。”她手一鬆,男子便“噗通”跪在地上,雙目通紅,口中還在“嗚嗚”叫嚷著。
張狂不悅地蹙眉。
她氣色不是很好,眉睫昏昏沉沉地壓下些許,眼下攏著點淡青,就連烏瞳也淡淡地失了光澤。
見男子還在搏命掙紮,一副要與拚命的仗勢,張狂五指僵了僵,輕抵著額頭處,凶狠道:“閉嘴!”
磅礴靈力洶湧而至,直將那人壓得動彈不得,張狂瞥了眼門外,沒好氣道:“愣著幹什麽,給本座滾進來。”
就在她身後,林林總總走進來了五六個人,男女老少各不相同,其中服飾也是有清貧有華貴,大多惶恐不安地站在角落,隻有幾個小姑娘在後頭竊竊私語。
“如你所願,質子都在這,”張狂冷聲道,“不過那山頭黑煙滾滾,魔氣還未完全飄散,我勸你最好不要派人去收拾。”
這麽一出,崖山這邊全愣了。
這樣看來,也不怪女皇如此堅持。張狂效率著實太快,昨天晚上剛剛說定的事情,今日不到正午時分,便已經盡數解決,幹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
“這些人太麻煩了,”張狂稍微站開了些,小聲嘟囔道,“礙手礙腳,一路慢慢吞吞的煩死人。”
這群人都是被煞鬼教所劫持的質子,因為宋祺提前說過的緣故,張狂拆屋子時便多留意了幾分,在個地窖中發現他們,便一並帶了回來。
那些人大多都是些平民、農人,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而中間忽然行出個以麻布遮著麵容的姑娘,她輕輕摘下頭巾,眼中蓄滿了淚水。
小姑娘嚎啕大哭著撲到宋祺懷中,女皇也像是鬆了一口氣,輕聲安慰著對方。
原來,那清秀小姑娘竟是宋祺的侄女,長樂郡主宋鈺,偷偷溜出宮去玩時,不甚落入煞鬼教手中。
所以,宋祺之前才強調“此事容不得任何差錯”,便是擔憂著侄女的安全。如今對方安然無恙,她也便放心了。
讓宋鈺回去後,宋祺向前行了幾步,向張狂詢問道:“這煞鬼教古怪異常,你可有尋到任何線索?”
這煞鬼教來曆不明,忽然便出現在宋國山嶺,大肆屠殺附近村民,洗劫鄰裏鄉鎮,手段殘忍至極,沒有絲毫憐憫之意。
張狂搖了下頭,神色稍有些遲疑,道:“沒頭緒,但有個古怪之處。”
“我從未見過這些人,但這煞鬼教不知怎麽的,總給我種熟悉感覺,”張狂蹙眉道,“與修羅道有些相似。”
宋祺遲疑道:“修羅道?”
“盤踞岐陵山之上,反道第二還是第三,”張狂道,“之前被我屠門的那個。”
夏知桃思忖著,心中想法轉瞬即逝。
無論是手段、性情、甚至目的上,這忽然出現的煞鬼教,與已經被張狂滅門的修羅道,還真有著許多相似之處。
那是否也就意味著,這兩個魔修教派之後,從未真正現身過的主使——有可能是同一人?
夏知桃斟酌著己知的所有線索,還在推敲著煞鬼教之事,一旁安靜了半晌的人質們,忽然小步走出個人。
那是一名麵容清秀的姑娘,她麵上攏著點紅意,怯生生地望了張狂一眼,小聲道:
“……不知恩人名諱?”
作者有話要說:張狂:假酒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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